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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件就够了。”溪哥坚持道,“还有钱,你们也买。”
“我们有换洗的。”秀娘道。
女儿灵儿也脆声道:“谢谢溪伯伯,可是我们不缺衣服,上上个月我娘才又用兰花姐姐给的旧衣裳给我做了件新衣裳呢!弟弟也有我爹的旧衣裳改的,我们够穿了!倒是娘——”
说着一顿,小手拉上秀娘的手:“娘,你买块花布回去吧!我还没见过你穿新衣服呢!”
“娘不需要新衣服,娘的衣服还够穿呢!”秀娘连忙摇头。
“可是,娘你的衣服都破了好多个洞了,那样穿着不好看!”灵儿小嘴一扁。
毓儿闻言也不住点头:“是啊,娘你做件新的吧,兰花姐姐每次拿来的旧衣服你都该给姐姐了,都没给你自己留一件!”
“你们别说了!”秀娘忍不住虎下脸,“你们忘了咱们还欠别人多少钱吗?现在该把钱攒下来还债才对!”
两个孩子一听,果然不再吭声了。
那边掌柜的听了,悄悄唾了一口:“没钱就赶紧滚边去,别妨碍老子做生意!”
嗓音虽压得低,但溪哥还是听见了。
当即他面色一沉,放下肩上的东西,大步走上前去,大掌往前一指:“这个,这个,各裁三尺;还有这个,裁四尺,给我包起来。”
高壮的体魄带来一股沉重的威压感,硬生生的落在掌柜的身上。掌柜霎时心惊肉跳,整个人都仿佛被压缩成一团,连呼吸都觉得困难。
“嗯?还要我再说第二遍?”见他不动,溪哥冷哼一声,声音里已然带上一丝刺骨的凉意。
掌柜的立时察觉到一丝寒意传遍全身,赶紧低下头:“听到了,听到了!”
乖乖听话的按照他的指示将布裁好包起来,双手毕恭毕敬的送上。
“多少钱?”溪哥冷声问。
“一共五十二文。”掌柜的屁都不敢放一个,战战兢兢的回答。
溪哥颔首,一手抓住布包,一手伸到秀娘跟前:“五十二文。”
“哦。”秀娘乖乖数出五十二文交给他。
溪哥转手将钱拍在柜台上,便将一百八十斤粮食扛上肩,再一手抱上毓儿:“走了!”
秀娘默默的拉上女儿跟在他后头。
一切不过发生在转瞬间,但对掌柜的来说却仿佛有一辈子那么长。
好不容易,这位煞神走了。等到那个铁塔一般的身躯走远了,掌柜的神智才渐渐恢复正常,连忙拍拍还在砰砰乱跳的心口长出口气。
却不曾想,冷不丁的——
哗!
一声脆响,他跟前的木头柜台突然就裂开一条缝隙。紧接着,又是第二条,第三条……
口子越裂越大,迅速向四周围蔓延开去。转瞬的功夫,足足两寸厚的柜台桌面就四分五裂,生生在他跟前垮成一地的碎木屑。
掌柜的额头上立马沁出一层豆大的冷汗,双腿也不由一软,无力坐到地上。
当然了,这件事秀娘母子是分毫不知的。
在溪哥的带领下,四个人连午饭都没有吃,就直接出了城门,往月牙村的方向去了。
一路上,溪哥一如既往的担当了任劳任怨的老黄牛的职务,一肩扛着米面,一肩扛着毓儿,大步流星的走在前头。
秀娘就跟个小媳妇似的牵着女儿走在后头,板着张脸一声不吭的跟在后头。
一双儿女一路也小心翼翼的。姐弟俩半途中交换了好几次眼神,眼见月牙村就在前头了,灵儿才鼓起勇气软声道:“娘你别生气了,以后我和弟弟都少吃半碗饭,一定衣服的钱省出来,你不要再生气了好不好?”
“你这傻孩子。”秀娘闻言无奈一笑,“娘早就不生气了。”
“是吗?”灵儿眨眨眼,小脸上写满了不信。
秀娘点头:“其实想想,这笔银子本来就是咱们凭空捡来的,怎么花都说得过去。而且你们姐弟俩也实在是该添件新衣裳了。”
在出城的时候,她就已经想通了。她本就不是太过小肚鸡肠的人,既然钱是花在孩子身上,那就不算浪费,她心疼过后也就释然了。
女儿一听,小脸上却更纠结了:“那娘你为什么不高兴?”
呃……
她能说,自己是因为觉得方才的表现太窝囊,所以很不爽吗?这不爽,既包含了对自己无端屈服的不悦,也对那个男人擅自替他们做主的抗拒。
他是他们的什么人,凭什么给他们做决定?而自己当时又是吃错了什么药,居然会乖乖的顺从了他,一切都任由他摆布?
而且,她也没有错过两个孩子在这件事后看向他的仰慕的眼神。
这些天,这样的眼神已经出现在自己面前很多次了。她自然是不反对孩子们给自己寻找一个类似父亲的角色来仰望的,可是现在她发现:状况渐渐发展得有些超出她的意料了。
她隐隐有一种担忧——会不会,以后这个人的形象会比自己更高大,然后两个小家伙也觉得他能制住自己,所以坚决以他为尊,连自己这个亲娘都不放在眼里了?
想想她就不爽!
自然而然的,她对跟前那个昂首阔步的人就没什么好脸色了。可偏偏那个人还跟没事人一般,从踏出布店开始就没再给她一个正面看!
正想着,前头的人就回过头来了。
秀娘立马跟个被抓住了小辫子的小姑娘似的,连忙低下头去。“怎么了?”
“到了。”溪哥道,将毓儿放下。
秀娘这才发现:不知不觉,他们都已经走到村口了!再往前就该进村子了。而溪哥,他也该和他们分道扬镳上山去了。
连忙定定神:“这些米面你给我们留下一点,其他的带上山去吧!余下的等有空我们再去山上将东西带下来。”
一百八十斤米面,别说他们搬不动。就算搬得动,这样大张旗鼓的搬进村子里,也会引起轩然大波,钟家老太太第一个就不会放过他们。
溪哥听了也没多问,爽快的将头一点:“好。”
便果真只卸下一袋二十斤上下的糙米,又将麻袋扛上肩,转身走上山间小道。再走没几步,高大的身姿就被苍翠的树木掩盖了。
目送他的身影消失,秀娘便将布折了折,装进糙米袋子里,便带着孩子们进了村。
时间已经到了下午,村子里的人大都在地里忙着,村里看不见几个人影。即便有那么几个,当看到秀娘母子的身影时,他们也都赶紧躲到了一边。
秀娘视而不见,领着孩子回到村西头的茅屋,将东西放下,简单收拾一下屋子,煮了一锅简单的粥给孩子们喝了。正待烧水给毓儿熬药,门口突然传来吱呀一声,一个人进来了。
“娘!”灵儿立马惊叫出声,受惊的小鸟一般飞跑到她身边。
秀娘顺手将孩子护在身后,才抬眼发现来人是她的小叔子,已经消失许久的钟刚。
“嫂子,你们回来了呀!”钟刚笑嘻嘻的走过来,一脸熟络的模样,“你们回来了怎么去和我们打个招呼?你知不知道这几天娘和我都快为你们担心死了!”
“你们会担心我们?”秀娘冷笑。
“嗨,瞧你说的,咱们可是一家人!是不是有人在你耳边乱嚼舌根了?是谁,你告诉我,我这就找他对峙去!”钟刚脸一板,捋起袖子就要去和人干架。
秀娘翻个白眼:“有空和人对峙,你们不如想想法子帮我们把医药费给付了吧!一共也没多少钱,看病吃药,今天也不过花了三十个大钱。”
一说到钱,钟刚脸上的关切就消失了。“嫂子你真是的,咱们一家人,还谈什么钱不钱的?孩子现在不是已经没事了吗?没事了就好,没事我们就放心了。我现在就回家告诉娘去,让娘也宽宽心!”
一面说着,一面急急往外退去,一转眼就不见了踪影。
秀娘冷眼看着他脚底抹油跑得飞快,唇畔略上一抹冷嘲。
灵儿也不禁冲着钟刚消失的方向跺跺小脚:“狐假虎威,笑里藏刀,小人长戚戚!”
“姐姐你说错了,他分明就是做贼心虚,胆小怕事,难当大任!”毓儿一本正经的纠正。
灵儿撅起嘴:“我没错!娘,你说我有没有说错?”
立时,两个孩子都齐刷刷的将目光转向她这边。
秀娘原本还气得半死的,结果被这么一闹,又忍俊不禁。分别点点两个小家伙的额头:“你们说得都对,看来这些日子的书是都看进去了。很好,今晚上娘再给你们讲讲新故事。”
“好啊好啊!”一听又有新故事可听了,两个孩子精神焕发,毓儿小脸上也漾上一抹红晕。
等到天黑之后,兰花从张大户家做完活回来,又过来秀娘家和她说了半天话,将村子里的事情都说了一遍。秀娘全都记在心里,才送了她出去。
晚上吃完饭,秀娘招呼两个孩子洗完澡,再给他们讲了个《画蛇添足》的故事,渐渐将他们给哄睡了。
而后,她在床上翻来覆去许久,终究还是翻身下床,从床底下掏出一只上锁的小匣子。打开锁,她从匣子里取出一支雕着梅花形状的银簪,就着月光摩挲许久,最终狠狠心,把簪子用布裹了,踏着月色走出门,往里正家里走去。
☆、第三十九章 撇清关系
天色虽晚,但里正家依然灯火通明。
两支蜡烛高高燃起,将舒适的屋子照得亮堂堂的。
里正的婆娘正坐在灯下纳鞋底,一面笑眯眯的看着身边的儿子写大字。
秀娘敲门进去,里正的婆娘就坐在那里,斜着眼睛看着她:“哟,我说是谁呢,原来是秀娘妹子!你大晚上的来我家干什么的?我男人可不在家!”
阴阳怪气的声音跟根刺似的刺进秀娘心底。秀娘勉强扬起一抹笑:“夫人,我今天过来是有件事想请您帮个忙。”
说着,便将布包给递了过去。
里正的婆娘接了过去掀开一看,双眼立马闪亮起来。
这里正家虽说家境不差,但毕竟他家里男人喜好喝酒,又经常和各种人出去应酬,每个月的花销不小。再加上儿子在私塾念书,给先生的束修、每个月的纸笔也是一笔不小的费用,所以也只能说日子过得稍稍有些宽裕。但作为一个女人,想给自己添件好衣裳、好首饰却也不是件容易的事。
因而看到这支精美的银簪,里正的婆娘脸上就笑开了花。
“秀娘妹子你快过来坐!快来坐!”立马一改方才冷淡的态度,她亲亲热热的将秀娘拉到身边坐下,“什么事你跟我说,回头我就和我家男人说说去。这村子里还没有我们办不成的事!”
秀娘浅浅一笑:“夫人你也知道的,我和我婆婆他们一家……”
听到这里,里正的婆娘笑意一收:“的确,这钟老太也太过分了点。当初你生两个娃娃难产,她不仅不照顾你,反倒还没出月子就把你们母子三个给赶了出去。这些年也不闻不问的,叫我们这些外人都快看不下去了!”
秀娘点点头:“这些也就算了,毕竟我们母子三个也过过来了。只是我男人没了,他们却什么都没和我们说,就自己收了官府的抚恤银子,就连官府免赋税的名额也算在了自己身上。这也就罢了,横竖我家也没有地,我认了。可前两天,她居然对我的毓儿……”
说到这里,秀娘目光转向里正家虎头虎脑的胖小子,咬唇哽咽起来。
里正的婆娘也是个女人,见状自然也想到了当时毓儿的惨状,登时眼眶也红了。
“哎,不是我说,这钟老太这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