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牛宝军一脸愠怒,低声说:“你开什么玩笑,现在是什么地方?”
白玉梅一脸无辜的样子,然后她调皮地笑了笑,说:“我不是你说的什么什么梅,我先走了,再见。”
牛宝军愕然,要是在重庆,他非要罚她去跑三千米。现在他只能望着她离去,攥紧了拳头不知道去哪里出这口气。
白玉梅几乎一夜没睡,她看着梳妆台镜子里的自己,真奇怪,居然没有黑眼圈、眼袋这些熬夜的痕迹,是不是爱的激素在发挥作用?想到这里,她有些羞涩地冲自己眨了眨眼睛。
她用梳子梳理着那头瀑布般的黑色长发,他的手曾经穿行过这些幸运的发丝,现在是她的手模仿着他的手,重现当时的场景。
玉梅真不想在李公馆吃早饭了,这样既可以节省时间早点见到他,又可以品尝一下上海的街头早点,甭说阿虎喜欢吃,她也嘴馋。不过,今天的事情不能有闪失,一定要和牛宝军接上头,还是不要太反常比较好。想到这里,她还是到了餐厅,没想到李家为比自己更早。
“李先生你早!”
“啊,早啊,你也没睡好吧。昨天晚上让你受惊了,我已经吩咐张妈今天晚上丰盛一点,大家都压压惊。”
“李太太没事吧?还没起来?”
“没什么事情,她化妆需要时间,咱们先吃吧。”李家为对玉梅的态度从以前的一本正经到今天的和蔼可亲有些变化,一来是玉梅护驾有功,他已经把她纳入心腹之列,二来是昨天紧急之下两人靠得那么紧,也拉近了彼此的距离。
二人正说着,忽然听有人大叫:“不好了,不好了,太太晕倒了!”
一会儿,李太太已经被人从洗手间扶到客厅的沙发上了,她睁开了眼睛,安慰着大家说:“没关系,我就是眼前一黑,可能昨天晚上没睡好觉。”
“太太还是到房间去休息吧,早饭也在房间吃好了。”玉梅提议道。
玉梅和一个丫头一起扶着李太太回到她的卧室,李家为跟进来说:“好好休息,有什么事情叫我,玉梅你陪着太太一起吃。”
玉梅细心地把枕头靠在李太太的身后,让她可以坐在床上用餐。这时,小丫头端进来一个大托盘,上面放着各种早点,然后先端了一碗稀粥来到床边,坐在床沿的玉梅接过来说:“我来吧。”她用小勺一勺一勺地把粥喂进李太太的嘴里。
女人心软,李太太过去对玉梅这个漂亮女人的那一点防备和敌意顿时消失殆尽。
玉梅站在窗帘边的时候,无意间发现大门口不远处停着一辆吉普车,如果她没有猜错,那一定是纯一郎想带她出去玩,竟忘记这一茬了,不知道能否推脱掉,他不会跟踪自己吧?玉梅心里嘀咕着。
李家为正在书房里看书,他是爱书之人,满屋子的藏书,他太喜欢这些书了,也正因为人生有贪恋,他不想死,只要能活,能高质量地活着,他也顾不得那些名声了,人生是活在当下的,难道自己到坟墓里去被人尊崇吗?
听到两声敲门声,李家为抬头说道:“啊,玉梅啊,来坐坐。”
“太太现在没事了,我有事情出去一下,一个美国朋友来上海,邀我一聚。”
“我让司机送你去。”
“那我就不客气了。”
李公馆的大铁门开了,一辆轿车徐徐开了出来,窗帘都拉着,玉梅只是不想让纯一郎看见自己。谁知道车开出去不久,车后还是传来了吉普车的喇叭声。
“白小姐,要停车吗?”司机回头问道。
“好,停车。”思忖了一秒钟后,玉梅应道。
白玉梅和纯一郎几乎同时从各自的车上下来。纯一郎说:“玉梅,你坐我的车吧,我带你去吃西餐,昨天说好的。”
“不好意思,我今天还有别的事情,昨天忘记和你说了。”
“那我送你去吧。”
“不麻烦了,我已经叫了车啊。”
“这有什么麻烦的,我闲着也是闲着,你让司机回去就行。你快要做我老婆了嘛,客气个啥?”纯一郎拉过玉梅,在她耳边轻语道,然后顺势一拉,就把她拉上吉普车。玉梅白了他一眼,不知道他看到没有。
车子向前行进,玉梅问道:“你怎么知道车里坐的是我,而不是李先生呢?”
“这个应该不难吧。”纯一郎没有正面回答。
可是怎么去国际礼拜堂呢?玉梅心里犯难了。
八
如果说早晨的上海是一位慵懒的少妇,那么早晨的重庆就是一位早起忙碌的婆婆。就在玉梅梳妆打扮的时候,重庆的街头早已经是人声鼎沸,各种摊点都开始了带着麻辣味的四川话的吆喝。
“酸辣粉要来一碗吗,客官?”
“要得。花椒多放一点嘛。”徐正坤一边用四川话答应着一边坐下来。红红的肉沫酸辣粉端到面前,翠绿的香菜堆在最上面,三下五除二,打扫干净,徐正坤心里大喊过瘾。
“老板,下次记得给我多下点粉。”
“好嘞。”
戴老板一进军统会议室的门,会议桌两旁的军人齐刷刷地站了起来,道:“局座早!”他向下按了按手,说:“大家都坐吧。”
戴老板坐下来说:“尽管现在是非常时期,国民陷入水深火热之中,国军条件也异常艰苦,但是,委员长对我们的出色工作多次提出表扬。我们一定要再接再厉,刻苦工作,决不辜负委员长对我们的厚望!我们在座的每个人都要做一粒优良的种子,迅速成长,长成参天大树,成为党国的栋梁之材。”
这时候,有人没有敲门就径直进来,在戴老板的耳边耳语几句,戴老板听后脸色大变,在场的其他人都面面相觑。
“好,你们先谈谈对以后工作的设想和建议,我出去一下。”
他和来人一起来到审讯室里,老虎凳上绑着一个被打得皮开肉绽的中年人,身上血迹斑斑,鼻子上架的眼镜也已经破碎了。
戴老板用右手上的白色手套拍了拍左手,问道:“听说你点名要见我?”
那个人无力地点点头。
“给他倒杯水来。”
有人将茶杯端到那人的嘴边,喂他喝了下去。
“好,说吧,你的身份,你能提供的情报,我们不会过河拆桥的。”
无论如何不能把他带到国际礼拜堂,那里的牧师都是洋人,中国人做牧师很容易被记得。等下放他一个鸽子。玉梅暗想。
“现在吃西餐好像有点早啊。”纯一郎说。
“那我们先去看场电影,你看呢?”玉梅建议道。
“行啊,去哪家看呢?让我想想。”
“贝当路上有一家外国人开的小电影院,很有情调,人也少。”
“啊?还有这样的好地方,我真不知道,你对上海了如指掌啊,以后我都跟你走。”
当然,这次来上海前恶补上海天文、地理、历史、文化,短时间强记那么多东西,工夫不是白费的!玉梅心说。
二人来到了一家叫做安琪儿的电影院,电影已经开始放映了,是1939年拍摄的《呼啸山庄》。进了剧场,一片漆黑,纯一郎适时地抓住了玉梅的手,带她往空的座位走,之后坐了下来。
电影很精彩,纯一郎看得津津有味。
“哎,我去一下洗手间。”玉梅想到一个暂时离开的理由。
“哦。”纯一郎示意他知道了。
离开座位,玉梅的心像扑棱着翅膀高飞的白鸽,已经飞到了牛宝军的肩头停栖。她三步并作两步,来到了国际礼拜堂。
礼拜堂的大厅里空荡荡的,教徒们已经散去。玉梅到了忏悔室,对一个牧师说:“我要忏悔,可以吗?”
“说吧,姑娘,上帝会原谅你的。”这是一个舌头打着卷的声音,不是牛宝军。
“我考虑一下再说。”玉梅退出了忏悔室。
他在哪里?带着疑问,玉梅又向宿舍区走去。
迎面走来一个洋牧师,玉梅问道:“请问这里有没有住着一个中国牧师?”
“没有,从来没住过。”
这种全盘的否定很可疑,玉梅追问道:“可以请教您的名字吗?”
“约翰。你可以叫我约翰。”
“好的,约翰牧师,如果你看到有一个中国牧师来这里,帮我问他‘梅花香自苦寒来’是哪个诗人写的,拜托你了,谢谢。”
“不客气,再见。”高鼻子的约翰友好地和玉梅道别,嘴里还念叨着那句他需要记住的中国诗。
看来今天是我来迟了,否则,做礼拜的时候一定可以碰到宝军的。玉梅的心里有些懊恼,也有些庆幸。和牛宝军接头,充满了对周末狂欢时节来临的那种美好期待,但甜蜜的重逢是一块糖,她舍不得剥开糖纸。
另外,上海已经是沦陷的孤岛,要来送死的人是自己,玉梅希望自己爱着的人可以平安地活下去,雌雄双剑并肩作战虽然浪漫但太残酷,她不想看到他在自己的眼前中弹倒下,血满衣襟。
而还没见到他,意味着一切都还没有开始,他们的缱绻和死神的邀请还没有开始,爱与死亡像一根金线和银线编织在一起,难以分开。
玉梅赶紧离开了国际礼拜堂向电影院走去。快到电影院门口的时候,纯一郎走了出来,问道:“你去哪儿啦?”
“买点女人用的东西。”
“我还以为你施个分身术,和别人约会去了呢!”
“在你眼里,我是这样的女人吗?”玉梅调皮地笑着说道,“还进去看吗?”
“不看了,没兴致了。”
“好,那咱们压压马路好不好?”玉梅挽上了纯一郎的胳膊。
纯一郎本来还有些生气的,现在美女又是赔笑脸,又是零距离,他的气也就烟消云散了。
二人缓缓地走着,路人投来艳羡的目光,纯一郎今天穿着笔挺的西装,与玉梅就像金童玉女一般。
而在这条街的一家咖啡馆的二楼窗口,有一双眼睛将他们的高调恋爱尽收眼底,然后,铁青着脸离开了座位。这双眼睛的主人便是牛宝军。
早上窝着一肚子火的牛宝军本来想在咖啡馆平静一下情绪,结果居然看到更不想看到的一幕。直到回到国际礼拜堂,约翰牧师向他转告了那句诗,但“梅花香自苦寒来”被约翰记成“梅花香苦难来”,他的脑子才刷地一下冷静下来了。
牛宝军追问约翰道:“约翰,你回忆一下那个女人,她是长头发还是短头发?”
“让我想想,噢,是长头发。”
“能确定吗?”
“当然。她的头发上还有一个漂亮的蝴蝶结。”
“你觉得是真头发,还是假发?”
“不像假的。”
“好的,谢谢你,约翰。”
早上的白玉梅和上午的白玉梅交替着出现在牛宝军脑海中——天蓝色洋装的玉梅和米色洋装的玉梅,短发的玉梅和长发的玉梅。虽然他在楼上远眺,也能看清楚和那个俊朗的男人挽着手的玉梅是波浪长发,那么约翰看到的就是这个米色洋装的玉梅了。
为什么白玉梅要换装、换发型?忽而装做不认识自己,忽而又来找自己?可约翰又说是真头发,难道是两个人?
牛宝军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个午后,在重庆牛宝军的家里,王澜正在熨烫衣服。牛宝军的两个同事敲开了牛宝军家的门。
“快来屋里坐,是不是给我带来宝军的消息了?”王澜热情地招呼着客人。
两个人一脸严肃道:“嫂子,麻烦你跟我们到局里去一趟,局座有请。”
“好的,我换件衣服。”王澜走进了卧室。
此去是吉是凶?她一边思考着,一边迅速把一些纸张点燃了,丢在烟缸里,然后在大衣橱的镜子前理了理头发,拉开房门,跟着二人来到了局里。
“局座,牛太太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