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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王上对皇上削去淮南国二县如何看呢?”严助问道。
“不瞒使君,此事纯属雷被在淮南国不得志,跑到长安诬告太子,还请大人明察。不过君无戏言,皇上既然决定削去淮南国二县,寡人遵旨就是。”
“卑臣明白了。待回到长安,卑臣一定会向皇上奏明真相的。”
戏演到这里,大家心里都是明明白白的。
演者摇唇鼓舌,相互策应,力图给一切涂上神圣真诚的光彩,而观者此时宁愿相信这都是真实的。
刘安不愧精通黄老之术,他的压轴一举,不仅给落幕一个精彩的结局,而且使身负皇命的严助在寿春彻底就范了。
刘安抬起手,很清脆地击了三掌,王宫的卫士便抬着三个沉甸甸的箱子进来了。卫士打开箱盖,伍被指着箱中的金子道:“王上感念大人如此忠贞不贰,实乃大汉社稷之幸,特赐大人金千斤,还望大人笑纳。”
“这……”严助惶恐地站起来,后退两步,才勉强站定脚步说道,“卑臣……怎么……”
正犹豫间,一柄冰冷的宝剑就横在他的脖颈上,那是刘迁的声音:“大人可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昨夜……”
“太子息怒……卑臣……卑臣领受就是……”
“放肆!”刘安大喊一声,立即上前抚着严助发抖的肩膀,仍是一脸的谦和和温润,“犬子无知,让使君受惊了。寡人今日在宫中设宴,为使君压惊。”
这时候,初夏的雷声越过寿春城头,闪电向城北的八公山掠去。
第二十九章 龃龉始觉心隔远
第二天,卫青举行军前会议,商议对苏建的处理。令他没有想到的是,要求严办苏建的,不是朱闳,倒是议郎周霸。
“大将军自领军以来,未曾斩过裨将,以致有赵信投降匈奴之举。而今苏建单骑而归,依律当斩,请大将军不要姑息,这样才能树立军威。”
朱闳立即反驳:“议郎之言差矣!兵法云:十则围之,五则攻之,倍则战之,敌则能分之,少则能守之,不若则能避之。胜负不仅取决于士气,还取决于敌我力量的对比。苏将军以数千之众当数万之敌,已属罕见,单骑归来,更见忠心。因此,下官认为不当斩。”
“军正大人所言甚是。如果对苏将军处以极刑,势必冷了将士们的心,将来处于危机之中的将军们谁还敢回来呢?”身为长史,任安在军中的地位仅次于卫青,他的话无疑对苏建的命运有举足轻重的作用。
但卫青想得更多的是,作为三军主帅,自己应该对这场失利负什么责任。如果不是自己轻易答应了赵信的请求,也不会将这三千将士交与他。斩了苏建,无异诿过于人,这不是他的秉性。
想到这里,他站起来向大家拱手道:“各位对朝廷的忠诚让本将感激不已。议郎劝本将斩将明威,此意离本将初衷甚远。虽然‘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然本将之意,还是等回京面呈皇上,由皇上定夺为妥,不知众位大人以为如何?”
卫青的一番坦诚直言,在众人心中引起了不同回响。周霸虽以为他过于谨慎,却也没有再提出异议。至于朱闳与任安,更是为卫青的慎微和慎行而赞赏。
看大家没有不同意见,卫青遂做出决定,待班师回京请皇上定夺。
虽然卫青派公孙敖沿着赵信、苏建的路线追寻匈奴主力,但他内心十分清楚,因为赵信的投降,汉军已失去战机。他之所以摆出这种架势,也是为了迷惑敌人,稳定军心。
现在让他唯一牵挂的就是从云中出击的霍去病,每天坐帐的第一件事情就是向李晔询问他的归程。
军前会议后的第三天早上,任安兴冲冲地来到中军大帐禀告:“霍去病所部大胜而归,估计今日可以到达,李晔已经率大营卫士前去迎接了。”
“回来就回来了,还迎接什么?”
“大将军为何如此?少将军以八百骑斩首两千二百余人,我军伤亡甚微,下官以为应当摆宴庆功才是。”
“年纪轻轻,正当建功立业之时,不可纵容他。”
“论功行赏,乃汉军之规,也是皇上一贯的主张。大将军为何因噎废食,顾虑重重呢?”
卫青放下手中的战报,站起来望着帐外,对任安道:“长史所言,本将不是没有考虑过。然为臣之道,在于有自知者明。本将自任将军以来,虽事事小心,处处谨慎,可在朝野不少人眼中,仍然以为本将之所以有今日,乃因皇后之故。倘若再不谨慎,大肆铺张,宣功邀赏,难免授人以柄。长史与本将相知有年,此种苦衷,想是不难理解的。”
“下官明白了!”任安向卫青拱手致意,一时无言以对。但他还是以为,像霍去病这样的将才若是冷落了总是不妥,于是提出由他出面,稍事庆贺。
卫青很感谢任安的热心,谢道:“不必了。霍去病是本将外甥,还是由本将为他操办吧,费用从本将的俸禄中支取,长史若是没有其他的公务,也过来一起开怀畅饮吧!”
“大将军戎马倥偬,你们甥舅见面也不容易,下官就不打扰了。”
可就是这样的甥舅小聚,也延宕了数日,直到公孙敖的人马归来才得以实现。
公孙敖很沮丧,他一路追击到颓当一带,也没有见到伊稚斜和赵信的影子,无奈只有退兵而还。
这本在预料之中,卫青丝毫没有责怪公孙敖的意思,他能将一万汉军全部带回,这就是功劳。
时序进入七月,边境出现了数年来少有的平静。于是卫青召集云中、定襄、雁门三郡太守和中部都尉、东部都尉参加军前会议,决定大军择日起程,班师回京。
各路将领散去后,卫青留下公孙敖和霍去病小聚,他吩咐下面备了小菜和酒酿,就在大帐内小酌。
公孙敖举杯向霍去病庆贺:“少将军风华正茂,英才初显,一战而斩匈奴首虏过当,可喜可贺!”
霍去病忙起身答谢:“末将受皇上垂爱,舅父栽培,才得有小胜,何足挂齿?请将军共饮此爵!”
随后他又斟满一爵酒,面向卫青说道:“甥儿能有今天,舅父恩泽如海,请舅父饮了此爵!”
卫青举起酒爵,蓄积多日的话都化为舅父对外甥的慈爱,但话一出口,还是有些含蓄。
“致胜之道,在于天时、地利、人和。你之所以能够以少胜多,首先得益于长期在侍中供职,耳濡目染皇上雄才大略,才有所长进;其次,胜在天时,虽说东线战事,出师不利,损失了三千人马,但他们以三千之众牵制了数万敌军,为你赢得了战机;其三,胜在地利,你出兵之地乃匈奴老者居住之地,兵力薄弱。加上张骞随军,知水草处,军得以不乏。故而此役之胜,非你一人之功。本将且饮你一爵,但你不可骄矜自恃。”
霍去病没有想到,卫青接下来的话却含着尖锐的批评:“兵法云:故兵贵胜,不贵久。可你孤军深入敌境两千里,此兵家大忌,你年轻气盛,于为将之道还远矣。”
“这……甥儿倒没有……”霍去病咽下了后面的话。
要真正理解卫青的话,还需要时间。年轻的霍去病知道,云中之役拉开了他军事生涯的序幕,他将从这里开始,用他的青春,用他的战刀去刻画大汉的锦绣江山。
大军回到长安,已是八月了,朝廷的封赏很快就下来了。
霍去病以斩首虏过当,俘获甚多而取了头功,敕封为冠军侯。
张骞因熟悉匈奴环境,为霍去病速胜创造了机会,被封为博望侯。
上谷太守郝贤,先后四次跟随卫青出击匈奴,又在这次定襄大战中再立新功,被封为众利侯。
卫青因赵信投降、苏建获罪而没有加封,但刘彻还是赏赐了千金。
对个人的荣辱,卫青看得很淡,但他却十分关心苏建的命运,他多次向皇上陈奏原委,终于使他开了天恩,免去了苏建的死罪,使之得以赎为庶人。
从宣室殿出来,卫青直接乘车回了大将军府,他为自己没有得到封赐而庆幸,这样一来,他不用再为三个儿子而背上太多的压力。
现在,他可以卸去盔甲,陪长公主很消闲地度过这段平静的日子了。
卫青的车驾缓缓行驶在尚冠街上,他远远地瞧见大将军府的门楼,心中就满怀回家的温暖。
自从被授予大将军印信后,皇上就指派少府寺扩充了府第,现在这里已是修竹茂林、花木扶疏、曲径通幽的住所。他期待自己在京城的这段日子,谁也不要打扰,让他有时间与妻儿尽享天伦之乐。他也好借这个时间读一读兵法,好好总结一下出征以来的经验。
还好,门前没有车马的影子,卫青舒了一口气。他进了府门,就看见长公主带了丫鬟们正在院内赏菊。
长公主抬起头就看见了一身朝服的卫青,她脸上立时笑意盈盈,忙对翡翠道:“快为大将军沏茶。”
“他们呢?”
“夫君是说不疑他们几个?这不!今日秋高气爽,他们闹着要去郊游,本宫让府令和骑奴们护着他们出城去了。”
卫青的眉头一皱:“不疑已经不小了,皇上像他这样大的时候,早已在思贤苑中读书了。”
“他们都还是孩子嘛!看看朝廷那些王公子孙,哪个在这样的年龄不是在玩耍呢?”长公主不以为然地笑了笑。
卫青与长公主席地而坐,他接过翡翠递过来的茶水,喝了一口道:“将门之后,如果成了纨绔子弟,如何对得起皇上的恩典啊?”
“大将军还记着那件事啊?”
因为给儿子求封,他们夫妻之间发生了前所未有的冲突,直到出征定襄也没有云开雾散,中途长公主虽然托霍去病带了信,可现在看来,那横在他们之间的心结依旧没有打开。
长公主就是不明白,作为父亲,卫青为什么就不能替儿子们着想呢?但现在,她只想千方百计淡化这些,她珍惜的是他们之间难得的相聚。
“本宫往后对他们多加教诲就是。”
长公主的柔情在卫青的脸上停留了许久,说话时眼圈就红了:“看看!一仗下来,人又瘦了许多。司马相如常说,久别胜新婚。你这是怎么了,刚刚回来,就批评儿子……”
“好了!过去了就不说了。”卫青的表情开朗了很多。
其实,女人是很容易满足的,就是长公主这样的皇家贵胄,也一样对男人的爱有着期盼甘霖一样的焦渴。她要翡翠准备酒菜,她要把几个月来的每滴思念都注进浓浓的酒酿里……
夫妻间的叙话,没有任何禁忌,从府中的大小变故,到前方战事的惊心动魄;从霍去病脱颖而出,到朝廷对有功将士的封赏,无拘无束,话随心走。
说到没有加封爵禄,只赏赐千金,长公主就为卫青打抱不平,声言改日要进宫面见皇上,讨个说法。
卫青用淡然抚平了长公主的愤懑:“倘若如此计较,那长眠在边塞的三千士卒又该如何呢?不管怎么说,皇上没有追究用兵的失误,已属万幸。想想那些失去亲人的百姓,我就非常不安。”
“夫君总是这样小心谨慎。”长公主嗔怪道。
卫青除了报以宽容的憨笑,没有再说什么。她毕竟是皇家的长公主,当今皇上的姐姐,他不能不顾及她的这个身份……
卫青斟满一爵酒谢道:“我不在的这些日子,夫人为府上诸事操劳,请夫人饮了此爵。”
长公主急忙举爵应道:“夫君劳苦功高,应当本宫先敬才是。”
两人相互推让,晶莹的酒酿顿时洒到了衣襟上。长公主投给丈夫的目光,星星点点间都荡漾着柔和,生怕一不小心,眼前这个男人就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