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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可汗 [精校版+6章隐藏结局]-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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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连基本没有理政经验的薛崇训,这时都看出来了:新的权力格局需要一个服众的宰相。

窦怀贞、萧至忠、陆象先……等六人中间,从干练能力和政绩上看,就只有张说最有能耐,但太平可以为了安定人心饶张说一命,却不可能把相权交给一个前太子的人手里。

就在这时,陆象先站出来说道:“既然大家有分歧,那老臣举荐一个人吧。”

太平总算开口道:“陆相公请讲。”

陆象先道:“程千里,现在是安西镇副都府。”

太平又问道:“你为什么要举荐他,此人有何过人之处?”

陆象先笑道:“去年他回京述职,和老臣下过一盘棋,围棋上颇有造诣。”

张说的脸“唰”一下就红了……之前他推荐的那个人,有诸多优点和建树,现在陆象先居然说某人棋下得好,便委以重任?

更让人无语的是太平居然一下子就同意了,她点头道:“有棋品的人其他方面也不会太差,那就依陆相公所言,用程千里做河西节度使吧。”

张说欲言又止;其他人皆尽默然,他们怀疑这个程千里是太平内定的,然后才借陆象先之口说出来而已……这中间有个权力分配问题,皇帝(掌权者)和外朝在大事上的权力分配:一般是宰相提议,然后皇帝只需要赞同或者否决;通常皇帝不会自己提出什么方案,都是大臣们设想一个政略,然后获得皇帝的支持,再予以实施。

说完事散伙,薛崇训也拜别太平,准备回家。他走出紫宸殿的时候,忽然想起昨晚侍候自己的程婷,怎么和程千里一个姓?那程家是关陇武将世家,现在虽然败落,但程千里或许也是那家的人。

薛崇训往细了一想,顿时心下烦冷,母亲的心思真是难以揣摩……如果猜得没错,那程婷以后肯定得过门来了,要你得要,不要也得要!

他又想起了母亲给自己选定的那个霍国公主,胖如猪那女人,或许也有一定的政治考虑。

那我算什么?母亲跟前的一个宠臣、一个侍卫、一粒棋子?

他叫人到翰林院旁边的宫殿里取了装小兔的笼子,昨晚他就睡那里,然后正欲回家……这时他又想起自己那门亲事来。

母亲坚持要自己娶太上皇的女儿,估计是为了安抚太上皇那边的人,尽可能地拉拢各方势力。于是薛崇训也变成了政|治牺牲品,非得要娶个自己完全反感的类型,不客气的说,母猪一样的女人。

这事儿搁谁那里都不爽,他也是十分无奈。就在这时,他忽然又想起了李妍儿,她不也是太上皇那一脉的?太上皇的亲孙女啊。就是娶李妍儿,也比娶霍国强许多倍……薛崇训脑子浮现出了李妍儿那可爱的脸蛋,大眼睛、菱形小嘴……虽然辈份不同,但在唐朝是没有关系的。

薛崇训往细处一想,这样也许真能两全。因为在母亲心里,政治需要仍是大头,自己现在有什么办法反抗?

有个大问题是李妍儿对薛崇训没好感,因为他亲手杀了她的父亲,虽说恩怨算不得什么,但让她嫁给一个有阴影的人,也是一件很不愉快的事。

薛崇训决定先瞧瞧再说。于是他问身边的宦官李妍儿的住处,然后调转马头,沿着太腋池岸边向西岸过去。

南岸和东岸是最热闹的地方,越往西走,越是冷清。这时那宦官指着一处小院说道:“就在那边,以前汾王就住的那里,世事无常,现在汾王都要做皇帝了。”

薛崇训点点头,策马来到院门口,这是个一进的小院子,里外也就七八间屋的规模。在大明宫里,这样的低矮建筑多是宫女们住或者堆放杂物的地方。

这时估计里边的人听到了动静,院门忽然打开了,一个穿着素色长裙的妇人出现在门口。这个人薛崇训刚见过不久,在五王子府见着的,是李长器的王妃之一,应该就是李妍儿的生母。

只见她梳着堕髻,大约三十来岁,是个面容清丽的妇人,幽居了一段时间比上回还要清瘦了……颧骨较高,听说这种面相克夫?

“薛郎?”妇人惊讶地看着他。

第三十一章 兄弟

以前一直恐惧于李隆基的压力,现在李隆基败了,让他轻松了好一阵。但渐渐地他意识到这一切表面上的荣华都源于母亲的信任和权势,这两样缺一不可,只要失去一样,现在的一切都会烟消云散……把命运寄托在别人的身上,实在不是件稳靠的事儿。而且李隆基还没死,快一个月了聊无音讯,终究是个隐患。

……湖畔的柳枝在午后的骄阳中慵懒地垂着,偶尔有微风吹过,它们才轻轻摇动几下。沿湖的石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于是里面这栋绿瓦白墙的小院子就显得更加幽静了。薛崇训和一个宦官走到院子前面,他已下马,左手牵着缰绳,右手提着一个笼子。

这时李妍儿的生母孙氏忽然出现在门口,倒让他有些猝不及防。本来只是想过来看看她们住的地方,并没打算要说什么做什么。

孙氏片刻的惊讶,瞪大了与李妍儿有些相似的眼睛道:“薛郎何事造访?”

薛崇训忙道:“我只是路过。”

太腋池西岸,去什么地方能路过这里?孙氏怔了怔,很快便客气地说道:“薛郎和这位公公既然来了,进院子喝口水吧。”

这个妇人的丈夫李成器,便是薛崇训杀死的。现在她却要对薛崇训如此客气……薛崇训心中一时诸多感受无以言表。午后的静谧仿佛涤荡掉了他的戾气,此时此刻他希望自己和身边的人都活得好些。

或许世上大多数都是这样想的,让自己和身边的人活得更好。李长器为了自保,主动放弃长子的继承权,把皇储让给李隆基,也是嗅到了数十年前李世民和李建成争夺皇权的血腥味吧?但世事无常,一味退缩也不定就能自保,最后李长器还是家破人亡,留下孤女寡母无依无靠,住在这样偏僻的地方,活得战战兢兢。想到这里,他不禁对孙氏母女产生了些许同情。

他说道:“这里是内朝所在,恐不方便,我就不进去了……大表哥的事,对不起。”他说这句对不起的时候确是出于诚心。

“你……”孙氏惊讶地抬起头仔细看着薛崇训的神情,良久之后才叹息道,“怪不得薛郎,你也是只是奉命行事……我不怪任何人,国家大事本就不是我们的事。”

她最后补充了一句,应该是怕薛崇训和他身边的宦官把话传出去,说她心里有怨恨,她们的日子会更不好过。薛崇训听罢默然不语,人的悲哀莫过于此:没有尊严,没有安全感,怨恨就怨恨吧,还不能表现出来。

这时他发现孙氏在看自己手里提的兔子,大约有兴趣的样子,薛崇训见状,顾不上多想怎么向宇文姬交代,很大方地就把笼子递了过去:“这只兔子送给妍儿,表嫂代为收下。”

孙氏有些犹豫,强笑道:“这怎么好意思呢?”

薛崇训道:“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或许妍儿会喜欢这种小动物。”

孙氏这才接了过去,道了一声谢。薛崇训也无法完全猜测她内心的情绪,但此时他已完全打消了对李妍儿的非分之想。有时候事情如无必要,实在不用做得太过分。

他抱拳道:“如此便不多叨扰,告辞。”说罢他便翻身上马,离开了小院。

那宦官仍旧马前马后地跟着。薛崇训见他态度恭敬,便问了他的名字,名叫张肖,内侍省的一个小宦官。

……回到家,刚进府门,正遇到薛府的管家薛福来禀事。这个薛福五十多岁,从脑袋到肚子都是滚圆滚圆的。在河东薛家呆了一辈子,以前跟薛绍,现在跟薛家长子薛崇训。他以前不姓薛,姓还是薛家赐的,以前姓什么大伙都忘了,估计他自己也很少想起。

管家接过薛崇训的缰绳,说道:“有件事,二郎明日离京。郎君要去送送么?老奴昨儿想提醒郎君呢,可昨晚郎君没回来。”

薛二郎现在的处境,估计没什么人愿意去送,也不能怨人情冷暖,人情本就那么回事。不过薛崇训毕竟是他的亲大哥,一个爹妈生的,如果连薛崇训都不去送送,实在有点说不过去。

正好今日还有小半天时间,也没什么正事,薛崇训便道:“我现在就过去,叫庞二备车。薛福,你给准备些东西,尽快装上。”

薛福道:“成,郎君到倒罩房喝杯茶歇会儿,老奴便能准备妥当。”

薛二郎在长安的住宅也在东市附近,离五王子府也不远,唐隆政变之前就是他代表太平公主和李隆基联络,从而促成了李旦家和太平家两大势力的联手,可谓功不可没。以前薛二郎比薛崇训风光,现在恰恰相反。

薛崇训带着一干奴仆侍卫行到府前,叫门子进去通报,不一会薛二郎便出来迎接了。只见二郎还是那样子,穿着紫色圆领长袍,身材瘦削,苍白的脸有些病容。

薛二郎抱拳道:“长兄。”

薛崇训挥了挥手,也不客气就往里边走,“自家兄弟,甭客气。庞二,把东西搬进去。一些吃穿用的东西,二弟回河东路途遥远,多准备些东西。”

薛二郎跟着也进了门,一面笑道:“我还以为没一个人来送我,到底还有个兄长,嘿嘿。”

薛崇训见他笑得一点都不勉强,不禁说道:“二弟,我瞧你挺想得开的。”

“我有啥想不开的?”薛二郎咳了一声,“虎毒还不食子,况且我又没做什么对不起母亲大人的事,母亲也不会把我如何,大不了削去王爵,回河东老家呗,咱们家在河东又不是过不下去。”

薛崇训点点头:“二弟能这么想就好,你得注意身子骨,少沉迷酒色。”

“什么酒色?我就你弟媳妇一个女人。”薛二郎一边走一边说,“这辈子有她一个,我便知足了。”

薛崇训听罢不禁有些意外,长大后他就很少和二弟住一起,刚才听他这么一说还是个有情有意的郎君?

二人进了前院的一间上房,薛二郎一面吩咐家奴准备酒菜,一面招呼薛崇训到榻上对坐饮酒。

见二郎提起酒壶斟酒的时候又咳嗽起来,薛崇训便随口道:“少倒点,你这身体怎地如此弱?”

二郎笑道:“一直就这样,长兄又不是不知道。”

薛崇训端起面前的酒杯仰头就倒下去,“哈”地呼出一口气:“母亲正在气头上才会削去你的王位,等过些日子我帮你劝劝,说不定咱们兄弟俩又能重聚长安一块喝酒。”

二郎摇头笑道:“我的事长兄不必担心,以前就料到可能有这么个结局。当时母亲和李三郎水火不容,我虽然看好三郎,但这种事儿谁能说清楚?我也没什么好瞒着长兄的心思,当时我就没打算帮母亲,就算成事不定是好事,如果没成,我死了叫你那弟媳妇一个人孤苦伶仃的怎么办?我那样选择,确是两头不讨好,无论谁赢,我也不可能再有更大的风光,但也不会万劫不复,长兄说是不是?现在我不是活得好好的?我倒是想劝劝长兄,长安这水仍然很浑,您还得注意一些。”

薛崇训沉吟道:“此话怎讲?”

二郎神色一冷:“长兄至少有两处危险。第一,人心,人心不在女人当政,所以表面上李三郎一败涂地,但只要他一天没死,就还有机会;第二,母亲百年之后,谁当国?恐怕还是李家的人吧,到那时长兄何去何从?您可以看看外祖母那边的武三思,可有什么好结局。倒是咱们兄弟俩那继父一直埋头做人,得了个寿终正寝。”

薛崇训皱眉沉思,自己这弟弟平日性子阴沉,但确实有几分远见的。

这时二郎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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