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谎话,是不是?」
他一面追问著,一面双手按住了海棠的肩头,用力地摇著。
海棠一点也不抵抗,任由原振侠摇撼著她的身子。直到原振侠摇了她好几十下,她才抬起头来,用腻得化不开的声音道∶「你¨¨¨请你¨¨¨别那麽狂暴,我¨¨¨」
原振侠陡地住了手,整个人如同受到雷击一样地怔呆,几乎连呼吸也停止,几乎令血液也为之凝结!
海棠这时所说的那句话,他并不是第一次听到,而是第二次了。就在那个他这一生再也不会忘记的那个晚上,在他的住所,当他紧拥著海棠柔软香馥的身子,全然沉浸在无比的欢愉时,海棠就曾喘息著,讲过了这样的一句话。
这时,原振侠只觉得他的身体之内,似乎也有著烈风在吹袭,以致整个身子都充满了嗡嗡的声响。
过了好一会,他才定过神来。在他震动那一段时间中,他思绪杂乱之极,等他又开口说话时,他的声音听来是那麽疲倦,那麽无力,他只问了三个字∶「是不是?」
海棠的眼睛在玻璃罩下闪动著,原振侠可以感觉得到,在那双美丽动人的眼睛中噙著泪水。可是出乎他意料之外,海棠的回答,竟是那麽肯定和简单∶「是!」
原振侠一听得这样的回答,像是整个人一下子都了气一样。他本来是坐著的,这时,缓缓地仰躺了下来,一动也不想动。
那些薄片,海棠他们曾研究过,而且有了结果,这就是海棠一定要到「缺口的天哨」来的原因。由此,自然可以证明海棠的一切行动,都是有计画、有目的的。
海棠的一切行动都有计画目的,那自然包括了她邀请自己前去探索,而遭到了拒绝之後,那一连串行动在内!
那一连串行动,在原振侠来说,是如此美好,如此值得回味,如此纯真,如此象徵著生活之中最欢愉的一面!但现在证明一切全是相反的,那只不过是一个女特务人员,为了达成任务,而不择手段的一种行动而已。
而他,原振侠,自以为有幸得到了一个美丽动人的女郎的崇高感情,但实际上他只不过是被利用了的工具,一条被诱人的饵诱得上了钩的鱼!虽然用来引诱他的饵,几乎是没有任何鱼可以抗拒的,但他毕竟是一条上了钩的鱼!
当这一切都明白了之後,原振侠真的感到了疲乏,疲乏得连动一动手指的气力都没有了。他真难以想像过去的几天来,他一寸一寸地在峭壁上移动,在那麽可怕的蛮荒山岭之中,是怎麽度过来的!
他甚至闭上眼睛,他要甚麽都不去想。但是他只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无法控制自己的思想,那种屈辱感和难以形容的伤心和失望,像是巨大无比的铁锤一样,一下又一下捶击著他。
他感到胸口真的有一些重压,他知道一定是海棠把头靠向他的胸口。她想表示甚麽呢?表示亲热,还是表示歉意?
原振侠真想哈哈大笑起来,但是他连发笑的气力都没有,他只是无力地睁开了眼。本来,他只是想看上一眼,再闭上眼睛的,他根本不想做任何事,也不知道自己以後应该怎麽做。
可是当他一睁开眼来之後,他不禁怔住了,不由自主「啊」
地一声叫了出来。
他一睁开眼,就看到海棠!
海棠就在他的身边,他本来就应该一睁开眼来就看到海棠的。可是,令得他震惊的是,海棠已经脱去了头罩,他真正看到了海棠,而不是戴著头罩的海棠!
在黝暗的光线下,海棠的俏脸,看来是那样苍白,那样凄楚而令人心酸。
她的口唇微颤著,可是一点声音也不发出来。或许是为了不发出声来,她洁白整齐的牙齿,轻咬著下唇。泪水自她莹澈的双眼之中,汩汩地流出来,无声地,沿著她白玉一般的脸颊向下流,一直流到她尖巧的惹人喜爱的下颔。
泪水在海棠的下颔上凝成了一大滴,然後再落下来,一滴又一滴。她一定已流了相当多泪,满面都是泪痕,有几丝头发因为泪水而沾在她的脸颊上,她也没有拂开它们。她只是怔怔地望著原振侠,伏在原振侠的胸口,望著原振侠。
原振侠才一看到海棠时,只想到一点∶除去了头罩,那太危险了!所以他才感到震动。
可是,接著,海棠那种动人的神情,却使他忘记了一切。海棠只是望著他,一句话也没有说,甚至,一个字也没有说,可是她的眼神,却胜过了千言万语!原振侠在怔呆过去了之後,双臂一环,紧紧将她搂在怀中。
而也就在这时,黑暗之中有暗黄的光芒闪动,已向著海棠袭了过来。原振侠发出了一声惊呼,幸好他早一步把海棠的头搂进了怀中,所以他能及时把来袭的不知名的甚麽毒虫,一下拍了开去,然後他以极快的动作,提起头罩来套向海棠。
几乎是在一秒钟之间,那种暗黄色的光芒──毒虫的眼睛发出来的,环绕在他们的周围,像是无数妖魔在飞舞一样。
原振侠仍然搂著海棠,过了半晌他才道∶「你¨¨¨不应该这样做!」
海棠不出声,只是柔顺地依偎著原振侠。
原振侠叹了一声,连他自己也有点不明白,刚才的那句话,是说海棠不应该在这样的环境之中除下头罩呢,还是在说,她不应该为了达成任务而利用他。反正海棠没有出声,那就随便她怎麽去想好了。
维持了好一会沉默,海棠才挪动了一下身子,取出了饮水来,把吸管先伸进原振侠的口中。原振侠正感到了口渴,喝了一大口──为了摄取营养,饮水也早已加上各种人体必需的营养成分。
海棠自己也喝了一口,然後又紧靠著原振侠,用十分平静的声音道∶「我睡不著。」
原振侠深吸了一口气∶「明天你就可以到目的地了!当然兴奋。」
海棠的声音仍是那麽平静∶「我知道,你不肯陪我走完最後一段路程了。」
原振侠沉默了片刻,才道∶「陪你,我肯!陪你代表的势力,陪你去完成任务,我不肯!」
海棠叹了一声,把头枕在原振侠的胸口,原振侠再度轻搂住了她。
又过了半天,海棠才道∶「我要对你说很多话,你喜欢听也好,不喜欢也好!」
原振侠本来想说∶「只要你不再骗我、利用我,自你口中吐出来的每一个字、每一个声音,都是人世间最好听的声音!」
可是他却没有那麽说,只是低叹了一声。
海棠也低叹了一声,才道∶「我是干甚麽的,你当然知道,我也不必多说了。在我一出世之後不久,就被人决定了我的命运,要训练我成为一个出色的特别工作人员。当这个命运降临在我身上之际,我是无法反抗的,那时,我甚至还没有学会走路。」
原振侠开始感到海棠想说甚麽,他的心抽搐了一下,但他仍然没有说甚麽。
海棠的声调却出奇地平静∶「於是,我就开始接受严格的训练,在十五岁之前,我几乎是和整个世界隔绝的,只是接受各种各样的训练,一天超过十八小时。训练的项目之多,知识和体能方面的都有,我相信一个普通人,一百五十年也学不了那麽多东西。我的确学了不少,成绩超卓,那使我成为我同类中最出色的一个!」
原振侠喃喃地说了一句∶「毫无疑问!」
海棠握紧了原振侠的手∶「最重要的是,我接受了知识和体能的训练之外,也无可抗拒地接受了思想观念、思想方法的训练,使我真正认为,我的生命是为了唯一的目的而存在的,这目的是∶完成上级交下来的任务。为了完成任务,我可以不理全人类所共同遵奉的一些普通的生命原则,例如道德、感情、人性等等。」
她说到这里,气息有点急促。原振侠忙道∶「如果你不愿说的话¨¨¨其实,人性也不那麽美好,很多人为了达到目的,也是不理会那些原则的。」
海棠的声音有点迟疑∶「别人在这样做的时候,是不是多少会有一点迟疑?而我,是认为理所当然的!」
原振侠苦笑∶「还不是一样?结果是不变的!」
海棠呆了片刻,才道∶「很谢谢你维护我,不过我自己确切知道¨¨¨不是那回事!」
原振侠没有出声,他心中在问自己∶我在维护她?我为甚麽要维护她?我对她的身分是这样厌恶,对她的行为是如此不同意,怎麽会去维护她?可是,为甚麽当她在自我剖析和自责的时候,又会为她解说呢?
原振侠感到了一阵迷惘,在男女之情上,他总是迷惘的,不过这次迷惘更深切!
两人之间又沉默了片刻,海棠才又道∶「总之,我是一个经过精心培养出来的¨¨¨「人形工具」,这是我替自己取的名字。我生存的目的,就是随时准备接受命令,再不择手段去完成任务。就像是一柄凿子存在的唯一价值,就是一头接受打击,一头凿开木头一样。」
原振侠又苦笑了一下∶「听起来很悲观,但至少还有一个生命的目的,很多人是连活著有甚麽目的,都不知道的!」
海棠用她深邃的眸子,凝视了原振侠一会∶「我不知道你也会有那麽伤感的一面。」
原振侠的回答听来很不合理,但在这时的心情下,他却自然而然讲了出来∶「连我自己也不知道!」
海棠又沉默了好一会,才道∶「在我所接受的训练之中,有一条是一直被提及的,那是,作为一个女人,一个美丽的女人,比起异性的特工人员来,有一个更优越的条件,那就是她本人──」
原振侠听到这里,已经感到了一股寒意掠过全身。虽然在厚厚的保护衣之下,在湿热的空气中,他是不应该有这样感觉的,但这时他真正感到了寒意!
他知道,海棠快要说到他最不敢想的那件事了!
他像是呻吟似地道∶「别¨¨¨说下去了,海棠,别再说下去了。」
可是海棠却喘著气∶「让我说下去,要是现在我不说,可能以後再也不会有说的勇气了!」
海棠深深吸了一口气,自顾自又继续说下去∶「我们的信条是,在有必要时,在要完成的任务真正重要时,就可以把自己作为──」
海棠讲到这里,原振侠挣扎著想站起来躲开去,不再听海棠的话,但是海棠的眼光却使得他心直向下沉,没有移动的气力。
海棠的声音却十分平静,像是她在讲的是别人的事,和她全然无关一样──虽然原振侠可以毫无疑问,在她的眼神之中,看到她内心深处的那种无可比拟的哀伤。她道∶「尤其是一个美女
的第一次,几乎可以成为一定达到目的的武器!」
原振侠发出了一下呻吟声,心中感到一阵绞痛。事实的真相果然如此,那麽风光旖旎的一夜,那麽可以回忆一生的一夜,事实上就是那样丑恶,只不过是海棠为了达到目的,而用她自己作武器,他只不过是被击败了、被利用了的一个可怜虫!
原振侠感到一片迷惘,过了好一会,才道∶「你的任务真的那麽重要¨¨¨值得你¨¨¨使用¨¨¨这只能用一次的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