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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的新法已经被神宗皇帝废除或暂停了大部,目前的新政实际上只是一只新酒瓶,里面盛装的货色其实已经变味,已经换成了老酒为主,掺上的少许新酿仅剩下了所得税法及兵役法寥寥几项。
北宋真正的东家――神宗皇帝决定着一切,皇帝对苏东坡欣赏的态度从未改变过,甚至有些更加欣赏的苗头:身为地方主官的苏东坡过去不断给皇帝上表,每次皇帝看了他的表章,就要向侍臣赞美苏东坡大才不可多得。
对苏东坡来说,这反而不一定是什么幸事,树大都要招风,名气大的让皇帝思念佩服,所招惹的就不一定是风了。
虽然现在变法的领军人物不是已经失势,便是已经退隐,但朝堂上决定政策执行大权的还是王安石时代提拔上来的所谓“新进”。很不幸,这些“新进”从才智上连二流也够不上,从人品上却能称一流――卑鄙无耻方面的一流大师!
其中就有在王安石时代发迹的李定和舒禀,这类人有个共同点:唯利是图、随风转舵!新旧法对他们来说无所谓,只要能当官、继续当官、升官就行,凡是对此有妨碍的都是他们的敌人,这才是真革命假革命的试金石,像苏东坡这样被现任皇帝欣赏的反对派,危险性更大,应该说是目前朝堂执政者的死敌!
现在回味一下:这些人以前曾下令,不准你苏东坡进京城!看来当时对苏东坡还是比较宽宏的,还处于给予压制的阶段――压制是必要的,万一苏东坡真被皇帝蒙召当权,一大批高官可就真有危险了。
而今苏东坡一些带刺的诗作,都真凭实据的掌握在朝堂上的大人物小人手里,一直没对苏东坡下死手,只是因为感觉苏东坡的威胁还不大,一个区区地方官员影响不了中央多少,但是假如这个人有被皇帝看重挤进中央高层的苗头呢?
隐患即成了现实的威胁,再继续置之不理就是对革命事业的主体――自己不负责任了!
由此看,皇帝对近侍们多次夸赞苏东坡,无疑于苏东坡的催命符,是欣赏苏东坡的神宗皇帝在不断提醒现任的朝廷大员们:小心了!大才东坡危险大!
至于苏东坡经常习惯性的说几句有点儿过分的话,不满现任中央的集体领导,重臣们还能容忍。只要你单纯的在诗词中发点牢骚、说些下层人民由于捐税、征兵所带来的疾苦贫穷,大人物们还是能装聋做哑,置之不顾的――蚂蚁缘槐夸大国,蚍蜉撼树谈何易?就权当你是在几声凄厉、几声抽泣吧。
苏东坡调任湖州,例行公事的到任谢恩表成了引发朝廷震动的导火索,按惯例,上表谢恩的官员本应只是略叙:为臣者过去无政绩可言,再叙皇恩浩荡,以此美缺相赐,实在令微臣感激零泣,言不知所以,决心不惜肝脑涂地,以报君恩之万一!
但是苏东坡哥们儿来了个另类谢恩:“伏念臣性资顽鄙……知其愚不适时,难以追隋新进。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
“新进”一词,本来初出于王安石口中,是王安石在指责那些突然升迁却无能的后辈。如今天“公仆”一词那样,这一名词已经被固定代表了无能含义,过去新政内部的朋党之争中都是这样辱骂对方的。
现在这个敏感字眼出现在了苏东坡谢恩的表章里,意思没变,味道大异!
中国的文人学者,因为大家都明白的原因,在措词造句上早就发明出一种极其微妙难以捉摸的表现法,而中国的读者阅读也养成一种不良习惯:乐于寻求“另外含义”于字里行间。
东坡表章中“新进”之另外含义是什么?
苏东坡的谢恩表章被按朝廷惯例公告天下,这是宋代中央的新闻简报,偏偏凡是苏东坡所写的文字,最惹天下人注意,这次“新闻简报”中苏东坡的谢恩表,使那些朝中现任的“新进”成了天下人的笑柄。
本来朝中的重臣认为担任地方官的苏东坡是不可能再惹是生非了,但现在这个不安分的地方官却大胆在暗示:现任朝臣在“察其老不生事,或能牧养小民”――老在生事、不能牧养小民!朝廷中有人恐慌了。
天下沸沸扬扬,京师剑拔弩张,湖州的苏东坡却是悠哉游哉!
到达湖州不久的苏东坡很喜欢这个新职位,常和长子苏迈去城外的山林间漫游,有时还携带弟弟苏辙的女婿、女婿的弟弟等人。
在苏东坡记游飞英寺的诗中,他说自己“莫作使君看,夕以中已非”,此时的苏东坡关注的不是朝局,更无心自己的命运,反倒是关心家人、朋友更多一些。
东坡的好友画竹名家文与可去世,苏东坡痛哭三天,写下了一篇奇思幻想的笔记,来记述他与文与可的友情:“与可画竹,初不自贵重,四方之人,持综素而请者足相蹑于其门。与可厌之,投诸地而骂曰:“吾将以为袜。”
。“及与可自洋州(今陕西洋县)还而余为徐州,与可以书遗余曰:“近语士大夫,吾墨竹一派近在彭城,可往求之。袜材当苹于子矣。”书尾复写一诗,其略曰“拟将一段鹅帮绢,扫取寒梢万尺长。”
“予谓:“与可村长万尺,当用绢二百五十匹,知公倦与笔砚,愿得此绢而已。”与可无以答,则曰吾言妄矣,世岂有万尺竹哉?
“余答其诗曰:“世间亦有千寻月,竹落庭空影许长。”与可笑曰:“苏子辩则辩矣,然二百五十匹吾将买田而归老焉。”因以所画第篓谷堰竹遗予曰:“此竹数尺耳,而有万尺之势……”
笔记追念当初与好友之间的趣事,将哀痛隐藏在文中字外,东坡这悼友笔记另类诙谐中见真挚,有些像是在表达自己之生死观的豁达,让人在微笑中感觉到了丝丝凄凉――东坡文美如此!
最值得后人佩服赞叹的关键还不是文章本身,是东坡写这笔记的时刻,作者自己的心情已然大变:他已经接到了弟弟派人送来的火急书信:朝廷派来逮捕苏东坡的差官,现在已经在京师通往湖州的路上了!
三十九、枷锁临身讲笑话
神宗元丰二年(1079年)六月,一个不大知名的御史何正臣在苏东坡谢恩表中有了惊人的发现:其中有四句话涉嫌蔑视朝廷!这还了得?弹劾苏东坡的奏章首次摆上了皇帝的龙案。
数日之后,御史舒禀也找到了几首苏东坡的反诗,内容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关于农民不堪青苗贷款、及其造谣说农民三月无盐吃,当然,还有那个燕子与蝙蝠争论的大不敬寓言。
舒禀送上弹劾表章,正式弹劾苏东坡不忠君主,借诗诬蔑朝政。随同弹劾表章又附呈了苏东坡印出的诗集,白纸黑字,铁证如山!
御史中丞李定跟风也来一表章,列举了苏东坡的四大罪状,建议朝廷依法严惩苏东坡!这等大逆不道的狂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御史台弹劾地方官员,是份内职责,神宗皇帝再欣赏苏东坡也要表态呀,大概皇帝也有弄个水落石出的愿望,于是便批复御史台可以把苏东坡免太守官位传唤进京调查一番。
李定请求:一路之上苏东坡必须关入监狱过夜。皇帝不许,看来这时的皇帝对苏东坡还并无太恶的成见。
但御史台发出的命令还是将湖州太守押解入京受审,去湖州执行这个皇命的皇甫遵是个极其能干的官吏,当即偕同他的儿子和两个御史台的兵丁火速出发湖州,至于为什么出公差还要带着儿子?大概是借朝廷付旅资之机去免费旅游一回吧。
这事被苏东坡的好友王洗得知了,就是前面提到过的印了苏东坡诗集的那个王洗,听到这个消息,王洗赶紧派人去给苏东坡的弟弟苏辙送去了急信,苏辙大惊!立刻派人急赴湖州去告诉苏东坡,双方几乎是同时从京师出发了。
由于皇甫遵跟着旅游的儿子在靖江突然染病,耽误半天的行程,结果苏辙的信差先赶到了湖州。
不过苏辙的信使可没有说被控告罪名的轻重,接到这个犹如五雷击顶消息,苏东坡立即请假,吩咐由湖州的祖通判代行太守职务,看来这时的苏东坡还是把工作放在了首位。
据苏东坡的朋友孔平仲记载:京师的官差到时,祖姓通判正好在场,京师来的皇差身穿官袍,足登高靴,站在庭院中,手执笏板,御史台的两个士兵分立两旁,身穿白衣,头缠黑巾,眼睛里凶光闪动。
而孔平仲的记载是听祖通判事后描述的,说整个太守官街的人慌做一团,不知会有何事发生。而苏东坡却是吓的不敢出来,在屋内与通判商量,还是祖通判说:“躲避朝廷使者也无济于事,最好还是依法接他。”
东坡又与通判商量应当怎样出来,据祖通判说是苏东坡心想自己既然被控,就不应当穿着官衣出来。还是祖通判认为他还没正式被控,应当着正式官服出现。于是东坡才穿上官衣官靴,手执笏板,来到了庭中,祖通判与官衙人员则头戴小帽,排立于苏东坡身后。
两个士兵手执御史台的公文,紧握一个包裹,似乎其中藏有刀剑。官差面目狰狞,默不作声,气氛紧张万分。
苏东坡首先说话:“臣知多方开罪朝廷,必属死罪无疑。死不足惜,但请容臣归与家人一别。”
皇甫遵淡然回答:“并没有如此严重。”
这时通判迈一步向前道:“相信必有公文。”
皇甫遵侧目而问:“他是何人?”
祖通判回禀了自己的身份,士兵才正式递交公文予通判。
打开一看,原来只是一份御史台的普通公文,免去苏东坡的太守官位传唤进京而已。
这祖通判的描述有些替自己搽粉之嫌:从不将生死荣辱放在心上的苏东坡怎么会在乎起自己被召进京?并且遇事还不如自己的副手镇静,诸事还需要副手通判指点迷津?
尤其是,苏东坡已经得信,井然有序的请假卸职,而通判此时却是蒙在鼓里,连谁将被捕也是不知道的。
百姓慌乱有可能,大家人人慌乱都可以理解,唯有苏东坡慌乱不可思议,此时已经倾心佛法的苏东坡不会那么在意生死,这是祖通判把临危的苏东坡给加工过了。
不是老孙在凭空臆断,有苏东坡自己在笔记上的记载为证:京师来的皇差允许苏东坡出发前归看家人,并且可以收拾行李。苏东坡回到家时,全家正在大哭,苏东坡却笑着向家人讲了个笑话,这个笑话如下:大宋真宗皇帝要在民间访求真正大儒,有人推荐了杨朴。杨朴实在不愿意出山,但是仍然被迫在护卫之下启程前往京师,去见皇帝。
皇帝问杨朴:“朕听说你会作诗?”
杨朴不愿做官,欲掩饰自己的才学,便回答:“臣不会。”
皇帝也极为聪明,开始迂回审查:“朋友们送你来时,赠给你几首诗没有?”
杨朴老实的回答道:“没有。只有拙荆作了一首。”
皇帝点点头:“是什么诗?可以告诉我吗?”
于是杨朴把临行前夫人作的诗念了出来:“更休落魄贪酒杯,且莫猖狂爱咏诗。
今日捉将宫里去,这回断送老头皮。”
据苏东坡的笔记中说,苏夫人润之听见这首诗,不由得破涕为笑。
就算是苏东坡为了安慰妻子才临难不忘讲笑话,但却证实了此时的苏东坡不仅是镇静如常,而且幽默不减,诙谐依旧!怎么能如祖通判描述的:慌乱的连穿什么衣服都不知道!索性来个无用的耍赖不出屋门?
按孔平仲的记载:开船之后不久,船停在太湖上修理船桨时,苏东坡还曾想跳水自杀,因为苏东坡不知道朝廷会判什么罪,尤其怕他的案子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