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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前被我掀下马背的年轻士兵搔搔头,不好意思地道 “晚大夫,你真是厉害,今天若不是你,我们这些人恐怕都要没命了!”
其他人随即点头附和,“是啊是啊,你不知道王爷有多么宝贝这匹马,今天要是被它跑了,我们铁定小命难保。”
闻言一怔,侧眸看向云翼,恋恋不舍地抚摩它的脊背,眼泪几欲夺眶而出,转身笑着掩饰,“快带我去看看先前被踢中的人,云翼脚力狠,要是落下了残疾,以后还如何行军打仗?”
士兵们忙让开一条路,刚走出几步,忽觉小腹锐痛,像是有无数钢针在腹腔内剧烈翻绞,双膝一软砰地跪倒在地,我躬身死死抱住小腹,好痛,为什么会这样痛……
“晚大夫,你怎么了?”
所有人都关切地围了上来,其中一人惊道,“是不是刚才追马的时候伤着了,赶快带他去找军医!”
“对对对,先别管其他受伤的兄弟了,他们的身子骨硬,不会怎样的,晚大夫救了我们大家,我们一定不能让他有事!”
不知是谁俯身将我横抱起来,其他人自发跟在了身后,我抱着小腹痛得几乎就快要痉挛,冷汗大颗大颗滴落面颊,湿连重衣。眼前阵阵发黑,心中突然生出无尽的恐慌,我的宝宝,是不是我的宝宝……娘亲求你,千万}要有事,求你……
吃力地伸手一把揪住面前人的衣襟,竭尽全力地一字一顿,“带我……带我去见璇大人,我不要见军医,不见……不见军医!”
抱着我的人忽然浑身重重一颤,停下了脚步,身后所有人亦屏息静气望向前方,每个人都像是在一瞬间吓得脸色刷白。
我痛得喘着粗气不解地抬头,一瞬间,如遭雷殛。《|WrsHu。CoM》
邪魅妖异的银色面具,飘逸如云的雪白锦衣,长长墨发肆意挥洒在朔风里,长身玉立,桀骜不羁。身旁是一身黑色斗篷,玄色面具的曲。此刻一白一玄的两个人,仿佛顶天立地,鬼魅几如地府罗刹,却又惊人的炫目,令人不敢直觑。
他在那里究竟站了多久,是不是所有的事从头到尾都已被他看在了眼中,云翼对我的温顺与亲昵,我该如何自圆其说?
又一波巨大的痛楚袭来,撕心裂肺,我咬牙死死忍着,唇上几乎就快要咬出血来,抬眸虚弱地对身前的人道 “放我下来!”
那人一愣,随即将我轻轻放在了地上。不知谁最先拜倒在地,其余众人方如梦初醒,纷纷单膝跪下,“参见王爷!”
按在小腹上的手勉强放下,垂于身旁,我仰面静静看他,浑身抖若筛糠,如同枝头飘摇的枯叶,早已经摇摇欲坠。
他身旁的曲再也按耐不住,抢身几步上前,伸手一把将我扶住,挺拔的背脊挡住漓天颀的视线,他附耳过来,语声忧急,“你怎么样?”
我攥紧他的手,痛得一张脸已然扭曲,指尖深深没入他的手背,拼尽全力咬牙道,“带我去找璇,她知道怎么做,千万不要让……让军医过来,也不要……不要让他……”
巨大的痛楚将我深深湮没,黑暗强势袭来,我再也支撑不住,终于陷入无尽的昏迷。
不辞冰雪为卿热
大帐内的烛火被风吹得忽明忽暗,那不知从何处吹来的风就好似从我的耳边呼啸而过,吹得我浑身直打哆嗉。
我蜷缩起来,张开双臂死死环抱住自己。
梦里,大雨倾盆,可是无论我怎样跑,都找不到一个可以容我避雨藏身的地方。前方的路很黑,我一个人走,再也没有人陪,而那个人,我越是靠近,他便离我越远,远得渐渐无从触摸。
腹中的痛,一丝一丝,渐渐抽离我身体。一颗心砰然碎裂,惶然伸出手去,却握了个空,梦里的我绝望哭喊,再也无人应声。
很冷,很累,我想要放弃,想要逃离这一切,却发现早已经无处可逃。你告诉我,这样的凌迟,何时才算是尽头?
泪水濡湿了被褥,我咬着拳头无声地哭泣,身子蜷得更紧。腹中依旧隐隐作痛,牵动着我的心也如刀割一般的痛。
就快要撑不下去了,你告诉我我究竟该怎么办?
“你怎么样?是不是还很痛?”
璇的声音。
一只手伸来,轻轻扯下蒙在我头上的被褥,看见我无声哭泣的样子,她僵住了。
朦胧中,璇开始用温暖的掌心缓缓抚摩我的头发,动作无比轻柔,像是害怕惊扰了我,却只在我的耳畔轻声呢喃,“没事了,都过去了,孩子还在,有惊无险,相信我,一切都会好起来的,一定会……”
闻言心恸,抬起哭得红肿了的双眼怔怔看她,泪水流得更凶。我咬着嘴唇,倾身上前环住她的腰,璇温热的手掌抚过我的脸,为我轻轻拭去泪水,动作温柔极了,就像是失落的记忆中那样,令人黯然神伤。
“他怎么样了?有进有发现什么?”
像是突然想起什么来,我猛地自她怀中抬头,焦急地发问,满目依旧迷离,浑浑噩噩,却又一心被他牵动,难以自持。
“夜……没事……”
“你骗人!他看见了,看见我跟云翼在一起了,他一定怀疑我了对不对?”一把揪紧璇的衣摆,失声急道,“他到底怎么样,血蛊有没有再发作?你告诉我啊!”
璇低下头,半响都说不出话来。
见她这样,眼皮蓦地一跳,胸口一股急火直往上窜,头痛欲裂。她不肯告诉我,显然出了大事,这样看来,漓天颀定是已经认出我来了,只是他现在人又在哪里?
昏迷时的梦境,现在向来竟会是这样的真。
冷,黑,大雨倾盆,孤立无援,我越是靠近他,他便离我越远。
心口一窒,喉间腥甜是血的味道 胃里顿时一阵剧烈翻绞,忙以袖掩唇别过头去,半天才缓过神来。再看单衣袖上,一片鲜红,红得触目惊心。
璇惊叫一声,将我的衣袖扯在手里,忍了再忍,还是悲从中来,“为什么?上天为何一定要这样折磨你们?”
我默默扯回袖子,挣扎着想要起身,却被她一把按住,“曲不让他见你,他怒极打伤了曲,自己也……”
“璇。”
像是没料到我会突然这么唤她,璇吃了一惊,怔怔看着我道,“你说。”
“陪我去一个地方。”
高远而辽阔的苍穹,月朗星稀,沉沉黑夜格外宁静,皓白的月光在大漠上泻下一地的水银,晶莹得无边无际。偶有一颗流星划过天幕,似一滴泪,点缀了苍穹,璀璨地耀目。
曲抱臂守在他身旁,显然伤得不轻,见我悄然走近,霍地起身。
“曲!对不起,连累你了。”
见我唇边一抹歉疚的深凉笑容,曲猛地一怔,不自然地笑笑,“这点伤不妨事,他下手虽狠,却也只用了半成的劲力,否则,我也不会好好地站在这里了。”
像是置若罔闻,我缓缓走至漓天颀身边坐下,牵起他的手轻轻贴在脸颊上,笑着流泪。身后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我定定望向昏睡中的他,一颗心像是被利器击中,钝钝地痛。
二哥,为什么我们每一次的离别都像是诀别,明明已经尘埃落定,为何老天从不放过我们?
这一辈子,你为我喜,我为你悲,我们两个各自背负了那么多,爱的太深,伤的太重,解不开的心结,断不了的羁绊。情不知所起,一往而深,生者可以死,死可以生。
此生遇上彼此,是我们的命,亦是我们的劫,是一天狰狞带血的伤疤,从此弃之不去。
二哥,无论如何,等我回来,你只有我,我亦只有你,只要你好好活着,要我做什么都是值得的。
冰凉的唇在他鬟旁印下轻轻的一吻,这一吻,是要将他深浑烙印在心上,这一吻,穿越千秋百世,抵过万语千言,所谓的死生相随,便是如此。
最后深深眷恋刻骨铭心地看他一眼,起身缓缓步出大帐。璇和曲已忧急如焚,夺步迎上前来,璇明知我心意已决,仍要做最后的阻拦,“璇当初所说无非只是推测,就算令我们找到炼制血蛊的原料和方法,血蛊没有解药就是没有解药,
我抬眸淡淡看他们一眼,“是不是眼下我这个王妃说话,没有丝毫的分量?”
身前两人一惊,面面相觑,之后抱拳单膝跪下,“属下不敢!”
冷冽的寒气一点一点从我的眼中迸射出来,清冷如雪,再也容不下半分尘埃。
“曲,星夜调集五万人马随我前赴突厥,璇,我改变主意了,你留下来照顾他,答应我,要寸步不离!”
夜,无边无际,远处,稀疏地传来几声凄厉的狼嚎,渐渐隐没在了风里。辽远而空旷的朔风迎面吹来,撩起我乌黑的长发,肆意飞扬在风中。
每个人的眼里,我看到的除了惊艳,还是惊艳。从此无需再带着那张无形的面具示人,我要重新做回他一个人的清儿。
胯下云翼莫名地兴备,我低头心酸地摸摸它的脑袋,遥遥望向来路,沉默不语。
“王妃,带这么多人前往‘幽冥森林’,是不是……”
“谁说我要带他们去‘幽冥森林’了?”
曲的话突地被我打断,不由瞪大了眼睛,“不去‘幽冥森林’,那我们这是……”
“去见一个人,一个真正在做困兽犹斗的人,而今只有他才知道如何能救王爷!”
兵临城下,圣朝大军像是去而复返,已经杀红了眼誓要从穆勒手中夺回城池的默托俨然措手不及,慌忙调兵前来抵挡,两军对垒,杀机四佚。
圣朝军中却有一个人,独自穿越幽冥森林,悄然来至突厥王庭城下,如意料之中的那样,不由分说便被押送到他们的王上面前。
一切就好像冷漠的,陌生的第一次相见。
穆勒的脸上略显疲惫之色,下颔微有青色的胡渣,双眸锐利如电,直直迫进我眼底。他冲我淡淡勾唇,笑得无比玩味,眸中隐约带着一盐凛然恨意,却又瞬间被灼灼爱意覆灭。
爱恨交织,最是痛苦,相见真如不见。
“他死了么?”
我扑哧笑出声来,笑声越来越大,讽刺彻底,悲凉彻底,险些不能够喘气。
“你当然希望他死了,你让我回到他身边,用意便在于此,不是么?你一早就知道他中了这种血蛊不能够动情,偏要假装好心放我回他身边,想让我感激你。亏我还那么天真,一度以为你是真心想放我走,甚至差一点就从心底里感激你,多么可笑!”
穆勒眼瞳一缩,旋即冷笑,“没错,我早就说过,他加诸在我身上的,来日我要加倍还给他,我要笑着看她死在你手上!”
“如今你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笑看看他死?你以为你跟大哥的计谋就真的瞒过他了,说到底,眼下最失败的人,就只有你一个而已!”
我看着他笑,笑中带着毫不留情的讽刺与不屑,似一只锋锐的利箭,狠狠刺在他的心上。
一把猛地揽我入怀,一只手箍紧我的腰,一只伸至我后脑,迫使我仰面看他,下一秒,他低头,狠狠咬住我的唇。
像是一只被关了许久的猛兽,他的动作霸道而凶狠,火热的舌尖用力抵开我的牙关,拼命追逐缠绕着我的舌。有铁锈的腥气溢进喉咙,唇瓣刺痛,已被他生生咬出血来。我痛苦地低吟,他却越加狂暴,扣紧我后脑的手不断用力,微细的胡茬戳在我的脸上,疼痛不堪。
既像是火,又像是剑,灼烫万分,锋锐不已。他用尽全力地吻着,吻得深入,吻得绝望,气息交缠间,我噔大眼睛冷冷看着他英俊而迷乱的脸,避无可避。
这一场,无关爱亦或者恨,只是纯粹的占有与征服。
抬眸看见我冷厉的眼眸,他怔住,颓然将我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