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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瞧不起吕三宗,可吕高志和吕三宗不一样。他也会怯懦,偶尔太像个人,可是,他终究能够硬起心肠,而且,他与吕而归这样的人不同,他会明白自己有错,也愿意认错,只是有时候太过于极|端了,如果可以改变这一点,或许,他便是重建桃源乡的重要力量之一。
唐承念心知自己不可能永远留在桃源乡,然而,这里的一切都太真实了,她真的没法相信这里是一个幻境。即便这里真的是幻境,她也希望自己能够为这个幻境找到一个可用的中心人物,支撑起这里。这个人,最合适便是吕高志了。
吕高志低头看了怀中的吕三宗一眼,他的儿子,仍然死不瞑目。
那具焦炭虽然被烧成了人棍,可是,正如唐承念所言,桃源乡这些年受的苦,不是一个武人就能够抵偿的。再说,如今显然是武人不肯放过他们,他们会派来一个新的武人,谁知道是不是会再派来一个?当然要报仇,也要立威,让武人不敢再来……
若是真的可以做到,就太好了。
吕高志想,他为什么一开始没有这样想呢?
那才是一位里长应该有的想法啊。当初的他,为什么会萌发束手就擒这种蠢主意呢?
唐承念说得对,他有错,但不是大错,可也不该一了百了,让活着的人替他承担他做错事的苦果。既然他做错了,就应该改,不能让别人改,他错了,就要自己来改正自己的错误才是。
“唐姑娘你说得不错,之前的我,太鼠目寸光。”吕高志缓缓地点了点头。
见能说动吕高志,唐承念稍稍安心,若是行无所获,那她也没办法了。
吕高志转变心意之后,便觉得报仇之事宜早不宜迟。他陪着吕玉琢一起,将白岚珠和吕三宗各自葬了后,便马不停蹄地将所有乡民都召集起来,迫不及待地开了动员大会,只是,有些动摇的人唯有在场亲眼见过惨况,看到吕高志横刀欲要自尽时的乡民,其余人,到底也还是与吕而归是同样的想法。
那是不可战胜的武人,就算杀了同乡,也必定有苦衷。没有?仔细想想,总能想出苦衷来的。
因此,这动员大会倒是适得其反,让一些乡民反而对武人更生崇拜了。
吕高志只觉得黯然又懊恼,他终于明白,自己当初到底干了一件多糟糕的事情。
他没辙了,只好来找唐承念商议,要找唐承念,就要去白岚珠的家——现在家主已经是吕玉琢了。
至于唐承念为何住在这里,是因为吕玉琢主动邀请唐承念在自己的屋子住下,连惠瑶也这样劝说。
毕竟,连惠瑶还有自己的家,她与夫君同住,自然不好收留一个妙龄少女。虽然唐承念也是女子,然而彪悍之处却是她亲眼见过的,由她照顾吕玉琢,连惠瑶放心,只是心中想好要每天都来看望吕玉琢一次。当然,今天陪着吕玉琢葬了白岚珠,她也该回去了,家中夫君已经错过了早晨和中午的饭,再饿一餐,她多半又要被啰嗦半天。
所以,吕高志来时,屋子里只有唐承念和吕玉琢。
吕玉琢听说他们要讲动员大会上的事,便主动搬着凳子过来听。
她本以为动员大会会很顺利,毕竟,是里长亲自站出来讲话,谁知道乡民们根本不给吕高志面子。
吕高志一开口就是抱怨:“怎么办?唐姑娘,他们全都不听我的。”
“怎么会呢?您是里长大人呀!”吕玉琢小孩子个性,不懂什么父债子偿,子债父偿,她只认死理,便是谁错谁担着。错了的吕三宗死了,要她死的又不是吕高志,因此,吕玉琢对吕高志并没有什么坏的想法,反倒是吕高志见了吕玉琢,还觉得有些尴尬,不敢与她对视。
吕高志有些不自然地转开头,不过并没有忽略她的话,他回答道:“我也不知道这是怎么回事。平日里,他们倒是对我的话言听计从,就连……”
他想起昨天就连让乡民们去追女煞星,他们也去,然而这女煞星就坐在对面,那这话就不好直接说了。
吕玉琢听不出这些弯弯绕,只是自顾自地说道:“对,他们一向都很听话。”这里头当然也包括了她与她娘亲。
唐承念微微一笑,道:“是逆反心理罢了。”
“逆反心理?”
“你非要他们接受什么,他们就非不接受,如此而已。与任凭武人欺凌,失去自尊与生命比起来,自然是真正的安稳更重要。等他们明白孰轻孰重,会自己做决定,这是需要时间与潜移默化的。”唐承念见吕高志和吕玉琢都一脸懵懂,无奈地解释了一下潜移默化的意思。
“也是。”唐承念这话说得有道理,吕高志很轻易便接受了。
当然,这也是因为他对唐承念充满崇敬之心的缘故。一个人崇拜另一个人,总是更容易听进另一个人说的话。
唐承念没有说的是,这时间,可能真的会很长。
而且会很难。
不过,桃源乡说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地方,真要说多久,多难,倒也不至于。究其根本,还是要看情况,更何况她并不希望吕高志的热情被她的话所打|击,因此,唐承念也不愿意说些泼冷水的话。(未完待续)
ps:第二更。
☆、第五百四十五章 阵前磨……铁
唐承念的主意,就是让这些顺民意识到,除了顺从,他们其实还有别的路可以走。
这群顺民之所以对那武人敬畏有加,不是因为吕高志给他们灌输了武人无敌的概念吗?
跪拜无敌之人,苟延残喘一生,这便是根植于顺民心中的思想。
然而,唐承念相信,但凡是一个有智慧的人,就不会甘心永远跪着。这智慧并不是指聪明,而是指有智力,且智力正常。任何一个拥有思考能力的人,都会有不甘心。只不过,有些人的不甘心很明显,有些人的不甘心深深地藏在心底。
唐承念相信,就连吕而归那样看似无可救药的人,也有一颗不甘之心。
只不过,是吕而归不屑与同乡共为罢了。
恐怕,在这个人心中,只有无敌的武人,才有资格驱使他。他希冀的是与武人并肩,甚至成为武人,哪怕他与武人并不同路,他也要假装同路。从一条走狗做起,然后,便若无其事地站起来,哪怕卑躬屈膝,在吕而归心里,大约也是一个与桃源乡之人不同的人了。
吕而归且不论,既然人人都有一颗不甘之心,那么,他们迟早会想要站起来。
何况,他们显然不是跪着就能安稳了。只要武人不悦,可以毫无理由地斩下一刀,这意味着,哪怕抛却尊严,一样会死。
既然如此,何不反|抗呢?
当然,唐承念知道动员大会一定会失败。因为吕高志太过于自信了,他以为,只要用语言就能动摇人的决心。用语言让人跪下。简单,可是,要用语言驱使一个人拿起刀,那就太难了。也许尊严可以,然而这些人的尊严。早就已经泯灭在无声无息中了。
就算想要让人拿起刀,也要让他们意识到他们可以举起刀。
煽|动热血上头的容易,但唐承念并不希望这些桃源乡乡民成为热血上头的疯子。失却理智,失却仁慈,胡乱杀|戮,成为机器。那些画面绝对是她不愿意看见的。
哪怕,她意识到这或许是天象极奠为她所设计的考验,她也从未想过敷衍行事。哪怕,这些人都不是真的,她也不要做一个残酷的指挥官。既然这些人如此真实。她便要将这里当成真的,她怎么可能摧毁一群真实之人的心?她要让桃源乡彻彻底底地改变。
那么,她要做的第一步,就是让乡民们意识到他们是有武力的。
他们不是绵羊,他们与武人虽然并非同归,但起码都是人。
凭什么一个人要畏惧另一个人?更不用说一群人畏惧一个人了。
只不过,这些乡民做了太久的顺民,已经忘记自己其实也有可以举起刀的一双手。
吕高志看着唐承念的表情。便明白了。
她有了主意。
他毫不犹豫地说道:“唐姑娘,你需要我做什么?”
“先等待一天。”唐承念发现,这些武人前来。似乎是有规律的,每一天,只来一个人。这或许也是天象极奠的一种设定,是怕她一个人对付不了一群武人呢,还是怕别的什么?也对,万一武人成群结队地来。又成群结队地被她干掉,乡民们谁还会害怕武人啊?
哪怕出手的人并不是他们。可一旦围观到这样的景象,还想对武人有崇拜之心。也不是很容易。
唐承念的猜测果然没错,这一切都是有规律的。
直到入夜,也再没有武人上门。
唐承念养精蓄锐,然而,桃源乡里没人睡得香甜。
所有人,全都不约而同地为了第二天的事情辗转反侧。
那个异乡人,那个变数,她会做什么?
每一个人,包括吕玉琢,包括吕高志,都在思考这件事。
唐承念已经给了他们太多的意外与惊喜,然而,其实没有几个人真的亲眼见到唐承念出手杀死那两个武人的场景,所以,真正对她有敬畏之心的人,其实不多。所有桃源乡乡民里,其实也只有吕玉琢一人,对她有崇拜之心,也真正相信她便是那个能够拯救桃源乡的人。
吕玉琢真不希望桃源乡再回到原来的样子。
哪怕她的父亲,她的母亲,都死在此处,她依旧希望桃源乡能变回桃源乡,变回那个她从未见过的怡然自乐桃源乡。
……
第三天。
这是唐承念来到桃源乡的第三天。
唐承念早早地就下了床,其实她不困,然而她想着吕玉琢是个孩子,新丧母,若是没有人陪着,恐怕会睡不着。谁知道,一早醒来,她一动,吕玉琢也动了,爬起身来,两只乌眼圈。
“你没睡着?”唐承念凑过去一看,吓了一跳。
这黑眼圈还挺像一回事,传闻中的熊猫眼,她如今居然真的见到了。
吕玉琢轻飘飘地点点头:“唔。”半梦半醒。
唐承念问:“你要不要再睡一会儿?”
吕玉琢刚倒下去,又“腾”地跳了起来,就好像是弹簧复原一般。
她瞬间就睁大了眼睛,明晃晃地盯着唐承念,拼了命地摇头:“唐姐姐,我也去,带我去吧!”
虽然吕玉琢不怎么会撒娇,可这没开嗓的幼儿音一起,唐承念便听得心都软了。
“好,不过你要乖乖呆在你连姨身边,若是她不许你看什么,你就不许看。”
唐承念想到待会儿要发生的事情,还是叮嘱了一句。
她想,连惠瑶总该比个孩子懂事。
“嗯,我一定会听话!”吕玉琢忙不迭地答应,想来,为了去围观,她什么都敢答应。
“那你就收拾收拾,我们一起出去吧。”
吕玉琢赶紧起床穿衣服,跑厨房里抓了两个窝窝头,一个塞给唐承念。
唐承念一愣,还是接了。
她连杀两个武人,还可以用武艺高超来解释,可是,不吃饭?那不是傻子,就是疯子,她总不能说自己是神仙吧?修真这种事,解释也解释不通,此地没有灵气,想教他们修真都不可能,因此,这件事也只能当成一个秘密了。
一大一小两人,一人捧着一个还有余温的窝窝头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啃,就这样慢悠悠地走到了桃源乡入口的牌坊底下。
这附近站了不少人,想来,动员大会虽然没用,但是广告效应还是不错。
虽然来的人显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