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宗相位后正式定名为《元佑党籍碑》,再后来干脆称呼为《元佑奸党碑》或《元佑奸臣碑》。
对苏东坡兄弟的处置,尽显了章惇的苛酷无情,苏辙再次被贬谪雷州时,他竟密令把苏辙从官舍中逐出,苏辙只有被迫租居民房,而章惇则趁机控告苏氏兄弟仗官势强租民房,幸亏苏辙仔细,一直保存着租约为证,最后才不了了之。
后来章惇也被流放到雷州,他租房居住时竟然没有人愿意租给他:“谁敢把房子租给你?以前我们把房子租给苏家兄弟,惹上的麻烦还少么?”――自食其果,所言不虚。
章惇最明白斩草要除根,基本遵照凡持不同政见者一个不留的原则,就连九十一岁高龄的文彦博,也被降级罢黜,这位太师荣衔的四朝元老一个月之后,便含辱咽气;吕大防、范祖禹、刘挚、梁泰等都在流放中丧命,那梁泰连运尸回籍归葬祖荧都被明令禁止。
由此看来,对苏东坡的处置,章惇还是发了一丝善心的,毕竟苏东坡名声太大,大宋的祖制又不得戮杀大臣,章惇只能期望苏东坡在被贬的途中或谪地自己死去了。
至于元佑诸臣的罪名?各有不同,尤其以苏辙的罪名最为奇特,简直令人啼笑皆非。
苏辙比苏东坡提早一个月遭到罢黜,他是因为上书反对朝廷归回神宗祖制的政策二遭弹劾,但弹劾的理由却是因为“引证举例有贬低先皇之嫌”,苏辙在本章中举谁为例呢?汉武大帝!
苏辙从历史引证举例,证明后代帝王往往修正前代帝王的政策。他引证的是汉武帝,一位李姓御史,对皇帝说:“苏子由把神宗比为汉武帝,是对神宗大大不敬。”
小皇帝好像根本不知道这汉武帝是何许人也,认为以汉武比喻先皇,那还了得?岂不是公开羞辱先皇?汉武帝有先帝伟大吗?要坚决给老爸出这口恶气!便削除了苏辙的门下侍郎高官,发到汝州为太守,几个月后又调往高安。
汉武若地下有知,还不被这昏庸无知的皇帝给再气死一回?就是被“羞辱”的神宗皇帝本人估计也要被气歪鼻子。
皇帝不读书,神仙坐蜡烛!
苏东坡被贬的罪名还是老把戏,御史弹劾苏东坡在执掌草诏大权时作词讥讽先朝,开始是以本官知守英州,结果中途就被免本官,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也就是说,官衔还有,就是别上任,去岭南荒蛮野地玩你的诗词去吧!
惠州在宋代确实被认为是个荒蛮之地,位处岭南,气候潮湿多雨,风传瘴气弥漫,是个最不适应人类居住的城市,京师的章惇等新政高官认为:五十九岁的苏东坡能活着回来?除非发生奇迹!
八十九、诗意人生南北路
对于昔日好友章惇,苏东坡太了解了!不仅于此,就是对自己苦心教导八年之久的小皇帝,苏东坡又何尝不深知其性情心思?
早在一年前,苏东坡就曾上表给哲宗,表示倘若他不纳臣子的忠言,自己宁愿做“医卜执技之流,簿书奔走之吏”,也不愿在朝中担任侍读之职。
现在哲宗已亲政,年号已改为绍圣元年,章惇登上相位,自己的仕途前景那就是明摆着的事了。所以,被降一级调充英州太守自然不会是结局,不过也没什么,苏东坡现在只盼往能安然退归林下,与全家厮守于宜兴,现在不做官,苏东坡认为求之不得,难道还要留在朝廷同流合污不成?
果然,苏东坡全家连京师都没走到,再贬为“宁远军节度副使、惠州安置”的诏命就半路截住了赴任的苏东坡,这时他弟弟苏辙已经到任汝州,苏东坡索性先去探亲,也好筹集些这长的连他自己都说不清多长的长途旅资,――从当时中国的最北端,穿越整个中国,去那大宋最南端的惠州。
苏东坡对银钱上的琐事向来不在乎,但现在不同了,穷家也须富路,没钱寸步难行,一路究竟需要花费多少?谁也说不准,苏东坡不得不求助于现在家境稍好的弟弟苏辙。
苏辙这八年官做得较为平稳,直升至宰相之位,比居所不定的苏东坡还是要强好多的。但是到了汝州之时,被降职的苏辙现在境况也好不到哪儿去了,仅挤出了七千缗铜钱供哥哥在宜兴安家之用。
考虑到苏东坡曾经在宜兴购置一套满意的房产才花费五百缗,这个数目也可称巨款了。――现在不是去英州做太守,是远赴岭南,苏东坡已经决定全家留在宜兴,自己只带二十二岁的幼子苏过及侍妾朝云前往。
贬谪还在继续,离开汝州刚上路,苏东坡本官又被降一等:落左承议郎、责授建宁军司马,还是惠州安置,又加了一条:不得签署公事。
这些,苏东坡还是不大在乎。但是这一路南行,翻山越岭,陆路风霜却是难以到达目的地,甚至有可能病死在缺医少药的路途。苏东坡只有给皇帝上了一道使人读之恻然的表章,请求允许乘船南下。
看来小皇帝对老师还是有那么一点恻隐之心,给予批复恩准。
但是,在得到小皇帝的批复之前,苏东坡全家还是经受了一番惊恐,据宋人笔记《石门文字禅》载:苏东坡在送全家去宜兴时,坐的是一只官船,夜宿分风浦,当地主管运输的发运司知道了苏东坡官职继续被贬,认为苏东坡已经没有资格再乘官船,便派了五百士兵前来夺舟,大概也是想在朝廷新贵那里表现一番吧。
兵到江边,正是半夜,这时苏东坡如被从船上赶下,那全家人就是连寻一所破庙安身也不可得。苏东坡便与带队的军使商量,请求允许自己连夜摇橹赶到星江,然后就地买舟。幸亏这位下级军官还没有上级那般高的政治觉悟,允许次日中午收回船只。
当时江面无风,靠摇橹是赶不到能买到江船的豫章的,苏东坡只得焚香祷告龙王:“苏轼来往江湖三十年,应该是龙王爷的故人旧识了吧?现在老朋友遇到了难处,你应当哀怜帮一把了,给阵顺风,让老友天明赶到星江,中午船到豫章,就算帮了故人的大忙,如不然,老友全家可就要露宿荒野了!”
据载:苏东坡刚一祷告完毕,一阵强风吹起,船帆涨满,其快如飞,早饭未熟,已过杨澜,船到豫章,时正当午。后来回程时,苏东坡曾写了一篇祭文,向龙王道谢。――水不在深,有龙则灵!那《陋室铭》中的首句,莫非源出此典故?
舟过宜兴之后,同行人便仅剩下了爱妾朝云与小儿子苏过,以及两个年长的仆妇。这时东坡门人靖州太守张耒,派了两个老兵一路护卫服侍,才算帮了患难中的苏东坡之大忙。
朋友千个不算多,关键时刻见友情!可是,还有这样的格言:仇人一个不算少,落井下石危难时。苏东坡的这次贬谪,就是拜旧时好友章惇所赐,现在成了近乎不共戴天的仇人,这样的朋友兼仇人,一个足至于苏东坡水深火热。
首次罢黜苏东坡的圣旨就是章惇指使苏东坡的另一位旧友林希起草,诏中曰:“若讥朕过失亦何所不容,乃代子言低诬圣考。乖父子之恩,绝君臣之义,在于行路犹不戴天,顾视士民,复何面目?汝斌文足以惑众,辩足以饰非,然而自绝于君亲,又将谁态?”
这还不算,圣旨中还借小皇帝之口大骂苏家一门:“父子兄弟挟机权变诈,惊愚惑众!”
据载此语被苏辙看到,林希竟然把这位前宰相给骂哭了!苏辙边泣边说:“我兄弟遭到侮辱并没有什么,先人何罪呀!”
苏东坡便不同,看到这林希的辱骂之文,不但丝毫不放在心上,反倒欣赏起圣旨的文采来了,出言赞曰:“林大也会作文章了!”
这简直把林希给挖苦到了骨头!
这林希也是苏东坡的旧交,两人除了同朝为官之外,又是杭州任上的交接太守,苏东坡入主翰林院,林希曾专门来信作贺,贺词几乎将苏家捧到了天上:“父子以文章名世,盖渊云司马之才;兄弟以方正决科,迈晁董公孙之学!”
现在苏门失势,林希眼睛一眨,母鸡变鸭,来了个翻脸不认旧友,提笔诋毁己言,骂人尽显文采,反目为仇高才。
谴责之文还有句:“苏轼其罪甚恶,论法当死!先皇帝赦而不死,于苏轼恩德厚矣!……引辙弟为己助,自以为得计,罔有悛心!……乃代予言,诋毁圣考,乖父子之亲,害君臣之义!……市井不为,缙绅共耻!”
据载,林希起草完此旨,也觉过分,投笔于地,对天感慨:“坏了我一生名节啊!”
此事载于《长水日抄》,文中叹息这林希不值,竟为了一时图进,留下万代讥讽,“权位能移人若此!”――权力官位,能改变一个人的性情,能混肴人性的善恶,能使婊子显出贵妇之风采,能让天使化为撒旦!
不过,现在这些与苏东坡都没有干系了,苏东坡最关注的是路途的艰辛,是大臾岭的险峻,是岭南的淫雨,是步步远离的亲情!
诗人已历仕途的坎坷崎岖,命运的荣枯盛衰,现在命运的突变,苏东坡不以为奇。诗人的宿愿本是求之已久的平淡,内心早已无忧无惧,心中一片安温宁静。
穿过美丽乡野,经过高山深谷,越过高山急流,感受摄魂险关。苏东坡于九月跨越了著名的大臾岭,大臾岭为赴广州的必经之路,这是一条充满危险的旅途,头上云天,不过咫尺之遥,两边深豁,令人头晕目眩,过往商旅往往有去无回,行人通过险关之后,大多不由怅然兴叹,在岩石上题诗留句寄感慨者屡见不鲜。
身置峰顶,举手扪天,苏东坡感觉到的只是人类的渺小,行为之卑鄙!山上清风扫荡尘思俗念,诗人心头豁然空明,前面,便是被称为荒蛮岭南的惠州,此刻却化为诗人心目中的一方乐土!
苏东坡此时已经心清神怡,像是负载的骆驼进了沙漠的绿洲,轻松之下,诗人通过关隘之后,游历了佛教禅宗的圣地南华寺。
没想到他乡遇故知!
像是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苏东坡巧遇了道士老友吴复古,这给他惠州的流放送来了挚友同好,这吴复古却是真正的道士,无忧无虑,身神俱佳,苏东坡请教道士长寿绝招,吴道士回答了两个字:“安。和。”
来到了惠州的苏东坡能否真正的心安气和?
差不多,绍圣(1094)岁末,刚到惠州的苏东坡便信意填词《西江月(咏梅)》一首:马趁香微路远,沙笼月淡烟斜。渡波清澈映妍华。倒绿枝寒凤挂。
挂凤寒枝绿倒,华妍映澈清波。渡斜烟淡月笼沙。远路微香趁马。
从本词可以看出,被远谪至岭南的苏东坡的确心安气和,大家注意到了吗?本词的下阙是词人巧妙的将上阙一字不差倒过来填上的,被称为“回文体”。
祖宗的汉字,妙!词人的逸趣可见,非心安气和,岂能为之?
解释一句:下阙首两字“挂凤”是一种惠州特产绿毛小鸟,鸟名“幺凤”。再补充一点:本词填写于西湖,惠州西湖。
九十、东坡到处有西湖
说到西湖。据载,中国竟有“西湖”三十六处之多,而公认能与杭州西湖鼎足而立的却唯有两处:颖州、惠州西湖。宋朝诗人杨万里曾有诗:“三处西湖一色秋,钱塘颖水与罗浮”。――这罗浮即是指的惠州。
史曾有句:“海内奇观,称西湖者三,惠州其一也”及“大中国西湖三十六,唯惠州足并杭州”。
其实这三处西湖都不过是因为苏东坡对之青睐而已,没有苏东坡,这三个“大藕坑”难说有人理睬,杭州西湖不敢说,那惠州西湖就不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