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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对您问题的第二部分可以做肯定的回答。”
“那就紧紧盯住等着,别再丢掉线索!我最清楚保住这么一条路线有多难。您也许听说过,我是一个久经考验的老侦察员,可是至今我还是跟在幸运之神后面空跑。有上百次我相信只要伸手就抓住了,可是我一伸出手去,它就像一座空中楼阁一样不见了,它只存在于人的想象中罢了。”
老死神以优伤的语气说了这番话,然后静静地向下凝视。见我对他的话没说什么,他过了一会儿又向上看。
“您不会知道,我怎么会说这番话。解释很简单,当我看到一个德国人,尤其是一个年轻的德国人,而我得对自己说,也许他也会毁灭,我总会有点儿难受。因为您得知道,我母亲就是一个德国人。我跟她学会了她的母语,如果您愿意,我们可以说德语。她去世时向我指出了以后的道路,沿着这条路我可以看到摆在我面前的幸福。可是我以为自己更聪明,没听母亲的话,走上了错误的方向。先生,愿您比我聪明!从您身上看得出来,您的情况会跟我一样。”
“真的?为什么?”
“您太高雅了。您身上发出香味。如果一个印第安人看到您精心梳理的头发,他会吓得昏死过去。您衣眼上连一点儿灰尘都没有。这可不是一个想在西部发财的人的样子。”
“我绝对不想就在那里碰运气。”
“噢!您也许乐意告诉我,您是干什么的?”
“我上过大学。”我随便说了一句。
老西部人微微一笑,像是一种讥讽的冷笑,他盯着我的脸,摇了摇头。
“上过大学?哎呀!看来您对此还是很自负的。不过恰恰是您这种人是最不能在合众国这里发财的,我已有过多次经验。那您已经有一个职位了吗?”
“是的,在纽约。”
“什么职位?”
他提问题的语气如此独特,以致不回答他看起来几乎是不可能的。因为我不能对他说出真相,我就想绕过这个问题。
“我为一位银行家工作。我来这儿是受他委托。”
“银行家?啊!那您的路当然就比我想的平坦多了。保住这个位子,先生!不是每个在那边上过学的人都可以在一个美国有钱人那里找到职位的。而且还是在纽约?那您一定已经获得相当多的信任了。人们只将值得信任的人从纽约派到南方去。我很高兴我在这方面弄错了,先生!按您的说法您应办理的也是一笔现金交易了?”
“差不多。”
“噢!嗯!”
老死神锐利审视的目光再次从我身上滑过,像刚才一样冷冷一笑。
“我相信能猜到您来这儿的本意。”然后他说。
“这我不信。”
“我不反对,可是我想给您一个忠告。如果您不想让人注意到您来这儿是要找什么人,那就管好您的眼睛!您打量这个地方的一切人,仔细得引人注目,您的目光始终不离窗户,观察着经过的人。您是在找什么人,我猜着了吗?”
“是的,先生。我打算碰上一个人,我不知道他的住处。”
“那到旅馆去!”
“没用,连警察局的努力都没有结果。”
这时那种冷笑又浮上了他的脸,这笑本应是友好的。
“先生,您还是一个新手,一个正经八百、真正的新手。别生气,但真是这样。”
这时候我当然看出来,我说得太多了。他也立即证实了我的看法。
“您来这里是为了一件‘与一桩现金交易差不多’的事情,您自己是这么说的。您委托警察找与这件事有关的那个人。您自个儿就在街上和啤酒馆转悠,希望能找到他。如果我不知道我面前是什么人,我就不是老死神了。”
“那是什么人呢?”
“一个侦探,一个便衣,他要解决的问题有更多家庭的而不是刑事的性质。”
这人真是一个有洞察力的典范。我应该承认他猜得对吗?不。我反击了。
“我佩服您的洞察力,先生,不过这次您也许是弄错了。”
“算啦!您愿不愿承认是您的事,我不能也不愿通您说实话。但如果您不愿人们看穿您,您就不能表现得这么容易被识破。这事关系到钱。他们将这件事交给了一个新手,他们想做得小心谨慎。因此要找的人是受害者家庭的一个熟人或者根本就是一个家庭成员。还牵涉到某些该受惩罚的事,否则这儿的警察局不会答应帮助您的。也许要找的人还有一个想利用他的引诱者。是的,是的,看着我,先生!您对我的机敏感到吃惊?是这样,一个优秀的西部人用两个脚印拼出整个的一条长路,从这里,就我看来直到加拿大,他是很少在这条路上迷路的。”
“不管怎么说您想象力非凡,先生。”
“哼!我看您就否认吧,只要您愿意!对我是没什么损失的。我在这里还有点儿名气,也许本可给您一个好的建议。但如果您认为走自己的路会更早到达目标,那您虽然值得称赞,但这是不是聪明,我却很怀疑。”
他站起来,从口袋里掏出一个旧皮夹付账。我想我对他的不信任伤害了他,就想弥补一下。
“有些生意人是不愿意让别人,尤其是一个陌生人知道底细的。”我试着解释我的态度,“我绝对无意伤害您,并以为——”
“是,是!”他打断了我的话,将一枚硬币放在桌子上,“谈不上伤害。我对您是好意,因为您身上的一些东西赢得了我的好感!”
“也许我们会再见面!”
“很难。我今天就到德克萨斯那边去并想去墨西哥。也许不能设想您散步会取同样的方向,那么一路顺风,先生!有机会就想想我曾将您称为一个新手!您可以平静地接受老死神的话,因为他没有伤害人的意思,如果一个新人将自己想得谦虚一点儿,对他是不会有害处的。”
老死神戴上宽边墨西哥草帽,背上马鞍和马笼头,抓起他的枪走了。但他还没走出一步,就又很快转过身来,对我小声说:
“别见怪,先生!因为我也上过大学,现在还愉快地想起那时我是一个多么自负的傻瓜。再见!”
现在他终于离开啤酒馆了。我目送他,直到他引人注目的身影在人群中消失。我本来是会对他生气的,但却没有。这个人的外表在我心中唤起了一种同情。他的话很粗鲁,但他的声音听起来却温和、恳切而善意。从声音可以听出来,他的确对我怀有好意。尽管他长相丑陋,我还是喜欢上了他。但因此就向他透露我的意图,这不仅是不谨慎,甚至还是轻率的,虽然另一方面可以设想,他也许能给我一个好的提示。我并不恼他说我是新手,塞姆·霍金斯已经让我习惯了,这已不能再伤害我。我同样也认为没有多少必要告诉他,我已到过西部几次了。
我将胳膊肘支在桌上,头托在手里,凝望着地下沉思。这时门开了,进来的是吉布森。
他在门口站住了,打量着在场的人。当我想到他的目光必定会落到我身上时,我转过身,背对着门。除了老死神坐过的座位,没有别的空位子了。如果想坐下,吉布森只有到我这儿来。我已暗自为我的注视将会引起他的恐惧而高兴了。
但吉布森没过来。我听到了门响,立即又转过身来。不错,他认出了我,他跑了,我看到他快步匆忙跑开了。我一下子戴上帽子,扔给店主付账的钱,冲了出去。在啤酒馆的右面,吉布森正跑着,很明显他想在密集的人群后面逃脱我的目光。他转过身发现了我,跑得更快了。我追赶得同样快。当我经过人群时,我看见他在一条小巷消失了。我追到小巷,他已经又揭过街角了。但在拐之前他又转过身,摘下帽子冲我挥了挥。这使我很生气,我小跑起来,不管人们是否会笑我。我看不到一个警察,请私人帮忙徒劳无益,不会有人帮助我的。
当我到达街角时,我发现自己在一个小广场上。我的两边都是挨挨挤挤简陋的房子。广场对面是一幢气派很大的花园别墅。广场上人很多,但我却没有看到吉布森。他不见了。
一家理发店的门上靠着一个黑人,看起来他已在那里站了很长时间了,逃跑的人必定引起了他的注意。我向他走去,手扶帽子向他致意,并问他是否看到一位白人绅士急急忙忙从巷中出来。黑人笑嘻嘻地向我龇着他长长的白牙。
“是的,先生!我看见他了。他跑得很快,很快。进那里面去了。”
他指着一座小别墅。我谢了他,急忙赶到那里。花园的铁门是锁着的,我按了大约五分钟的铃,最后有一个男人,同样是一个黑人,才给我开了门。我向他提出了我的请求。可是他在我刚要进门时又关上了门。
“我要先问主人。没有主人的允许我不开门。”
他走了,我像站在炭火上一样站了至少有十分钟之久。终于他带着吩咐回来了。
“不可以开门,主人禁止。今天不放任何人进来。一直锁门。您快走开,如果您要跳过篱笆,主人就行使他的户主权,用枪打您。”
我站在那儿。我该怎么办?我不能强行闯进去。我确信在这种情况下主人真的会杀我。美国人在关系到他的住宅和住房权时是不懂开玩笑的。我只剩下一个办法——去警察局。
当我气愤地穿过广场走回来时,一个男孩向我跑来。他手里有一张纸。
“先生,先生!”他喊道,“等等!您应该为这张纸条给我十美分。”
“谁的纸条?”
“一个绅士的,他刚才在那边——”他不是指向别墅,而恰恰是指向相反的方向,“——从房子里出来。他把您指给我并将这张纸塞到我的手里。给十美分,您就得到它了。”
我给了他钱,拿到了纸条。男孩跑开了。那张该死的纸是从一个记事本上撕下来的,上面写着:
我尊敬的德国佬先生:
您因为我的缘故到新奥尔良来了吗?
我猜是这样,因为您跟踪我。我认为您幼稚可笑,但还没有认为您有
那么蠢,竟想抓住我。谁只要有半点脑子,他就不可能妄想这样的事。放
心回纽约去吧,代我问候奥勒特先生!我已设法使他忘不了我,并希望连
您有时也会想起我们今天的邂逅,它对您来说并不很光彩。
吉布森
可以想象,我读到这亲切的发自内心的倾诉感到多么“陶醉”。我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口袋里继续向前走。可能吉布森正暗中观察我,我不想让这个恶棍得逞,看到我难堪。
于是我审视地眺望着广场。黑人从理发店那儿消失了。男孩也不见了,我无法向他打听吉布森的情况。他肯定是得到过快点儿跑掉的指示。
当我为进入别墅而谈判时,吉布森得到时间从容地给我写了一封几行字的信。黑人捉弄了我,吉布森无疑嘲笑我了,男孩扮了一个鬼脸,我可以看得出来,他知道我要受骗。
我很气恼,因为我上了当,如果我不想在这里被取笑的话,在警察局连提都不能提我碰到过吉布森,于是我静静走开了。
我没有再走进空旷的广场,而是搜查了能进来的巷子,当然一无所获,显然吉布森已经以最快的速度离开了这个对他来说如此危险的城区。甚至可以推测,他会利用第一个机会离开新奥尔良。
我想到了这点,因此就去了今天要开船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