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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恬和司马断互相看看,脸上的笑容十分勉强。几位北疆军将领也是怏怏不乐,没有想与代北军将领见面的意思。
宝鼎故作不满,“我给你们先后写了几封信,把其中的利害关系说得很清楚,难道你们都没看?”
蒙恬冷眼看看远处的代北军将领,不屑地撇撇嘴,“没有他们,我们一样可以击败匈奴人。”
“是吗?”宝鼎看了众人一眼,问道,“那你们为何被匈奴人打得狼狈而撤?”
“我们的兵力严重不足。”司马断说道,“现在中山大战结束了,二十多万援军进入代北战场,足以与匈奴人一决胜负。”
宝鼎笑了起来,继续问道,“如果匈奴人主动撤退,撤到大黑河,撤到阴山脚下,我们怎么办?是不是一直追过去?”
蒙恬、司马断等人悻悻低头。二十多万步军长途跋涉,深入大黑河一线作战,粮草辎重根本无法解决,而粮道更是处在匈奴人的直接打击之下。这也是北疆军一直没办法攻打云中的重要原因之一。秦军缺少骑兵,更缺少能征善战的北虏骑兵。北疆军主力骑兵就是由义渠、空同和西羌等北虏诸种组成,没有他们,北疆军如果遇到匈奴人,基本上被敌人围着打,防守有余而攻击无力。
代北军的归降正好可以弥补这一缺陷,虽然五万多人的代北军并不都是骑兵,但只有给他们足够的战马,这五万多人就是一支强悍的骑兵大军,可以确保秦军在代北战场上攻守兼备,进退无忧。
“请放下你们心里的仇恨。”宝鼎挥动马鞭,大声说道,“再过几年,大秦的疆土就是整个中土,大秦人就是中土人。代北是中土的一部分,代北人就是我们大秦人,是我们的兄弟姊妹,所以,我请你们敞开天空一般的胸怀,去包容他们,去接纳他们,与他们齐心协力,并肩作战,与他们共同开创大秦的未来,建下震烁千古的伟业。”
宝鼎这最后一句话终于起到了作用。功业代表着权力和财富,只有建下显赫功勋,大家的利益才能得到保障,子孙后代才能安享荣华富贵。
两军将率见面,气氛很尴尬。
代北军将率回到家园故土,那感觉完全不一样了,士气也起来了,傲气也恢复了。
自始至终,秦军都没有击败他们,蒙恬和司马断等北疆军将领更是他们的手下败将,代北将率在心理上便占据了优势。虽然他们在中山战场投奔了秦人,但并不是因为打不过秦军,而是因为走投无路了,不得不找一条活路。
武烈侯公子宝鼎愿意以自身为质招降代北军,其实说白了就是忌惮代北军的实力,担心和代北军打个两败俱伤,以致于无力救援代北,丢掉了代北。这从另一个方面也证明了代北军的实力,让代北军骨子里的那股傲气无形当中又涨了几分。
如今北疆军被匈奴人打得狼狈不堪,代北危在旦夕,而代北军却有围杀十万匈奴人的辉煌战绩,回到本土后更是傲气冲天,两相比较,代北军的气焰自然嚣张。
蒙恬等人怒气上撞,心想你们为了活命,背叛赵国,投降秦军,难道不觉得羞耻?竟然还在我们面前摆一张得意洋洋的臭脸,岂有此理怒气上来了,口气也就变了,这话也就难听了,极其嘲讽之能事。
其实代北军的心理可以理解。他们正是因为感到耻辱,不想让北疆军看轻了自己,更不想摆出一副奴颜婢膝的嘴脸饱受昔日手下败将的羞辱,于是只好以昔日的荣耀和战绩来掩饰自己心里的惶恐和羞愧。
双方唇来舌往,你嘲我讽,剑拔弩张,大有一言不合拔刀相向之势。
宝鼎厉声喝止,“都给我闭嘴若想分出胜负,就比比谁杀死的匈奴人最多。”
代北军的大营还在老地方。青山依旧,营寨依旧,人马依旧,唯独失去的就是这座大营的统率,就是大将军李牧。
宝鼎的行辕安置在代北军大营的西北侧,紧贴着祁夷水。
当天晚上,宝鼎在行辕召集北疆军和代北军的统率们商讨代北局势。
蒙恬详细介绍了当前的代北战况。
雁门郡几乎全境丢失,秦军和匈奴人如今在雁门郡与代郡的交界之处奋力厮杀。
在两郡交界的北部,北疆军主力于青陂和白登一线筑垒死守;在其中部治水两岸,原代北守军会同楼烦、林胡等代北诸族军队依靠险要地形,顽强阻杀入侵匈奴。北疆军统率羌廆(hui)则率军在雁门郡与太原郡的交界之地句注要塞阻杀敌军。
蒙恬说完之后,司马尚马上问道,“你们和太原的羌廆将军一直保持着联系?”
蒙恬点点头,“坚壁清野之后,从云中、雁门撤出来的部落一部分进入代郡和太原郡,还有一部分则撤进了治水两岸的大山。正是得益于他们的帮助,我们的斥候才在大山里建了一条临时驿站,确保了代郡和太原郡之间的联系。”
司马尚略略皱眉,转身与身侧的两位部下低声说了几句。这两位部下一个是楼烦人的统率野狐,一个是林胡人的统率青狼,其所率军队都是代北军的绝对主力。
“武烈侯,既然云中和雁门的诸种部落坚守在大山之中,那么我可以肯定,他们一直密切关注着匈奴人的动向,他们知道的事情肯定不比斥候探查到的消息少,所以我打算派人去大山,一则探查更多匈奴人的消息,二则告诉诸种部落,代北军回来了,他们的亲人都回家了。这既有助于安抚代军军心,也有助于联合诸种部落的力量共同攻击匈奴人。”
宝鼎当即首肯。他知道代北将士挂念部落和亲人,司马尚此策不但可以帮助将士们与自己的部落取得联系,也可以让秦军在代北大战中获得更多的助力。
“武烈侯,我记得离开中山之前,你曾告诉我羌廆将军正在治水上游的金沙滩一线阻敌,今日却听蒙将军说,羌廆将军在句注要塞阻敌。这两个地方虽然相距不远,但羌廆将军从金沙滩退守句注要塞,其中肯定发生了什么。”司马尚转目望向蒙恬,问道,“羌廆将军对此可有解释?”
“大庶长在信中说,匈奴人以重兵攻打金沙滩,突破了治水,迫使他不得不退守句注要塞。”蒙恬马上解释道,“武烈侯为了诱使匈奴人全面攻击雁门,要求我们示敌以弱,主动撤退。虽然大庶长手上有十二万军队,但武烈侯严禁他展开反击,除非匈奴人突破了青陂和白登一线,杀进了代郡,否则大庶长都不能在南线展开凌厉反击。”
司马尚吃惊地望向宝鼎,目露疑惑之色。
他不知道羌廆手上有十二万军队,更不知道秦军明明有实力守住雁门,却示敌以弱主动撤退,导致代北局势岌岌可危,这其中到底有何原因?
宝鼎微微一笑,抬手指了指南方。
司马尚和几位代北军统率心领神会,心里却愈发吃惊。没想到武烈侯和咸阳的关系紧张到如此地步。很显然,武烈侯故意制造代北紧张局势,就是为了把秦军主力全部集结到代北战场,也就是全部控制在他的手里。武烈侯牢牢控制军队,当然是为了实现其政治上的目的。
代北这一仗远远比他们想像的要复杂,不过他们习以为常了。当初李牧和邯郸也是如此,代北战场和代北军队不过是这些上位者博弈的棋子而已。
“安平侯对匈奴人在雁门南线发动猛攻可有什么猜测?”宝鼎笑着问道。司马尚被咸阳封侯了,爵至伦侯,这在大秦历史上也是破天荒的一件事。
“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匈奴人的目标是太原。”司马尚说道,“匈奴人拿下太原,随即可以与河南的匈奴人东西夹击,如此秦军极有可能丢失上郡。太原和上郡若是双双告失,代北自然就是匈奴人的囊中之物,而秦军的北疆防御就此告破,匈奴人自此可以控制北方战场的主动权。”
“对策呢?”宝鼎追问道。
司马尚犹豫了片刻,说道,“我不知道武烈侯对北方战局有何整体谋划,但就今日局势来说,还是集中兵力于青陂、白登一线击败匈奴人为上策。匈奴人一旦败北于北线,其南线就有被合围的危险,匈奴人不得不后撤,如此我们就可以在善无城一带与其决战。”
宝鼎微微皱眉,“匈奴人愿意决战?”
“匈奴人当然不愿意决战。”司马尚摇头苦笑道,“中山大战已经结束,即使燕国人故意隐瞒此消息,试图让匈奴人与我们决战,让双方打得两败俱伤,但匈奴人非常狡猾,他们肯定有其他渠道获得中山大战的消息,在没有中山战场的确切消息之前,匈奴人绝不会决战。”
“如此说来,我们拿回雁门的困难并不大。”
“夺回雁门并不代表代北危机的结束。”司马尚以无奈的口气说道,“匈奴大单于亲自赶赴代北,说明对代北势在必得,他们绝不会空手而归。以我的估猜,匈奴人的大军会在阴山南北长期屯驻,再寻攻击良机。”司马尚看看宝鼎,目露担忧之色,“如果中原局势紧张,秦军陷入两线作战的窘境,咸阳必定有所取舍。毋庸置疑,咸阳肯定要保中原弃代北。秦军主力一旦南下,匈奴人必定再攻代北,代北危矣。”
第345章 总会有办法
第345章 总会有办法
宝鼎面露笑容,眼里更是掠过一丝得意之色。
他最担心的就是匈奴人在秦军主力进入代北之后,毅然放弃攻打代北,那他的全局谋划就失去了实施的最基本条件。现在有非常熟悉匈奴人的司马尚对代北局势做出了预测,而这种预测的局势发展正是他所希望的,这令他的担忧当即减去了几分,对自己谋划的成功更具信心。
司马尚等代北统率看到宝鼎轻松而自信的笑容,心里的阴霾顿时有所消散,隐隐约约把握到了一丝宝鼎的心思。宝鼎就像昔日的李牧,对南北大势有迥然不同的理解,两人都极度重视匈奴人对中土的威胁,为此不惜代价增强代北的实力,而由此带来的弊端就是与京都的矛盾日益增大以致于最后自相残杀甚至兵戎相见。
不过宝鼎和李牧不同,宝鼎是宗室,身份过于敏感,尤其楚国宗室熊负刍的篡位对今日诸侯国的影响非常大,各诸侯王为了防患于未然,都会设法限制宗室的权力,而秦王政肯定也要想方设法遏制宝鼎实力的膨胀。这对兄弟对大秦权柄的争夺恐怕不是一朝一夕的事,未来代北势必要成为这对兄弟浴血“厮杀”的战场。
这对代北人有利。宝鼎和咸阳斗得越厉害,就越需要代北人的支持,而代北人有了宝鼎这座靠山,生存和发展都不再是问题。
“不要考虑中原的事。”宝鼎笑道,“即便中原局势紧张,那也是咸阳应该操心的事。”接着他转头望向蒙恬和司马断,问道,“刚才安平侯谈了他对代北战局的设想,你们对此有何看法?”
蒙恬和司马断互相看看,彼此都明白武烈侯的意思。武烈侯要用代北军扭转战局,而北疆军则全力相助,至于正从中山赶来的中原主力则在确保代郡安全的基础上,对代北军严加防范,以防万一。
“我同意安平侯对代北战局的看法。”蒙恬说道,“匈奴人一旦接到中山大战结束的消息,知道赵国已灭,燕军已退守易水长城,必定会估猜到我大军主力正急速北上,如此一来匈奴人为避免与我大军决战,肯定要改变攻击策略。假如匈奴人由攻转守,局面则对我不利。所以我和安平侯的看法一致,马上集中兵力,在青陂、白登一线给匈奴人以重创,然后与雁门南线大军形成夹击之势,迫使匈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