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键盘上方向键 ← 或 → 可快速上下翻页,按键盘上的 Enter 键可回到本书目录页,按键盘上方向键 ↑ 可回到本页顶部!
————未阅读完?加入书签已便下次继续阅读!
,都望柳筱阁打来。谁知柳筱阁是唱武生的,膂力很是不小,一瞧众人手多,即刻放出本领,施展一个解数,退到了空地上,显出打惯出手的武技,把众当差的打得落花流水。老九的左膊也吃柳筱阁打折了。一场武剧做完,老九领了众人四散逃走。柳筱阁依然大踏步进王府去了。
但老九吃了这一场大亏如何肯了结呢?自思潜势力又不及他,打又打不过他,这样就不图报复吗?他想了一会,只有把柳筱阁的事去报告给醇王知道。可是,醇王晓得大福晋和他不对,若是直说,一定要疑心他有意撺掇。倘醇王回邸去一问,被大福晋花言巧语轻轻地把这事瞒了过去,打虎不着反要丧身哩。
所以那报仇的计策,只有等柳筱阁等不防备,突如其来地进去,看他们遁到哪里去?老九主意打定,便静候着机会。
一天醇王朝罢,正向载振邸中走去,老九故意气急败坏地赶过醇王的舆前。醇王瞧见,在舆中问道:“老九!急急的往哪里去?”
老九假做吃惊的样子,很迟疑地答道:“奴才在别墅中,不是王爷来召唤过的么?”
醇王诧异道:“咱几时着人召你的?”
老九说道:“刚才有一个小内监来说,王爷今天请客,是专诚款待柳筱阁的,此刻命奴才到聚丰楼去唤一席头等酒席哩。”
原来,老九打听得柳筱阁在醇王府中和大福晋饮酒,以是敢捏造出无中生有的事来。当下醇王听了大怒道:“咱何尝请什么客,就是请客,也决不请一个下流戏皮子。你不要胡说罢。”
老九正色说道:“奴才也在那里疑惑,王爷怎请起戏子来呢?真正笑话了!但唤酒席是小太监说的,奴才听得是王命的命令,不敢怠慢,因此急急地跑去,听说立刻等着要吃咧。
王爷既不曾有这一回事,那又是谁说的呢?断不是无事生风的罢。“醇王给老九一言提醒,不觉顿了一顿,心里着实有些狐疑起来。因为平日对于柳筱阁的行为,也有点听在耳中。
当西太后在日,柳筱阁出入宫禁,时有不安分的举动看在眼里,今天突然触起他的名儿,自觉有些疑心了。私下忖道:莫非咱们府中也有和柳筱阁这厮纠搭的么?咱听知这姓柳的戏皮子专门和王公大臣的内眷们不清不楚,咱们不要也演这出戏呢!醇王想了半晌,也不往载振那里去了,只叫轿子往自己邸中来。老九见计已行,忙在轿前开路,一面暗令同党去把王府后门锁住;自己随着醇王一路回邸。转眼到了邸门前,照例当差的要齐声吆喝一下,因这天预先得着老九的暗示,大家便默默无声,故此里面的人一点也不曾察觉。大福晋其时正和柳筱阁欢呼对饮,不料醇王会在这个时候回邸,就是偶然早归,外面全班喝道,府中人早已听得了。王府里房屋多大,柳筱阁一个人,何处不好藏躲呢?只消避过了风头,由使女悄悄地从后门放了出去,可算神不知鬼不觉哩。这样的做过几转,大福晋和柳筱阁的胆子也一天大似一天了。这天照常在后花园亭上放胆饮酒说笑,一点不提防别的。
那个花亭是醇王在炎暑时憩息之所,亭的里面,除大小书案之外,古董珍玩不计其数。又有几样值钱的宝物,一样是剑,青鱼为鞘,上嵌碧玉,一经启视,光鉴毛发。据说此剑一名湛卢,是从前欧阳子所铸。欧阳子一生只铸得六剑,除了雌雄两剑,一名巨阙,一名青虹,一名太阿,还有一口,就是这湛卢了。
讲到这口剑的好处,吹气能够断发,杀人不见血,砍金银铜铁石壁,好似腐草一般。当圣祖收大小金川,醇王的高祖也相随军中,一天夜里巡营到一个地方,见火光烛天;醇王的高祖恐有埋伏,忙令小卒前去探视,回说:只有一口枯井,那火光是从井里出来的。醇王的高祖识得其中有宝物埋着,喝令竭力望井中掘下去,就得到这口宝剑。醇王府中遗传下来,当它是件传家之宝。此剑风雨之夕自能戛然长鸣,佩带之人如中途逢着暴客,也能作响报警。倘府中有贼盗凶事发生,剑就会跳出鞘外三寸,铮铮有声。光绪帝入继之时,剑曾叫过一次。所以太福晋已知凶多吉少,不肯放光绪帝进宫,就是这个缘故。
还有一样,是一张瑶琴。这琴是周幽王时大戎主所进。琴上缀有石玉金纹,声音异常嘹亮,当月白风清,名手鼓起琴来,悠扬之声可闻数里,真有空山猿啸、天际鹤舞之概。醇王把一琴一剑视做第二生命一样,轻易不肯供人玩视的。王府之中,以前有一个侍姬能操此琴,大福晋很爱这琴,因请那侍姬指点学琴。后来,福晋才学得一半,那侍姬已然死了。以是醇王见物思人,益发珍视那张琴了。现在除了大福晋能奏几曲之外,无人能弹这琴了。这天柳筱阁和大福晋在花亭上对饮,柳筱阁忽然指着那张琴,笑对大福晋说道:“福晋能操这琴的么?”
大福晋笑答道:“咱曾叫府中的侍姬教过,但没有学得好,那侍姬死了;直到如今,不去弄它咧。”
柳筱阁笑道:“我知道福晋很好这个,今日倒还有兴,请福晋弹一下子,也使我清一清浊耳何如?”
大福晋笑道:“咱这点拙艺是很见笑的,不必弹罢。”
柳筱阁一定不依,逼着大福晋弹一曲,大福晋不好过于推却,便一头笑一头把那口琴取来,拍去琴上的尘埃,先和一和工商,亮了一亮弦子,然后端端正正地坐下去,轻舒纤指,弹起琴来。首段弹了一曲《平沙落雁》二段是《刘备叹灵》三段是《风送松声》四段是《景阳开泰》福晋弹到这里,把琴声突然止住,笑问柳筱阁道:“如何,不是很见笑吧?”
列位!须知琴这样的东西,原有七忌七不弹的规则;它规例上,第一个就是不遇知音不弹。俗谚不是有句对牛弹琴的话说吗:弹琴给牛听,明明说是听的人不懂什么,简直和牛差不多。一句比较闲话啊。柳筱阁是个伶人,相处的都是下流社会,他懂得什么琴不琴呢?侥幸给他唱戏唱红了,西太后召他进宫,也居然出入宫禁的。自大福晋和他结识,常常在花亭上饮酒,才得瞧见这风雅东西。不是取笑他,在平时,柳筱阁全不懂得,只觉叮叮咚咚罢了。福晋问他,他也只有瞎赞了几句,便胡乱说道:“这琴声还似乎欠热闹一些。”
大福晋笑道:“要热闹吗?咱就弹一段《赤壁鏖兵》罢。”
说道,又和起弦来,指弹手挑,直弹得刀枪震耳,金鼓齐鸣;侧耳细听,真有金戈铁马之声,确实弹得好琴。大福晋弹毕,对柳筱阁一笑。柳筱阁实在苦于不识,又瞎称赞了几句。他忽然想起戏台上锣鼓有什么《十面埋伏》的敲法,不知琴中有这个调子吗。想了一想,就开口问大福晋道:“这琴里也可以说什么《十面埋伏》么?”
说了一句,把两眼一攒,做了一个鬼脸,似乎怕福晋笑他外行似的。大福晋见问,点头笑道:“调门是有的,只不过很不容易弹得好,咱还不曾习得精明哩。”
大福晋说这话,是因柳筱阁讲得出调名,疑他也研究过的,恐自己班门弄斧,贻笑方家呢。其实,柳筱阁哪里是懂这工商角徵羽的玩意儿,可怜他不过表演《九败章邯》中楚霸王出台趟马的时候,锣鼓打《十面埋伏》的调门,所以他这时乱猜一下,预备猜错时给福晋一笑而已。哪知恰被他猜着,大福晋还当他是内家啦。但是,若没有这一猜,也不至于弄出事来了。其时,柳筱阁已猜中了,自然要充内行到底,逼着大福晋再弹一曲《十面埋伏》大福晋更不推让,就重整弦索,再和工商,弹起那《十面埋伏》的乱声十八拍来。柳筱阁虽一窍不通,也觉得十分热闹。只见大福晋手忙得碌乱,顾了弹又顾拍,拨挑按捺,十指齐施;悠扬处如泣如诉,刚劲如虎啸龙吟。可惜弹给柳筱阁这不识货的听,冤屈了福晋的好琴了。因大福晋的琴技北京很有名望,休说是满族中算是名手,就是我们汉人中,也未必有胜于她的呢。偏偏这木偶式的柳筱阁倒有这样的耳福。倘然把当时琴声用收音机收着,放到如今,不是成了绝响吗?大福晋似这般的弹得珠汗盈头,柳筱阁也依然是木不通风,全不知道好坏,真可算得是鲜花载粪土,脂粉馈无盐了。
大福晋正弹得起劲,却有一位知音客从外面来了。这知音客是谁呢?自不消说得,便是那位醇王爷了。原来醇王听了老九的一片鬼话,心上疑惑起来,也不到别处去,竟同了老九一直回转王府来。那些王府中的当差预得老九的知照,也一声不吱地接了王爷进去,只依例上前请了一个安退去,在一边瞧他们演话剧。当下,醇王走进邸中。平日总是先到内书房,看了些各处来的公文请单,及外吏内臣送给他的许多礼物单;一样样的过了目,然后到上房和大福晋谈些闲话,在福晋房里用了点心,才出来再理公事。这个时候大约已是下午三时多了。因醇王从朝里回来,终在这个时候了。那时柳筱阁已去,万万不会撞见的啦。习惯成自然,是百无一失的啦。岂知今天醇王回来得特别早,逾了往时的定例,大福晋是做梦也不防的。她不晓得还有一个冤家老九在那里撺掇着是非呢!这天醇王有老九领了路,也不照例到书房,却一直转入后堂,望着园中来了。
但此时如无老九作伥,醇王就逾了时间早归,他必定先到书房,邸中侍女瞧见了,忙去通知大福晋,打发柳筱阁溜走还正来得及哩。现在老九一作梗,醇王也忘了所以,便一直往前地走到花园里去咧。
当醇王踏进后堂,已听得琴声嘹亮,知大福晋弹的,因府中无第二人会这玩艺的呀。醇王刚待跨入园门,老九就止住了步不走了。醇王见老九退立一旁,心里愈不安了,想其中定有缘故,那疑云更阵阵上来啦。这许多地方是老九的奸刁处,他似这般一做作,明明是提醒醇王,叫他注意的意思。在这当儿,一个侍儿手中提了一把酒壶从花园中出来,一见醇王,慌得倒缩回去。醇王见这侍儿一种鬼鬼祟祟的样子,更令他增添疑惑了。于是就喝住那侍儿,不许她回转,自己便顺着琴声走来,醇王在自己邸中,一望已明白了,知道大福晋是在花亭上弹琴,所以也向花亭而来,走到亭畔,听得琴韵悠扬,不由得喝一声采。这喝采声把亭上的琴声立时打断,大福晋听见是醇王的声音,早吃了一惊,慌忙将琴一推,待探首出来望时,醇王已走上了花亭,瞧见柳筱阁坐在那里,大福晋呆立在窗边,两眼直望着自己发怔。不觉大怒道:“反了,反了!真会有这件事的吗?”
柳筱阁一见是醇王,也不免吓了一跳。他一时情急智生,待那醇王立在亭门口里,便忽地直立而起,冲到醇王面前,乘他不曾提防,只飞起一腿,把醇王直踢下亭去,自己就拔步,一溜烟地逃出花园去了。
这也是柳筱阁淫罪未盈,不该绝命。老九怕做大福晋的冤家,中途见大功告成,便退出外面去了。但一个王府之中,难道会没有一个当差的跟随吗?因花园是醇王内府,游玩的都是眷属;当差的不奉召唤,不能进入后堂的,何况是到花园里来了。那老九到园门退下,也是这个意思。醇王给柳彼阁踢了一个跟头,已然头晕磕铳,哪里还能叫喊呢?不然,只要他一声高呼,柳筱阁就是生了翅膀也飞不出这个王府啊。那管园门的见柳筱阁很急促地跑出来,本要拦住他的;后想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