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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人堕入情网,想讨意中人喜欢的时候,什么都容易。”
晚上,拉乌尔趁着黑暗——外面会不会有人监视呢?——把他的车开到近处,把两只装得几乎爆裂的口袋从罗马人坟山搬出来。然后,贝舒和他又把洞堵上,勉强抹掉他们动过的痕迹。
“明年春天,”拉乌尔说,“大自然会把一切都盖上的。从现在到那时,没有人会进入小城堡;除了我们四人,永远也不会有人知道小河的秘密。”
风停了。九月十三日的晚潮很弱,因此,应该相信,十四日的潮汐也只能使水位上升到正常的水平,不会把罗马人坟山围住。
到了半夜,特卡琳娜和贝尔特朗德坐进汽车。拉乌尔去向阿诺尔德先生和夏尔洛特告别。
“喂,我的小子鸡,身体好吗?坐在这里不太坏吧?唉呀,您好像还在唉声叹气,美丽的夏尔洛特。你们两个都听着……我把你们和贝舒留在这里四十八小时。贝舒作你们的护士、厨师、陪伴和看守。另外,贝舒会到河那边,按你们的意愿,用蓖子刮金沙。然后,他把你们送上火车,你们口袋里装满金子和钱,心里充满善意,去你们愿去的地方。因为,我相信你们愿让两位女主人安静,也相信你们愿去外地找死。同意吗,阿诺尔德先生。”
“同意。”阿诺尔德答应得十分干脆。
“好极了。我相信你的诚意。你已经感到我这位先生是不开玩笑的,而且我还让你有点儿吃惊,对吗?好,我们各走各的路。可爱的夏尔洛特,你也同意吗?”
“同意。”她说。
“很好。万一你离开阿诺尔德先生……”
“她不会离开我的。”阿诺尔德不乐意地说。
“为什么?”
“我们结婚了。”
贝舒捏紧拳头,一字一字地说;
“混蛋!你还想叫我娶你呢!”
“你想干什么,可怜的老朋友。”拉乌尔说,“这小乖乖要是觉得重婚有趣,会嫁给你的!”
他拉住同伴,抓着他的胳膊,严肃地说:
“你看,贝舒,这就是交往不慎带来的后果。你比较比较我们的为人处世。这里有两个品质不好的人和两个品德高尚的人。你这个社会栋梁选择了什么人?你选择了品质不好的人。我选择了什么人?我选择了品德高尚的人。啊!贝舒,这对你是多大的教训呀!”
但是,贝舒这时对道德问题几乎不感兴趣,他只想着被拉乌尔解开的谜,越想越糊涂。
“那么,”他说,“你只念了蒙泰西厄先生遗嘱上的那行数字,就猜到了这是一串日期,看到了这些日期与春分、秋分的大潮的关系,从而得知潮水可以淹到并且侵入一个金库,一句话,发现了事情的真相吗?”
“只凭这一点儿是不够的,贝舒。”
“那还要什么?”
“一点微不足道的东西。”
“什么?”
“天赋。”
十六、尾声:究竟选谁
三个星期后,卡特琳娜来到巴黎拉乌尔的家里。一个看上去像是管家的老妇人开了门。
“拉乌尔先生在家吗?”
“请问尊姓大名,小姐。”
卡特琳娜正自忖要不要说出名字,拉乌尔就出现了,嚷道:“啊!是您,卡特琳娜。太好了!又出了什么事吗?昨天我在您家里,您没通知我要来。”
“没出什么事。”卡特琳娜说,“……有几句话要跟您说……只谈五分钟。”
拉乌尔把她请进工作室。六个月前她来这里时,畏畏缩缩,心惊胆战,是来求援的。那时拉乌尔看到她像一头被追捕的野兽,顿生恻隐之心,当然她现在不再是那种模样了。
但是她似乎还是那样犹犹豫豫,吞吞吐吐。她一开始说的话显然与她登门造访的动机大相径庭。
拉乌尔握住她的双手,直视她的眼睛。她神态端庄,而含微笑,因为与拉乌尔在一起而显得十分幸福,模样儿可爱极了。
“说吧,亲爱的小卡特琳娜。您知道我是多么值得您信任,我是您的朋友……不,比朋友还亲。”
“比朋友还亲,这话是什么意思?”她脸一红,轻声问。
这一下轮到拉乌尔尴尬了。他察觉出卡特琳娜十分慌乱,准备向他掏出心里话,又准备逃走。
“比朋友还亲……”他说,“意思是我喜欢你超过喜欢任何人。”
“超过任何人?”她重复一遍,样子既顽皮又固执。
“是的,确实是的。”他回答说。
她说:
“可能是同样喜欢吧,不会超过的。”
他们沉默了,可是,卡特琳娜突然下了决心,低声说:
“这段时间,贝尔特朗德和我谈了很多。从前,我们相亲相爱……但是生活……年龄不同……贝尔特朗德结婚后,我们分开了。这六个月的危机又让我们在一起……尽管我们之间有些事……这本来是应该避免的,可是……”
她低下眼睛,非常慌乱,但又突然抬起头来,鼓起勇气说:
“在我们之间,拉乌尔,夹着您……对,您。”
她不说话了。拉乌尔拿不定主意,十分惶惑。他怕伤她的心,或者通过她伤贝尔特朗德的心。突然一下,他觉得他的角色十分费力,简直可恶。他低声说:
“我爱你们两人。”
“正是这样,”她立即说,“两人……两人您都爱,同样地爱,不是爱一个超过爱另一个。”
拉乌尔作了一个不同意的动作。
“不,不,”卡特琳娜说,“还是承认事实吧!我和贝尔特朗德对您的感情,您是不可能不知道的……但是,您却用同样的感情来回答我们俩……在小城堡那里,您为她,也为我,为我们共同的利益战斗,不可能把我们两个人分开,因此您也就不能缺少我们中的任何一个。然而,人真正爱上谁的时候,是不会这样做的……回巴黎后,您每天都来看我们,而我们不假装高傲,也不嫉妒,就等着您的决定。但现在我们知道,您不会作什么决定的。您将一如既往地爱我们两人。那么……”
“那么?”拉乌尔声音哽塞地问。
“那么我来把我们的决定告诉您,既然您不能作出决定。”
“什么决定呢?”
“离开您。”
他跳了起来。
“可这是荒谬的!…你们没有这个权利……卡特琳娜,你们怎么会愿意离开我?”
“但是必须离开。”
“但是,无论如何,”拉乌尔反对道,“我不同意。”
“您为什么不同意?”
“因为我爱您。”
她迅速捂住他的嘴。
“别说这话……我不许您这样说。您爱我,就应该超过爱贝尔特朗德,可您并不是这样。”
“我向您发誓……”
“我禁止您这么说……就算这是真的,也太晚了。”
“不算太晚……”
“太晚了,既然我来到这里,对您吐露了我……和贝尔特朗德的真情。这样的事,只有下定了决心才能说的……再见,朋友。”
拉乌尔感到,他不管怎么,都不能使卡特琳娜回心转意。因此他不敢反驳,也不敢留她。
“再见,朋友。”她又说了一遍,“我是这样痛苦,我想……我想在我们之间……留一个纪念……”
卡特琳娜双手勾住拉乌尔的肩膀,把脸贴上去,嘴唇送上去。
卡特琳娜被拉乌尔紧紧地抱在怀里,深情地吻着,一时身子发软,支持不住,不过,她猛地挣脱拉乌尔的拥抱,跑了出去。
一小时后,拉乌尔赶到了两姐妹家里。他想再见见卡特琳娜,告诉她他是多么爱她,甚至没想到这样一个举动会带来什么后果。
卡特琳娜还没有回来。他也没见到贝尔特朗德。
第二天,他又一次吃了闭门羹。
但是第三天,贝尔特朗德拉响他家的门铃。和卡特琳娜一样,她被请进拉乌尔的工作室。
她像妹妹一样,有些犹豫,但定下神来比她妹妹要快。当拉乌尔握住她的双手,像瞧卡特琳娜那样瞧着她的时候,她低声说:
“卡特琳娜把什么话都告诉您了……我们俩说好,在离开之前,分别最后见您一次……现在轮到我……来向您道别了,拉乌尔,我对您为我们两人……为我个人所做的一切表示感谢……我是有罪的,您把我从内疚和羞耻中救了出来。”
拉乌尔没有马上回答,心慌意乱得很。贝尔特朗德被冷场搞得有点拘束,又信口说道:
“我把一切都对她说了。她原谅了我……她是那样善良!那批财宝是属于她一个人的,这是祖父的意愿,可是她拒绝这样做……她希望两人平分……”
拉乌尔没有用心听,他注视着她嘴唇的翕动和那张热情的、由于充满激情而发颤的漂亮脸庞。
“您不要走,贝尔特朗德……我希望您别走……”
“我必须离开……”她的回答同她妹妹一样。
他反复说:
“不,我希望您……我爱您,贝尔特朗德。”
她凄然一笑。
“啊!您对卡特琳娜也说过您爱她……真的……是啊,您也爱我……您不能挑选……您做不到……”
她又补充说:
“这可能也超出了我们的能力。拉乌尔,如果您爱我们中的一个,另一个的痛苦就太大了。还不如离开。”
“但,我就更加不幸了……失去两个心爱的人……”
“失去?”贝尔特朗德问。
拉乌尔起初不明白她的问题。他们互相用眼睛探询对方。她微笑着,神秘而诱人。拉乌尔不容她抵拒,一把把她拉到怀里……
两个小时后,他把贝尔特朗德送回家。贝尔特朗德答应第二天下午四点再来看他。他高兴地,信心十足地等待着,可是当他想到卡特琳娜时,又有些忧郁。
可贝尔特朗德的诺言只是搪塞。第二天下午四点过去了,五点也过去了……
贝尔特朗德没有来。
七点钟,他收到一封市内快信。两姐妹告诉他,她们已经离开了巴黎。
拉乌尔不是一个遇事不顺心就灰心失望或者生气发火的人。他仍能控制住自己,非常平静,就像没有受到命运最为沉痛的打击似的。他上一家大饭店去吃晚饭,点一支上等哈瓦那雪茄慢慢抽着。然后,他昂首挺胸,在大街上随意走着。
将近十点时,他信步走进蒙马特尔一家大众舞厅,可是他一迈过门槛,就愣住了。在旋转着的一对对舞伴中间,他发现夏尔洛特和贝舒欢快活泼地旋转着,跳着狐步舞。
“混蛋!”他低声骂道,“这两个家伙,真是不害臊。”
爵士音乐停了。两个舞伴回到座位上。桌上放着三只酒杯和一只已经打开的香槟酒瓶,一边坐着阿诺尔德。
这时,拉乌尔长久闷在心里的怒火才爆发出来。他一脸涨得通红,尽管他强压着自己,却仍然勃然大怒,摇摇晃晃地向三名罪犯走去。三人坐在椅子上,一见到他,本能地往后一退。阿诺尔德很快镇静下来,露出傲慢的微笑。夏尔洛特脸色苍白,显得有气无力。贝舒站起来,好像要保护同伴似的。
拉乌尔走近他,脸逼近他的脸,命令道:
“快……滚出去。”
见舒企图抗拒,拉乌尔一把揪住他的衣袖上部,把他朝椅子推过去,椅子被碰得摇摇晃晃,转了几个圈。拉乌尔又不顾有人观看,把贝舒拖到走廊,拖到前厅,最后拖到街上。他咬牙切齿地说:
“可恶的东西……你不害臊吗?竟和一个凶手,一个厨娘鬼混……你,一个队长!你这个大警察!你以为亚森·罗平会容忍这事吗?等着瞧吧,无赖!”
拉乌尔提起贝舒,几乎像提一个散了架的木头服装模特,一边穿过惊愕的行人,一边继续骂他。
“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