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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第三重门,入见镬汤及刀山剑树。
”
〔6〕“桃之夭夭” 语见《诗经·周南·桃夭》。
“夭夭”,形容茂盛、艳丽。
厦门通信(三)〔1〕
小峰兄:
二十七日寄出稿子两篇,〔2〕想已到。
其实这一类东西,本来也可做可不做,
但是一则因为这里有几个少年希望我耍几下,二则正苦于没有文章做,所以便写了
几张,寄上了。
本地也有人要我做一点批评厦门的文字,然而至今一句也没有做,
言语不通,又不知各种底细,从何说起。
例如这里的报纸上,先前连日闹着“黄仲
训霸占公地”〔3〕的笔墨官司,我至今终于不知道黄仲训何人,曲折怎样,如果竟
来批评,岂不要笑断真的批评家的肚肠。
但别人批评,我是不妨害的。
以为我不准
别人批评者,诬也;
〔4〕我岂有这么大的权力。
不过倘要我做编辑,那么,我以为不行的东西便不
登,我委实不大愿意做一个莫名其妙的什么运动的傀儡。
前几天,卓治〔5〕睁大着眼睛对我说,别人胡骂你,你要回骂。
还有许多人要
看你的东西,你不该默不作声,使他们迷惑。
你现在不是你自己的了。
我听了又打
了一个寒噤,和先前听得有人说青年应该学我的多读古文时候相同。
呜呼,一戴纸
冠,遂成公物,负“帮忙”之义务,有回骂之必须,然则固不如从速坍台,还我自
由之为得计也。
质之高明,未识以为然否?
今天也遇到了一件要打寒噤的事。
厦门大学的职务,我已经都称病辞去了。
百
无可为,溜之大吉。
然而很有几个学生向我诉苦,说他们是看了厦门大学革新的消
息〔6〕而来的,现在不到半年,今天这个走,明天那个走,叫他们怎么办?这实在
使我夹脊梁发冷,哑口无言。
不料“思想界权威者”或“思想界先驱者”这一顶
“纸糊的假冠”,竟又是如此误人子弟。
几回广告(却并不是我登的),将他们从
别的学校里骗来,而结果是自己倒跑掉了,真是万分抱歉。
我很惋惜没有人在北京
早做黑幕式的记事,将学生们拦住。
“见面时一谈,不见时一战”〔7〕哲学,似乎
有时也很是误人子弟的。
你大约还不知道底细,我最初的主意,倒的确想在这里住两年,除教书之外,
还希望将先前所集成的《汉画象考》〔8〕和《古小说钩沈》印出。
这两种书自己印
不起,也不敢请你印。
因为看的人一定很少,折本无疑,惟有有钱的学校才合适。
及至到了这里,看看情形,便将印《汉画象考》的希望取消,并且自己缩短年限为
一年。
其实是已经可以走了,但看着语堂〔9〕的勤勉和为故乡做事的热心,我不好
说出口。
后来豫算不算数了,语堂力争;听说校长就说,只要你们有稿子拿来,立
刻可以印。
于是我将稿子拿出去,放了大约至多十分钟罢,拿回来了,从此没有后
文。
这结果,不过证明了我确有稿子,并不欺骗。
那时我便将印《古小说钩沈》的
意思也取消,并且自己再缩短年限为半年。
语堂是除办事教书之外,还要防暗算,
我看他在不相干的事情上,弄得力尽神疲,真是冤枉之至。
前天开会议,连国学院的周刊也几乎印不成了;然而校长的意思,却要添顾问,
如理科主任之流,都是顾问,据说是所以连络感情的。
我真不懂厦门的风俗,为什
么研究国学,就会伤理科主任之流的感情,而必用顾问的绳,将他络住?联络感情
法我没有研究过;兼士〔10〕又已辞职,所以我决计也走了。
现在去放假不过三星
期,本来暂停也无妨,然而这里对于教职员的薪水,有时是锱铢必较的,离开学校
十来天也想扣,所以我不想来沾放假中的薪水的便宜,至今天止,扣足一月。
昨天
已经出题考试,作一结束了。
阅卷当在下月,但是不取分文。
看完就走,刊物请暂
勿寄来,待我有了驻足之所,当即函告,那时再寄罢。
临末,照例要说到天气。
所谓例者,我之例也;怕有批评家指为我要勒令天下
青年都照我的例,所以特此声明:并非如此。
天气,确已冷了。
草也比先前黄得多;
然而我那门前的秋葵似的黄花却还在开着,山里也还有石榴花。
苍蝇不见了,蚊子
间或有之。
夜深了,再谈罢。
鲁迅。
十二月三十一日。
再:睡了一觉醒来,听到柝声,已经是五更了。
这是学校的新政,上月添
设,更夫也不止一人。
我听着,才知道各人的打法是不同的,声调最分明地可以区
别的有两种——
托,托,托,托托!
托,托,托托!托。
打更的声调也有派别,这是我先前所不知道的。
并以奉告,当作一件新闻。
※ ※ ※
〔1〕本篇最初发表于一九二七年一月十五日《语丝》周刊第一一四期。
〔2〕指《〈走到出版界〉的“战略”》和《新的世故》,均收入《集外集拾遗
补编》。
〔3〕“黄仲训霸占公地” 明末清初民族英雄郑成功曾在鼓浪屿日光岩建督操
台,操练水师。
一九二六年秋,黄仲训在这里建筑瞰青别墅,因侵占公地,引起舆
论反对。
随后黄登报声明:所建别墅将供众人游览,以瞻仰民族英雄郑成功故垒,
别墅因得继续修建。
黄仲训,厦门人,清末秀才,越南华侨。
〔4〕这是对于高长虹的驳斥。
在《1925北京出版界形势指掌图》内高长虹曾说:
“鲁迅是一个直觉力很好的人,但不能持论。
如他对自己不主张批评,我不反对。
但如因为自己不能批评,便根本反对批评,那便不应该了。
”
〔5〕卓治 魏兆祺,字卓治,福建福州人。
一九二六年九月从上海南洋大学转
学厦门大学。
这里他所说的话,可参看鲁迅一九二七年一月五日给许广平的信:
“记得先前有几个学生拿了《狂飙》来,力劝我回骂长虹。
说道,你不是你自己的
了,许多青年等着听你的话!”
(《两地书·一○五》)
〔6〕厦门大学革新的消息 一九二六年六月和八月,上海《申报》和《时事新
报》先后发表厦门大学“革新消息”,介绍该校创办人陈嘉庚增拨基金和经费,大
规模地扩充学校,并增设国学研究院。
如八月四日《时事新报》刊载《厦门大学最
近之发展》一文说:“不数年间,厦大当可望为中国完善大学之一,除广筑校舍购
备仪器图书等外,该校长林文庆,目下最注意者,为延聘国内外名宿,使学生得良
师之诱导……且以(已)聘定北大沈兼士、周树人(鲁迅)、顾颉刚以整理国学……
果能如此致力进行,加以经费充裕,将来国学研究院定有相当成绩,为吾国学术界
别开生面也。
”同一期间,《申报》和《时事新报》还多次刊登厦门大学新聘教授
周树人等的行踪。
〔7〕“见面时一谈,不见时一战” 这是高长虹在《狂飙》周刊第一期(一九
二六年十月)发表的《答国民大学×君》一文中的话:
“文字上的冷箭,我也略知一二,大概还不至于十分吃亏。
以冷箭来,以冷箭
报,不违古礼,且合新谊。
见面时谈一谈,不见面时战一战,也可减少一些单调。
”
〔8〕《汉画象考》 鲁迅准备编印的关于美术考古的一部专书。
他历年搜集和研究汉魏六朝石刻的画象和图案,已成《六朝造象目录》一书
(未印),但汉画象部分并未完成。
〔9〕语堂 林语堂。
〔10〕兼士 沈兼士(1887—1947),浙江吴兴人,文字学家。
日本东京物理
学校毕业,曾任厦门大学文科国学系主任,兼国学研究院主任。
厦门通信〔1〕
H.M.〔2〕兄:
我到此快要一个月了,懒在一所三层楼上,对于各处都不大写信。
这楼就在海
边,日夜被海风呼呼地吹着。
海滨很有些贝壳,检了几回,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四
围的人家不多,我所知道的最近的店铺,只有一家,卖点罐头食物和糕饼,掌柜的
是一个女人,看年纪大概可以比我长一辈。
风景一看倒不坏,有山有水。
我初到时,一个同事便告诉我:山光海气,是春
秋早暮都不同。
还指给我石头看:这块像老虎,那块像癞虾蟆,那一块又像什么什
么……。
我忘记了,其实也不大相像。
我对于自然美,自恨并无敏感,所以即使恭
逢良辰美景,也不甚感动。
但好几天,却忘不掉郑成功〔3〕的遗迹。
离我的住所不
远就有一道城墙,据说便是他筑的。
一想到除了台湾,这厦门乃是满人入关以后我
们中国的最后亡的地方,委实觉得可悲可喜。
台湾是直到一六八三年,即所谓“圣
祖仁皇帝”二十二年才亡的,这一年,那“仁皇帝”们便修补“十三经”和“二十
一史”的刻板〔4〕。
现在呢,有些国民巴不得读经;殿板“二十一史”也变成了宝
贝,古董藏书家不惜重资,购藏于家,以贻子孙云。
然而郑成功的城却很寂寞,听
说城脚的沙,还被人盗运去卖给对面鼓浪屿的谁,快要危及城基了。
〔5〕有一天我清早望见许多小船,吃水很重,都张着帆驶向鼓浪屿去,大约便
是那卖沙的同胞。
周围很静;近处买不到一种北京或上海的新的出版物,所以有时也觉得枯寂一
些,但也看不见灰烟瘴气的《现代评论》。
这不知是怎的,有那么许多正人君子,
文人学者执笔,竟还不大风行。
这几天我想编我今年的杂感了。
自从我写了这些东西,尤其是关于陈源的东西
以后,就很有几个自称“中立”的君子给我忠告,说你再写下去,就要无聊了。
我
却并非因为忠告,只因环境的变迁,近来竟没有什么杂感,连结集旧作的事也忘却
了。
前几天的夜里,忽然听到梅兰芳〔6〕“艺员”的歌声,自然是留在留声机里的,
像粗糙而钝的针尖一般,刺得我耳膜很不舒服。
于是我就想到我的杂感,大约也刺
得佩服梅“艺员”的正人君子们不大舒服罢,所以要我不再做。
然而我的杂感是印
在纸上的,不会振动空气,不愿见,不翻他开来就完了,何必冒充了中立来哄骗我。
我愿意我的东西躺在小摊上,被愿看的买去,却不愿意受正人君子赏识。
世上爱牡
丹的或者是最多,但也有喜欢曼陀罗〔7〕花或无名小草的,朋其〔8〕还将霸王鞭
种在茶壶里当盆景哩。
不过看看旧稿,很有些太不清楚了,你可以给我抄一点么?
此时又在发风,几乎日日这样,好像北京,可是其中很少灰土。
我有时也偶然
去散步,在丛葬中,这是Borel〔9〕讲厦门的书上早就说过的:中国全国就是一个
大墓场。
墓碑文很多不通:有写先妣某而没有儿子的姓名的;有头上横写着地名的;
还有刻着“敬惜字纸”四字的,不知道叫谁敬惜字纸。
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