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说着,一辆驴车已停在园门口。
崔总管送先生上了车,关上园门进去了。郑举人回到客店里,把这情形告诉掌柜,又悄悄地问掌柜:“这到底是什么人家?”
到这时候,那掌柜才告诉他:“你去的地方,便是圆明圆,那女学生便是当今皇上新纳的贵人。”
原来那女学生便是紫瑛,皇帝因她爱读书,便吩咐崔总管把这郑举人去请来,在院中读了一年书。紫瑛却十分聪明,识得的字也不少,皇帝看了十分欢喜。谁知那冰花打听得皇上又宠上了一个贵人,天天临幸着,自己这里受到冷落,怀着一肚子的怨恨;却故意和紫瑛好,常常暗地里来往着,又送许多好吃好玩的东西给紫瑛。紫瑛到底是个小孩儿的心性,她哪能知道此中奸计,便也和冰花好,两人背着皇上,把肺腑里的话也说了出来。后来她们打伙的日子久了,冰花看紫瑛慢慢地有些入港了。有一天,紫瑛悄悄地告诉冰花说:“皇上服下春药,十分精神,常常一夜到天明地缠绕不休,俺们女人娇怯怯的身体,如何抵挡得住?”
冰花听了,心中越发妒忌,便想了一条毒计,暗暗地弄了一小瓶毒药给紫瑛。说:“这是提神的药酒,须早晨空肚子喝下去,到夜里自然有精神了。”
紫瑛听了她的话,她和皇上正在恩爱头里,要讨好皇上,便背着人把这一小瓶毒药一齐倒下肚子去,点滴不留。她原不会吃酒的,吃了这酒,顿觉脸红耳热,心头乱跳。她便忍耐着,依旧上学去。谁知一到了书房里,那药力顿时发作起来。这药毒发作,先封住喉咙,所以紫瑛只说得一声痛,便说不出第二句话来。皇帝见自己最爱的美人快死了,急得把紫瑛搂在怀里连连嚷着召御医。待将御医召进宫来,紫瑛已死在皇帝怀里。皇帝见接连死了两个美人,都是中毒的样子,知道她们一定是遭人的毒手,便立刻要搜查宫中。要知后事如何,且听下回分解。
第66回目成心许载澂淫族姑歌场舞榭玉喜识书生
却说咸丰帝见两个心爱的妃子都中毒死了,心中又悲伤又愤怒,便吩咐太监们在宫中搜查。先从紫瑛手下的宫女查起,又在各妃子的房里搜查了一遍,都没有什么形迹可疑的地方。
那冰花做事体十分秘密,她手下的宫女太监都得了她的好处,谁敢多嘴。皇帝看看查不出凭据,也只得罢了。只是想起那琼儿和紫瑛两个美儿和小鸟依人一般,如今死了,眼前顿觉寂寞起来,想到伤心的地方,不禁掉下泪来。这时他也不召幸别的妃子,只是一个人在“涵碧山房”住宿,左右自有宫女太监伺候着。那冰花谋死了紫瑛以后,天天望着皇帝召幸她,终不见圣旨下来,气得她一般也是在房里唉声叹气。那皇帝因想美人想得厉害,便昏昏沉沉地病了。咸丰帝性子原是急躁的,如今害了病,越是严厉了。那班伺候的宫女常常遭打。他在病中喜怒无常,有时把宫女搂在怀里,有时推下床去,有时揪着头发摔到门外去,有时候甚至拔下佩刀来砍去宫女的脑袋。那班宫女真是有苦没处诉。御医天天请脉下药,也没有效验。消息慢慢传到坤宁宫里,给孝贞后知道了,忙摆动凤驾亲自到园里去,把皇帝接回宫来,又亲自服侍着皇帝。咸丰帝原是很敬重孝贞皇后的,他见了孝贞皇后殷勤侍奉,便也感动了夫妻的情分,那病势也一天一天地减轻了。那恭亲王奕訢是咸丰帝的弟弟,兄弟两人平日十分亲爱的。孝贞后便去把恭亲王请进宫来。那奕訢见了皇帝,便劝谏说:“如今国家多故,正赖皇上振作有为,皇上宜保重身体,恢复精神,勤劳国事。上保列祖列宗之伟业,下救百姓万民之大难。”
咸丰帝听了皇弟的一番劝,也慢慢明白过来,看看病体已大好了,便传谕坐朝。
那时,满朝文武许久没有上朝了,听说皇上坐朝,大家都欢呼万岁。皇上不问国事多日,到此时才知道南京失守、杭州不保,各路的驻防兵队不战自退。接着又是两广总督耆英奏报,说英国兵打进了广州城。咸丰帝听了,连问:“怎么办?怎么办?”
那在朝的官员,大家都像封了口的葫芦一般,一言不出。
后来还是户部尚书肃顺奏道:“俺们旗人都是混蛋!只知道吃粮,不知道打仗。请陛下降旨,谕在籍侍郎曾国藩速率乡团助战。”
这个圣旨一下,那班满洲统兵大员都觉得丢脸。便有向荣从湖北打下来,屯兵在孝陵卫,称做江南大营;琦善也带着直隶;陕西、黑龙江马步诸军去攻打扬州,称做江北大营。这两路兵马和太平军大战,太平军东王杨秀清带领神兵迎战。什么是神兵?原来他兵队前面,先把十二三岁的男孩子身披五彩,打扮得和天神模样,绑在竹竿尖上,一手放着烟火,一手舞弄刀枪,弄得队前烟雾蔽天,称做天魔阵。天魔阵后面跟着一队女兵,打扮着十分妖娆,由广东女人萧三娘统带着女兵,宝髻珍冠,蛮靴紫祷。那三娘长得实在美丽,她走在阵前,只叫把宝剑一挥,那些兵士便拼命杀去。琦善也统领马军死力杀来。他要洗去“旗人都是混蛋”一句话的羞耻,便打得十分勇猛。杀了五阵,得了五次胜仗。洪天王看看清兵来势甚勇,便不用力敌而用智取,打发细作到孝陵卫去放一把火,烧得江南大兵弃甲而逃。这里太平军中林凤祥带兵杀出。江北大营听得江南大营吃了败仗,便也立刻溃散。琦善一时走投无路,心中又十分气愤,便在马上拔下佩刀自刎而死。从此太平军势焰大盛,林凤祥一支兵马转战江北,杨秀清也带了二万兵马直攻河南归德。凤祥又掳了煤船,渡过黄河,打进山西省去。战报不断飞到京城,咸丰帝立刻召集各部大臣,开御前会议。下旨派直隶总督讷尔经为钦差大臣,专办河南军务;一面催曾国藩招募湘勇,在湖北剿办。曾国藩和张亮基创办长江水师,才把太平军制住。
咸丰帝自从听了恭亲王的劝谏以后,便十分亲信他。咸丰帝只因平日好色过甚,身体也淘虚了。这时军务正忙,皇帝也没有精神办理,所以一切军国大事都由恭亲王在宫中帮同办理。皇帝怕他进出劳苦,便留恭亲王在宫中住宿。恭亲王一连在宫里住宿了十多天,谁知他大儿子在家里却闹出一件风流案子来。原来恭亲王有一个大儿子,名叫载澂,宫里的人都称呼他澂贝勒。这位贝勒爷是嫖赌全才,终日和一班京城地面上的混混搅在一起,声色犬马没有一样不好。尤其是好色,北京地面止的窑姐儿、私窝子,没有一个不认识他的,大家都称他大爷。这澂大爷还生成一种下流脾气:他家里虽有钱,他玩女人不爱光明正大拿钱出去娶姨太太,也不爱到窑子里去花钱做大爷,他最爱偷偷摸摸。他玩窑姐儿,最爱跟别人去吃镶边酒。
趁主人不防备的时候,便和窑姐儿偷情去。待偷上了手,便肯把银子整千整万地花着。他逛私窝子,也是一般的脾气。他又最爱奸占人家的寡妇、处女。打听得某家有年轻的寡妇或是处女,他不问面貌好坏,便出奇地想法子偷去,待到上了手,那女人向他要银子,五百便是五百,一千便是一千。因此有许多穷苦人家的少妇,都把丈夫藏起来,冒充着寡妇去引诱他。澂贝勒终年在外面无法无天地玩着,花的银子也不少了。家里只有一位福晋,却没有姨太太。那位福晋也因和贝勒不合,终年住在娘家的时候多。澂贝勒天天在外面胡混,慢慢地染了一身恶疮;给他父亲恭亲王知道了,便抓去关在王府里,一面请医生替他服药调理。在王府里关了半年,恶疮已治好了,恭亲王放他出来。他依旧在外面胡作妄为。
这时正在六月火热天气,北京地方爱游玩的男女都到什刹海去游玩。这什刹海地方十分空旷,四面荷荡,满海开着红白莲花;沿海都设着茶店子,又搭着茶棚,有许多姑娘在茶棚里打鼓唱书。许多游客,也有看花的,也有听书的,也有喝茶乘凉的,也有一班男女,在这热闹地方做出许多伤风败俗的事体出来的。这一天,澂贝勒也带着一班浪荡少年,在那海边拣一处僻静地方喝茶,一眼见那栏杆边有一个年轻的旗装少妇坐着,也在那里喝茶。再看那时,那少妇身旁并没有第二个男子,看那少妇:长得眉清目秀,鹅蛋脸儿,嘴唇上点着鲜红的胭脂;穿着一身白罗衫儿,越显出细细的腰肢,高高的乳头来;那粉腮儿上配着漆黑的眼珠。澂贝勒见了这样一位美人儿,禁不住勾起他的旧病来,便接二连三地飞过眼风去。那妇人见了,不觉微微一笑,也暗地里递过眼色来。澂贝勒见了,喜极欲狂。
恰巧有一个孩子背着竹筐走来,声声叫卖莲藕。那妇人伸出手来,向那孩子招手儿。澂勒见这妇人的手长得白净,越发动了心。趁她在那里买莲蓬的时候,便打发一个小厮过来,替她给了钱,说道:“这莲蓬是俺们大爷买着送给你的。俺大爷想得你厉害,要和你见一面,谈谈心。不知你可愿意?”
那妇人听了,笑骂道:“想扁了你家大爷的脑袋!谁有空儿会你家大爷去。”
这妇人一边骂着,一边剥着莲心吃着。那澂贝勒如何肯肯干休,再三叫那小厮说去,又解下一方汉玉飘来,送过去给那妇人。那妇人看他求得至诚,便答应了,说道:“俺家里人多眼多,不便领你家大爷进门去;请你家大爷拣一个清静的地方,俺们会一面罢。”
激贝勒听了这话,欢喜得心花怒放,便站起来,把这妇人领出了什刹海,又领到一家酒楼上。这酒楼名叫长春馆,澂贝勒常在他家喝酒的。店小二认得他是贝勒爷,见他带了一个妇人,忙把他俩人一领,领进一间密室里。一边吃着酒,一边调笑起来。那妇人原是十分风骚的,三杯酒下肚,越发妖媚动人。澂贝勒实在忍不得了,便把店里掌柜的唤来。
这掌柜原带着家眷的。澂贝勒给他一张一千两的银栗,要他把掌柜奶奶的床铺让出来。那掌柜的见有银子,又知道这位大爷是当今皇上的嫡亲的侄儿,势力很大,他哪敢不依,事刻答应下来。当夜,澂贝勒和这妇人便在长春酒楼中成其好事。
第二天,两人直睡到日上三竿,才懒洋洋地起床来。澂贝勒下床,那妇人还盘着腿儿坐在床沿上,云鬓半堕,星眼微润,露着十分春意。澂贝勒怔怔地望着,越看越爱。那妇人禁不住嗤地一笑,说道:“看什么?和你睡了一夜,难道还不认识你姑母吗?”
澂贝勒被她这一说,不觉又诧异又疑心起来,心想:这妇人怪面熟,却在什么地方见过的。怎么自称姑母呢?便连连地追问。那妇人只是抿着嘴笑,不肯说。后来澂贝勒问急了,那妇人说道:“你先跪下来见过礼儿,俺们再攀亲眷。”
那澂贝勒被她风骚样儿迷住了,真的对她跪下。那妇人伸手去把澂贝勒拉起来,说道:“我的乖乖好侄儿,待俺告诉你听罢。你可记得你娶福晋的那年,俺曾到你府上吃过喜酒,你还赶着俺喊‘小兰姑妈’呢!”
澂贝勒听到这里才恍然大悟,说道:“你的丈夫可是兰大爷吗?”
那妇人点点头。澂贝勒一拍手,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