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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素全身一震:“祸从何来?”
“晋王已经失宠。”
杨素不以为然:“这是他咎由自取。”
“兄长,晋王外任离京,太子地位稳固,继位有望了。”
“如果这样,也是天意。”
“唉呀兄长,你曾全力支持晋王,太子早已记恨在心,耿耿于怀,他一旦登基,我们全家一百多口还能活命吗!”
杨素始觉事态严重:“贤弟说的也是,但晋王已开罪娘娘,我们又如之奈何?”
“事情尚可挽回,圣旨未下,只要兄长进宫向娘娘晓以利害,就可化险为夷。”
杨素为难:“娘娘的脾气是说到做到,只怕难以让她改变主意。”
“兄长不妨一试嘛,您的话娘娘会认真考虑的。”
“贤弟有所不知,近来你侄儿玄感常对我说,晋王为人奸狡,扶他继位于江山不利。”杨素说出担心,“我在想,万岁百年之后,这帝位天意究竟属谁?”
“帝位难道还会旁落吗?”
杨素已有主意:“久闻李靖善卜,他正在府中刚为母亲禳灾祈福做完功德,何不请他算上一卦,以明未来。”
杨约表示赞同:“也好。”
一旁的红拂听了,眼中闪射出异样的光彩。
一刻钟后,仙风道骨飘逸潇洒的李靖翩翩步入。红拂的眼波立刻流向他伟岸的身驱。啊!真是与众不同,超凡脱俗风流倜傥。
杨素在座位上伸手礼让:“道长请坐。”
李靖稽首后落座:“大人夤夜传唤,必有见教。”
“烦请道长卜上一卦。”
李靖沉吟一下:“但不知为何人卜?为何事卜?”
杨约代答:“是这样,如今南陈平定,天下一统,万岁年事渐高,不知日后谁能承继大统?欲请道长指点迷津。”
“现有太子在朝,何须动问。”
“道长是明白人,想必也知道万岁与娘娘对东宫诸多不满。而晋王则深得娘娘欢心,不知晋王可能取而代之?”
李靖答:“皇家之事,我也略有耳闻,万岁曾有易储之意。但圣上耳软,不是又有意让晋王留守建康吗?”
“一些不差。”杨素对李靖抱很大希望,“道长先天八卦人称神算,就请预卜一下,太子与晋王日后何人能为大隋之主?”
“大人吩咐,敢不从命。”李靖焚香祷告屏气凝神摇动金钱,演化文王八卦。少时卦成,但他不开金口若有所思。
“卦象如何?”杨素见李靖迟迟不语,开口追问。
“这卦却是奇怪!”李靖仍处在迷茫中,“贫道平生第一次摇出这种卦象,倒是有些吉凶难卜了。”
“请道长明示。”杨素越发急于知道内情。
“若如实而论,太子前程不妙,凶险丛生,但卦象又显示出眼前风云得意。晋王则当前运交华盖,时运不济。然有贵人相助逢凶化吉,更有紫微气回环,这是帝王之象啊。”
杨约插话:“兄长如何,还是晋王继位吧。”
“可是卦象又转大凶。”李靖忙又告知,“又有黑煞气侵入,紫微气渐渐不敌,直至全被黑煞气吞没。若按卦象推断,难说。”
杨素急于知道下文:“道长,还请拨云见日。”
“天机玄奥,难以预测。”李靖不肯直言因果,“总之,卦象很凶。”
红拂不知何时倒来一盏香茶,手捧托盘飘然而至李靖面前:“道长算这许久,想已口干舌燥,请用香茶。”
李靖确已口渴,取茶之际恰与红拂纤手相挨,不觉抬眼一瞄,又恰与红拂目光相遇。二人近在咫尺,红拂艳若桃花初绽,李靖未免动情。稍一不慎,碰掉杯盖,无名指也被热茶溅烫一下,不觉唏嘘一声。
红拂不由自主抽出所带香罗帕,就为李靖擦拭手指:“都是奴婢过失,道长痛否?”看红拂的样子,是着实心痛。
李靖急抽出手:“不妨事,不妨事。”忍不住又看红拂两眼,目光中流露出绵绵情意。
这一切都被杨素看在眼里,他不悦地重重咳嗽一声。
李靖警觉,起身告辞:“大人,卦已卜毕,贫道回房休息去了。”
“道长好生安睡,明早派车送道长返回斗母宫。”杨素略一点头,算是答礼了。
李靖临出门,扫了红拂一眼,立时感到红拂那热辣辣的目光烫得自己脸红,他的心又猛烈震颤一下,飞快离开。
红拂盯着仍在摆动的门扇出神。
杨素用白眼珠斜睨红拂:“你该不是丢了魂吧?”
红拂收回目光:“老爷取笑了。”
杨约见状插话:“兄长,还是商量正事要紧。”
“你看下步棋该如何走?”杨素问。
“这不明摆着,把宝押在晋王身上。”杨约早有选择。
“可李靖说他有黑煞气侵扰,而且继位对江山不利。”
“兄长,谁管以后几十年,且先顾眼前。不要说李靖已卜出晋王有帝王之分,我们为自身计也当全力扶保晋王。太子早已忌恨于你,他若登基,你我兄弟没有好果子吃。杨家要不失势,只能依靠晋王。”
杨素叹口气:“如今已与杨广拴在一条绳上了,死活也只有一起蹦了。明日早朝后,我入宫面见娘娘陈说利害。”
“好,兄长一定马到成功。”杨约见杨素伸懒腰打哈欠,昏花的老眼在红拂身上滑来滑去,便识趣地退走了。
杨素马上死死盯住红拂,脸上现出淫邪的笑:“夜色已深,侍候老夫安歇。”
“遵命。”红拂很快铺展好床帐被褥,“老爷休息,奴婢告退。”
“莫走。”杨素一把拉住她,“你来府已半年有余,也该陪老夫睡觉了。”
红拂拼力挣脱,正色言道:“红拂乃一歌姬,绝不伴寝。”
“哼!”杨素脸色一沉,“晋王既已把你舍出,就要听任老夫摆布,这杨府之内,我的话就是圣旨,阖府上下,谁敢不从。”
“老爷,漫说是你,便晋王也未能玷污我的身子,你也休想!”
杨素冷笑几声,逼近红拂:“如若不从,那就休想活命。”
“如若相强,我红拂一死而已。”她拔下银簪,直指咽喉。
双方僵持片刻,红拂缓缓退向屋门:“老爷安歇,奴婢去也。”
“你!”杨素眼睁睁看着红拂走了,颓丧地坐在床上。
眉月爬上柳梢,微风摇动,客房窗上树影斑驳,夜已深,但李靖仍无睡意。他秉烛桌前,正专心致志研读《孙子兵法》。近十年的道门生活,给了他难得的学习机会。他天资聪颖,博览群书,把《周易》背得滚瓜烂熟,解析得出神入化,卜卦算命已炉火纯青。能人最大的长处就在于不满足,他也同样如此。书籍使他思想活跃,《孙子兵法》又使他着迷。近来,他心底萌生出一个新的念头,就是想要在军事天地里大显身手。
户外,传来轻微的“嚓嚓”的脚步声,似乎停步在窗下。李靖回首观望,一个淡淡的人影忽地闪开。是谁在偷窥?怀有什么动机?他扑过去拉开门一跃而出,眼见有个黑影遁入月亮门。飞身跟踪过去,只见月光微,星光淡,花园内枯枝摇曳,黄叶飒飒,哪有人的踪影。李靖心说,真是见鬼了。满怀狐疑返回房中,插上门回转身猛抬头,竟有一妖娆女子在面前站定。
“你是什么人?”李靖略微一惊,旋即认出,“是你!”
女子施礼作答:“妾身红拂特来拜望道长。”
“不知姑娘有何见教?”他想起适才在杨素那里,红拂时而脉脉含情时而火辣辣的目光,总有些不自在,也不敢正眼直视红拂。
红拂倒是快言快语:“奴家与道长几番接触,见道长骨格清奇,相貌出众,谈吐不俗,胸藏锦绣,早生爱慕,藤萝欲附松柏托付终身。”
“这如何使得!”李靖心情复杂,他似乎感到突然,又似乎期盼红拂这样做,“我乃出家之人,业已跳出三界外,不恋红尘。”
“李先生。”红拂干脆改变了称呼,“这桌头的《孙子兵法》足以说明,你胸怀大志,不会久居道门。”
李靖曾为红拂的妩媚动心,如今更为她的睿智所动,但他不能没有顾忌:“姑娘曾侍晋王,如今又为国公杨大人所钟爱,岂是你能……”
红拂抢过话来:“我虽系女流,但亦有头有心有热血,终身绝不受制于人,倘主人阻拦,我一死而已。”
“姑娘一身侠气,堪称巾帼不让须眉,只是……”李靖欲言又止。
红拂何等聪明,早知他言外之意:“请先生相信,我红拂秉性刚烈,生来不曾屈从。虽说身在侯门,但莲出污泥,我自冰清玉洁。若是败柳残花,有何颜面耻求依附。”
“姑娘言重了,贫道失敬。”李靖自觉羞惭,“请坐下一叙。”
二人在八仙桌两侧坐定,李靖意欲解疑:“适才可是姑娘在窗外?想不到你武功过人,神出鬼没。”
“非也。”红拂置之一笑,“我是在先生去花园时乘虚而入的。”
“奇怪,遁入花园的又是谁呢?”
“哐啷!”房门被一脚踢开,气呼呼的杨素恶狠狠站在门前。
李靖惊怔一下,旋即镇定下来:“原来是杨大人。”
红拂若无其事地起身见礼:“请老爷上坐。”
杨素跨进一步:“你们干的好事!”
“大人,我们可是规规距距非礼莫为呀。”李靖解释。
“老爷,奴家与李先生话未说上几句,更不曾做什么。”红拂则是反驳。
“当场被我堵住,还敢强辞狡辩!”杨素气得发抖,“李靖,你出家之人,不守道规,勾引老夫爱姬,我岂能容你。”
“老爷,请你不要信口雌黄,是我主动来此,你怎能有辱李先生清白。”红拂挺身而出。
“小贱人,以为我会放过你吗!”杨素逼近红拂,把积郁在心底的不满全发泄出来,“你来我府中半年,至今不肯伴寝,装模作样,推三阻四,你是什么金枝玉叶吗?!老夫怜香惜玉的耐性是有限度的。”
“我是歌姬,但并非你侍妾。金枝玉叶与普通人没什么两样,我同样有做人的尊严。”红拂毫无所惧,“杨老爷,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我倾慕李靖已久,决心委身于他。”
“你竟敢当着我的面如此叫嚣!”杨素气恼已极,“不信我堂堂国公,制服不了你一个歌女。”
“你可以指挥千军万马攻城掠地,可以左右皇帝役使百官,但你却不能征服我的心。”红拂靠近李靖,“我的心已经属于他。”
“我剜出你的心!”
“你可以做到,但你却不能得到我。”
“易如反掌!”杨素大喊一声,“来人哪!”
四名武士应声而入:“老爷有何吩咐?”
“将红拂押回我的卧室。”
“遵命。”四武士一拥上前。
“站住!”红拂拔下银簪,指向自己咽喉,“再走一步我就死在这里。”
四武士怯步。
杨素看看红拂欲刺架势,把算盘打在李靖身上:“道长,你乃出家人,应以声名为重。快夺下她手中银簪,劝她顺从老夫,便饶你不死。”
李靖已彻底为红拂的刚烈征服:“杨大人,我敬佩红拂姑娘的直言不讳,她这样不惜一死追逐我李靖,我理当义无反顾地接受她的一片深情,恕我不能从命。”
“大胆!”杨素命令四武士,“与我将李靖拿下。”
四武士同时扑过去,李靖拔出佩剑横在胸前,护住红拂:“杨大人若相强,宁愿死在这里。”
四武士又怔住,不知如何是好,回顾杨素,意思是怎么办?杨素一时拿不定主意,双方处于僵持状态。
杨约急匆匆闯入,站在双方中间:“都不要冲动,我有话说。”
杨素奇怪地问:“贤弟,你如何得到消息?”
杨约一笑:“其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