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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头太岁孟奔说:“两位哥哥,这亏吃得太大了,咱们一定得报仇啊,此仇不报,我孟奔誓不为人。”
崔老道叹道:“君子报仇十年不晚,报仇的事还当从常计议,趁着天还没亮,先把老四的尸身搬走,万一惊动了巡山的军队,想脱身可也不易。”
杨方眉头一皱,脑子里转出一个念头,他请崔老道先把快手冯的尸身背走,他和草头太岁孟奔留在祖庙,将一切回归原装,要让屠黑虎还以为这祖庙没有被人动过,免得打草惊蛇。
三个人立即着手行事,把铜棺推进盗洞,地面砖石泥土重新掩埋,画像也挂回原位,又擦去血迹,唯有供桌上的烧鸡让草头太岁孟奔啃了两口,荒山野地,供品被野猫狐狸偷吃的事并不奇怪,丢失一只烧鸡,倒不会引人注意。
忙活完了,天方破晓,三人将快手冯掩埋到一处山谷之中,各自赌咒发誓要替兄弟报仇,然后返回洛阳城,住在一家客栈里,关上门商量策略。
草头太岁孟奔咬牙切齿地说:“我看不如找个月黑风高的日子,蒙了面摸进督军府,一刀一个,干掉屠黑虎满门良贱,杀他个鸡犬不留,然后放上一把大火,借着乱劲儿脱身。”
崔老道连连摇头:“不可不可,祸及无辜的事咱不能做,再者屠黑虎的督军府虽在洛阳城里不假,他本人最近却在开封附近统兵,想在军中杀他可难于登天。”
杨方也动了杀心,说道:“难却不怕,只怕寻不到人,既然知道屠黑虎率大军在开封屯驻,我找身军服混进营去,瞅冷子取下他的首级。”
崔老道说:“听闻屠黑那厮虎骁勇无比,绝非易与之辈,我看咱们要沉住气啊,耐心终有益,任意定生灾,那屠黑虎极是迷信风水祖坟之说,如能掘了他祖上的老坟,可比捅他几刀还要解恨,怎么能想个法子,掏了他的祖坟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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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人说来说去,合计出一个法子,第二天杨方和孟奔分别找了身道袍,作了道童装束,扮成崔老道的徒弟,都在脸上抹了土灰帖了膏药,一个扛着幌子,一个抱上算卦的匣子,跟着崔老道,到督军府前街摆摊算卦,一面留意进出督军府的人,一面探访消息,这次要探实了屠黑虎祖坟的所在,迁动祖坟毕竟是件大事,不可能瞒得滴水不露。
那年头迷信的人非常之多,崔老道最擅长江湖伎俩,挑起铁嘴霸王的幌子,自称是“方外全真,云游半仙,传名赠卦,分文不取”,这是不要钱的买卖,凑热闹算卦的人自然就多,加上崔老道又会说,蒙得来算卦的人们心服口服,几天的功夫,已是满城轰传,都赞他是神卦,消息传来传去,很快传到督军府中,屠黑虎当时不在家,崔老道这两下子也蒙不了屠黑虎,但屠黑虎的老婆是个迷信的娘们儿,特别相信这套,听说门口来个老道,算卦看相奇准,就请这老道和徒弟进府,到后堂叙谈。
崔老道带着赛狸猫杨方、草头太岁孟奔,三个人趁机混进督军府,到后堂一看屠黑虎的老婆是个三十来岁的胖婆娘,个头很高,脸上全是横肉,眼角眉梢带着股子悍劲儿。
崔老道等人早知道屠黑虎是土匪出身,他的原配夫人又能是什么好货,今日一见,这娘们儿还真是只母老虎。
母老虎请崔老道落座,那俩道童就让他们在旁边站着,屏退下人,张开血盆大口说:“道长,听说您算卦算得好啊。”
崔老道双目微闭,口诵道号:“无量天尊,贫道些许手段,何足道哉。”
母老虎说:“道长要是真会算卦,今天也给我算一卦,您看我……”
不等说完,崔老道就说:“夫人,请休开尊口,老道看了夫人面相,只说三件事,倘若说错了半件,也不劳您撵,我师徒三人立刻土豆搬家——滚球去。”
草头太岁孟奔担心崔老道把话说得太大,对杨方连使眼色,杨方也给他使了个眼色,那意思是崔老道是老油条,糊弄这泼妇还不跟玩似的,甭担心。
不表那俩人在那挤眉弄眼,单说崔老道口中念念有词:“形貌五官各有宜,原来相法最难知,莫叫一见断吉凶,更须留心仔细推……”说着话,抬眼端详母老虎的长相,赞道:“夫人这面相好啊,面如满月,唇若红莲,声响神清,山根不断,乃旺夫大贵之相,尤其是两只耳朵,一边一只,不上不下,怎么长的这是,当真是恰到好处,我全真相法有言——耳轮贴肉,金玉满屋;耳高眉际,有寿有郎;耳垂厚长,合受天禄,好福相!奈何……”
母老虎听个起始,只是略略点头,她是督军夫人,富贵自不待言,还用得着崔老道说吗?但听到“奈何”二字,心一下揪起来了,忙问:“道长,奈何什么?”
崔老道说:“奈何气色衰落,这是时运不趁,命里正犯小人呐。”
母老虎猛地一拍桌子,脸上横肉和茶碗跟着都颤:“哎呦我的道长,您真是神仙,我如今正是犯小人啊!”
崔老道面上不动声色,心中暗笑:“瞧见没,这就蒙对两件事了。”
算卦相面,第一紧要的是会察言观色,其次是懂得人情世故,这个人要是顺风顺水,绝对想不起来算卦,倒霉才上卦摊儿,而且人们有什么不顺的事,一般都会往犯小人那方面想,谁这辈子还没几个冤家对头,所以算命的说犯小人,一百回里头能蒙对九十九回,加上他一看母老虎这醋坛子似的神情,准知道发迹之后不受屠黑虎待见,天天跟那些姨太太们争风吃醋,这本是人之常情,但是算卦相面的江湖术士懂得灵活运用,一说说到了腰眼儿上,让母老虎佩服得五体投地。
杨方和草头太岁孟奔两个人,站在一旁看着崔老道蒙得母老虎一愣一愣的,忍不住发笑,又不敢笑出来,只好硬绷着,脸上表情十分古怪。
母老虎正在夸崔老道看得准,一瞧两个道童又在那挤鼻子弄眼,心里有些不高兴了,拉下脸来问崔老道怎么回事?
崔老道赶忙遮掩说:“这就是第三件事了,夫人,别看我这俩倒霉徒弟都是不会说话的哑巴,但颇有道骨,⑸⑨⑵生具慧眼慈心,看出您印堂发黑,时运不济,眼看要有场大祸事,他们心中不忍,却有口难言,故此面露悲哀怜悯之情。”
母老虎半信半疑的问:“您确定您这俩徒弟没面瘫吗,悲哀怜悯起来怎么是这个模样,我怎么看他们俩像憋着坏呢?得了,道长您给说说吧,会有什么祸事,祸从何来?”
崔老道闭上眼掐指推算,突然倒吸一口冷气,说道:“哎呦,不得了,是您夫家的祖坟……”
这句话是有意试探,说到一半成心吊着不往下说,先看对方反应,拿江湖话说这是“要她的簧”。
母老虎一听崔老道提及祖坟,果然脸色大变:“我的老仙长啊,动祖坟的事绝无外人知道,这您都给算出来了!我那时候就说祖坟不能随便动,可我们当家的非要迁葬到雷公岭,他硬说那地方的形势叫什么贪狼下岭蛇,我怎么劝也拦不住,这下子真出事了,好端端惹来天大的灾,让我们可怎么活啊?”
崔老道就等这句话,心说:“什么仙长,你个傻老娘们儿,屠黑虎娶了你算倒了大霉。”他故作淡定,对母老虎说道:“夫人休要担惊少要害怕,其实没有多大事儿,把祖坟迁到别的地方,也不是说不行,不过惊动祖先遗骨为不敬,必须好好做个道场,但天机不可泄露,所以说破了不行,道场做得不周全也不行,老道回山一定替夫人做场法事,消灾减祸,延寿添福,保平安驱小人,夫人今后子孙满堂富贵无限,统统包在老道身上。老道相面算卦,全为舍手传名,结个道缘而已,我们师徒要尽快回山做法,不多讨扰,这就告辞了。”说罢辞别母老虎,带着两个兄弟离开督军府。
母老虎见崔老道一个大子儿不要,正是高深莫测的神仙踪迹,心中更是信服,此事对谁都没提。
再说三个人来到城外,看看四下无人,这才放下装扮,相顾大笑。杨方和草头太岁孟奔都夸崔老道好手段,三言两语套出了屠黑虎的祖坟所在,母老虎那傻娘们儿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全说了,这次应该不会再出差错。
崔老道说:“真没想到屠黑虎把祖坟迁到了雷公岭,提起那个地方,老道我略知一二,好个猛恶去处,飞云度鸟的一座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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屠黑虎向来阴险狠毒,心机极深,偏撞上崔老道这伙人,这才叫“铜盆遇上铁扫帚,恶人自有恶人磨”,他督军府中的母老虎找崔老道看相算卦,被轻易套出了祖坟所在,自己却还蒙在鼓里毫不知情。
不过崔老道在前清时被人打断过腿,后来虽然长好了,但是翻不得陡峭挺拔的崇山峻岭,不能亲自去雷公岭。
杨方问明白了山形地势,给崔老道找个地方暂且住下,他同草头太岁孟奔两人先到山上走一趟,盗取屠黑虎祖坟中的宝盔宝甲。
雷公岭地处山西河南交界,太行王屋二山之间,两人扮成裱糊匠,动身上路,要是听过公案短打类的评书,绿林人物一出来,甭管在哪,无不是“头戴六棱抽口软壮巾,鬓边插守正戒淫花,身披英雄大氅,背着单刀斜挎镖囊”,但那都是戏台上的装束,根本没有绿林人敢穿成这样出门,旧时交通不便,一般只有做买卖的和跑江湖的才出远门,穿得太扎眼或者太普通,都不免惹人怀疑,穿得太扎眼容易引起注意,穿得太普通,到了乡下山村,也让人觉得奇怪,那种地方人都少,互相认识,来个外人一不做买卖二不串亲戚,难免让人认为来路不对,不是响马也是盗贼,有可能对当地构成威胁,人家处处防着你,到哪都有眼,你就没办法走动了。
因此赛狸猫杨方和草头太岁孟奔,扮成两个裱糊匠,杨方少年时也曾学过这门手艺,所以出来行事仍是做此装扮,加之手艺高明能说会道,到哪都不会让人起疑,再偏僻的地方都能去。
书说简短,闲话少提,单说这两个人饥餐渴饮,晓行夜宿,非止一日,到得雷公岭下,但见群峰起伏,树木森列,苍翠如云,眺望远处山势,形如屏风,当中裂开一道狭长的山口,正如崔老道所言,是个穿云度鸟奇险无比的去处,看那山口恰似雷劈天成的深涧,大概是出于这个缘故才叫雷公岭,裂壑自上而下,这形势正是下岭蛇,屠黑虎的祖坟应该选在蛇头处,岭前依山傍水,有个很大的村子,二人从村民口中听说,这村子叫草庐村,王屋山自古是道家羽化成仙之处,多有道观神宫,汉代曾有一位仙人,在山中结庐而居,这个村子以此得名。
杨方暗暗点头,心说:“此地群山环抱,屏障幔护,又有碧水蜿蜒,云雾缭绕,形势得天独厚,隐隐约约透出一股子仙气儿,当真不凡,屠黑虎能把祖坟挪到此处,一定是得大行家指点,却不知究竟埋在什么地方,距离找到将军坟盗出四宝,尚有天渊之隔。”
两人扮成找活儿的裱糊匠,进了草庐村,一面帮村里人糊顶棚,一面打听屠黑虎祖坟的消息,问了大半天也没个头绪,当时村里有个头等的大户人家啊,家里的老太爷死了,要办白事,村长帮忙操持,正忙得不亦乐乎,刚好看村子里来了两位小师傅,一试那手艺还真好,山里头从没见过这么好的东西,就请他们扎全套的纸活儿。
杨方和草头太岁孟奔担心让人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