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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夫诺了一声便此折回,路上已是华灯初上,陆飞挑开车帘,此情此景不由得又让他想起了和杨家三妹相会的那个黄昏,只是现在不管他再怎么回首,灯火阑珊处也没有那个白衣丽影。
马车‘嗒嗒’的走着,不紧不慢,夜色完全降临时,已然来到了薛居正的府邸大门外,亲兵递上名贴,不一会,便见薛府大门四开,薛居正领着妻儿老小还有一群家仆涌了出来。
这多少让刚刚探出马车的陆飞有些意外,不应该呀,前几天两人为了是不是议和之事大吵了一架,临走还是怒气冲冲的拂袖而去,咋这么快就待自己若上宾了。
只见薛居正一身常服,拱手上前,道:“陆殿帅光临寒舍,实乃蓬荜生辉,有失远迎,罪过罪过,快请。”
陆飞不由得去细细打量薛居正这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不像是装的呀,再说薛居正在朝里一向以一身正气自居,从不弄这些阿谀奉承之举,今天倒是真让人难以琢磨了。
薛居正的举动倒让陆飞有些懵懂了,愣了愣,茫然四顾,嘿嘿一笑,道:“我,我这走错门了吗?这是薛相公府上吗?”
薛居正捋须哈哈一乐,作了请的手势,笑道:“如假包换,今日下值回府后老夫正犹豫着是不是再去您府上拜会,却不料陆殿帅您也不经念叨,这不你倒是想到老夫前头了。”
陆飞更诧异,慢步入了薛府,也无心去看薛家的园子,说道:“薛相公真不愧是宰相,心胸自不是常人能比,那日在下真是失礼之重呀,这思前想后觉得还是应该来向老相公致谦,在下年轻气盛,冲撞了您,莫怪莫怪!”
今天的薛居正完全变了一个人,好像有几分老小孩的喜气洋洋,哈哈一笑,随即便简单的将自己的家眷引来给陆飞见礼,在这里陆飞也不敢托大,回礼也是甚恭。
随着这些俗套过程走完,薛居正又让侍女端来茶水,而后便挥挥手让所有人都退了下去。
厅堂里,陆飞和薛居正分宾主落了座,这时薛居正才道:“陆殿帅日理万机,不会是真的有空来给我这遭老头子致谦来的吧。”
陆飞一听,忙伸开双臂,左右看了看,笑道:“怎么?我不像是来致谦的吗?不够诚意吗?”
薛居正哈哈笑道:“既是为此而来,陆将军却是两手空空,老夫可丝毫看不出您的诚意。”
陆飞一愣,当即又哈哈一笑,道:“见笑见笑,来得匆忙,这礼品倒是疏忽了,日后一定补上,今日我来一是致谦,二也是有事不决想请薛相公给晚辈拿拿主意。”
薛居正好像猜到了,笑道:“老夫也正有事想找你,正好,在你开口之前,能否容老夫先行度之,看你我之事是否是同一件事?”
陆飞忙道:“只听说薛相公治国有方,却不知您老还会占卜之术,行,您试猜之。”
只见薛居正起身离了座,在陆飞面前来回而走,一幅深思状,半晌又凑到陆飞近前,小声道:“可是为石保吉,石驸马而来?”
陆飞的眼不由的睁大了,咧咧嘴干笑了几声,喃喃道:“您,您真的会占卜之术?”
“哈哈!”薛居正的笑声很洪亮,充满着精气神,随即又道:“不是老夫猜得准,是陆将军这些日子的所作所为,再加上这些日子发生的事,这也不难猜。”
陆飞大感诧异,忙道:“从何猜来?”
薛居正道:“你不久前有意遣使入河北议和,随后又大刀阔斧的剪除禁军的陈年陋习,虽然到目前来看还没有什么显著的成效,但老夫却是看出来了,陆将军有魄力,而到现在您对派谁出使河北的人选却一直未定,所以老夫就断定你是为石保吉而来。”
陆飞笑了笑,侧目皱眉道:“就凭这些?”
“这还不够么?”薛居正说得很自信,道:“石保吉原属禁军内殿诸班的指挥使,因其先父和延庆公主的关系,石家在朝野里有着相当高的声望,在禁军和边军中更有着大批的亲信,大唐立国之时您一直没有对他下手,这足见陆将军心思缜密,恰好这次河北兵乱,田重进又是石家原来的家将,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将军您是不是打算让石保吉走一趟河北。”
陆飞心服口服,当即抱拳道:“佩服佩服,在下确有此想,只是……”
薛居正忙道:“只是怕这是送羊入虎口,更有可能石保吉去了河北之后便借其石家的威望振臂一呼吧?”
陆飞点点头,道:“没错,正因为我决断不了,所以才来请老相公为我一决呀,您认为此事可行否?”
薛居正微微一笑,随即点点头道:“可行,不但可行,而且这一步棋相当高明。”
陆飞心中一紧,好像自己心里这点小九九被人发现了一样,忙道:“为何?”
第0148章火器
薛居正笑道:“从表面上看,田重进是从石家出来的家将,这些年在外为官,明里暗里与石家都保持着联系,让石保吉去河北,一来可以堵人口实,表明大唐朝廷的建立是如何的顺天意得民心,并没有作出对前朝遗臣的残害之事,二来嘛,他去能争取到比别人争取的时间更多。”
陆飞又是惊,道:“薛相公真是料事如神,你怎么知道我想拖延时日。”
薛居正哈哈一笑,道:“短时间之内就算是曹孟德再世也不可能安稳现在的殿前司,陆将军虽然聪明,可也是需要时间的,还有,听说陆将军想重组一支偏军,是为虎贲军,这哪样都是要时间的,老夫猜得对否?”
陆飞竟一时哑口无言,半片才道:“先生人杰也,那您再说说,为何我让石保吉去河北有利无害。”
薛居正沉默一会,表情变得有些沉重,过了一会再缓缓道:“有些事老夫也不便点破,心照不宣吧,老夫只说一句,田重进志向不小,决非口舌能说动,石保吉是前朝皇亲,又是田重进的旧主,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依老夫愚见,现在陆将军不应该担心石保吉会不会投靠田重进,而应该担心他是否会去河北。”
薛居正一席话让陆飞疑虑顿失,改革禁军,首先要打击的就是那些在禁军里名望的前朝亲贵,借刀杀人陆飞自问没人会知道,却不料今天在这被薛居正给看了出来。
离开薛府时,陆飞突然问:“前番薛相公对在下成见颇深,这短短几日之后,您好像变了一个人,因何如此?”
薛居正笑道:“陆将军做了老夫想做却不敢也无能为力之事,老夫佩服,还有,老夫是在昨天才得知您要组建虎贲军之事,两下一想,以议和的假像麻痹河北也不失为一上善之策,老夫虽年迈,却并不糊涂。”
二人携手出门,哈哈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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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千年后,作为这个世上非常独特的人,更何况现在大权在握、适应了这个环境,陆飞内心深处一直觉得自己能干很大很大的事,能够让世界按照自己的意志改变。
自东京兵变掌握权力后,短短几个月的时间,便已经能在大唐朝廷里举足起重了,放眼朝堂,好像还没有人敢真正成为自己的对手,唯一美中不足的就是那些比自己还够胆的边关重将,也许这个世上少了这些人,他可能会不紧不慢的走上皇帝宝座……蓦然之间,陆飞回顾往事,觉得自己已经干得够快了,快得有些连自己都应接不暇。
有时候大事不能太快,当年隋炀帝就是修个运河、征个高丽,因为急着想一番大作为,结果把老本都赔了进去!后人也只得叹息一句:若无水殿龙舟事,共禹论功不为多。
不过陆飞并不满意现在的速度,觉得自己被什么束缚着,一直无法尽情。就好似这座繁华无比的汴梁城,陆飞每日呆在这里像在囚笼里一般。
现在,他就只能坐在这里,耐心地瞧一份古人写的没有标点的资料。内容十分枯燥,却不能不仔细琢磨。
究竟是什么地方没对?
他只得暗暗告诫自己:大事都是由一件件小事组成。
赵炅当年建立大宋王朝时,企图以文治国来淡化五代十国时武将作乱的风气,他一定想不到这才过了几年,执掌天下格局的权力中心又一次落到了军人的手里,落进了大唐殿前司都点检陆飞的手里。
可笑赵炅生前所做的一切努力都是白费了。
在旁人眼里,陆飞十分淡定,一坐就能坐一两个时辰,一直在那里看卷宗,模样就像在看一本很有意思的闲书一般,一页页地细看……实际他并不是那么有闲心,只不过慌也慌不来,无奈罢了。
他甚至可以在吵得不可开交的殿前司议事堂里心无旁鹜的做着这种事,却又会在众人吵得要紧处突然插上一句,这让别人有些弄不懂他到底是在看卷宗还是在听大家说话。
……这时天武军都指挥使向训走了过来,说道:“陆殿帅,河北军情日盛一日,我们几个人商量了一番,您看这样安排可否?三天为一轮,我与呼延赞老将军当值,负责整编禁军及往河北一带事先调动军粮等诸事;再之后便由高顺与李继隆将军坐值,只是不知道李继隆将军病好了没,他们二位将军负责整理边关五处军情,其中以河北军情为主。”
陆飞没有抬头,依然是顺着字列往下细看,随口道:“便依向将军所请,添一句,每逢单日我都会在殿前司。”
向训拜退回到屏风外的书案前,对另外两人道:“陆殿帅同意了。”
三人都抱拳回应,都在一间屋子里,刚才陆飞和向训的对答、大伙儿已经听见了。
小小的插曲结束后,殿堂里又是一阵议论纷纷,其实他们本没必要吵,只是这样才能显得他们不是白混殿前司这份俸禄。
“呼延将军,神卫军裁军五千之事进展如何?”
突然而起的声音让殿堂里迅速安静了下来,众人都一齐将目光投向了仍在伏案秉读的陆飞。
众人愣着各自对视。
殿前司议事不是朝议,也不是升军帐,所以包括陆飞在内大家既没有穿朝服也没有穿盔甲,个个都是一身宽袍大袖,不细细看还以为这里是政堂事的一帮儒员呢。
呼延赞抖抖衣袍,随口道:“末将仍在督促。”
尽乎敷衍的回答并没有引进陆飞过多的言语,只是很平淡的‘嗯’了一声便继续埋头。
好像众人也习惯了他的这种风格,殿堂里只是稍有安静便很快死灰复燃,只不过这些人闲扯归闲扯,心里的想法却是个个心怀鬼胎,还有人时不是地拿眼瞟瞟陆飞。
当然了,陆飞以这种风轻云淡的态度视人,不喜不怒不急不噪,神仙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要做些什么。
就这样,又混到了中午,大伙儿便暂时离开,有一个时辰的午膳和休息时间。午膳是公家供给。
就在大家去膳堂时,有人拿着工部的印信走进了殿前司。
陆飞食欲不佳,随便应付几口五脏庙后便随着工部的人走了。
工部的衙门原在南部皇城的一墙之隔,靠近御街,只到大唐建立后,陆飞又让人在南皇城里单辟了一处,防犯森严,连薛居正这种人都不知道里面是做什么的。
入了朱雀门,沿着内皇城城墙根一直向东,行约五百步便到了,抬头的匾额上没有任何的字迹,院落四周都是披坚执锐的甲兵,显得格外神秘。
刚一进门,早有人通报过,戴雄急忙出来见礼。
戴雄径直道:“陆将军,今日家母四十大寿,下官下午想告个假。”
陆飞一皱眉,人也停住了,奇怪道:“告假?不是说东西做出来了吗?”
戴雄点点头,道:“试了几次,比前番做的都有进步,这不马上就请将军来验验,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