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霁雪突然间似被我狠厉的眼神吓傻,连说话也变得颤抖起来,“皇上他,正在灵室吊唁,吩咐除了您,谁都不准进去。”
衣冠如雪气如虹(2)
夜,静得如此寂寥。
月华如水,凉凉洒满一地。我又回到了这里,四周除了哀哀低泣,便只余死一般的静寂。昔日显赫一时的项府大院,如今终于随着主人的逝去而繁华褪尽,犹见颓唐。
这一切的一切,当然净赖一人所赐。
李亭海一身藏蓝色缎袍,外罩素白马褂,手执云尾拂尘,站在灵室门前微微打着盹。四周一众青衣侍卫一字儿列开,腰际肃重的刀鞘在月光下冷冷泛着寒光。
我凝着一张冰颜昂首便要踏进去,李亭海猛然从睡梦中惊醒,慌忙闪身拦在了我面前,急道,“小侯爷,容杂家先入内通禀……”
“滚开……”拂袖一把推开他,李亭海一个踉跄险些仰面倒地。我头也不回地大踏步走进去,身后“锵锵”声四起,一众青衣侍卫纷纷拔刀跟在我身后冲进灵室,瞬间便将我团团围起,刀光似雪,杀机四横。
“都退下吧……”一个低沉的声音突然在耳畔响起,抬眸望去,宣武帝素衣常服,一脸淡漠地坐在灵旁的紫檀木椅上,一双黑瞳炯炯看我,眸底依旧是那意味不明的深沉探究。满室耀眼的白,簇拥着灵室当中一个巨大的黑色“奠”字,冰冷直刺进心脏。眼前的种种交织成一幅画,多么的讽刺。
凛凛回视宣武帝墨黑的眸瞳,唇边轻轻扬起一丝鄙薄笑容。
“大胆忠靖侯,圣驾面前还不跪下!”李亭海尖细的嗓音自背后传来,我依旧不言不语,冷冷看向面前那个高高在上的人,脊背犹自倔强挺直,周身气息如同快要停滞一般渐渐冷凝。
“都下去……”
“可是皇上,他……”
“下去!”
“是……”
刀剑回鞘,身后杂乱的脚步声渐渐远去,梨木雕花门砰然紧闭,室内昏黄的烛火摇曳,阴森惨白。
“你错怪朕了,朕并没有动他们,反而一直派人尽力保护他们,却不想一时疏忽出了这样的事,也许只是一个意外呢,你还是节哀顺变吧……”宣武帝的声音自耳畔幽幽传来。
“意外?节哀……呵……”凄厉地抬眸,悲痛,绝望,愤怒……汹涌的强烈情感瞬间占据了一双眼瞳,我直视着他,眸光冷森,“你叫我如何节哀?爹的官是你逼他辞的,镇国公的帽子是你逼他戴的,镇国公的府宅是你逼他迁的,我这个所谓的忠靖侯,也是你亲自封的……你一调我离京,爹娘便出了这样的事,你竟还口口声声说我错怪了……”
“放肆!”宣武帝不等我宣泄完,怒极大力拍案,震得桌上的白瓷茶盅里茶水四溅,一张肃俊的脸上霎那间怒气腾腾,深眸中杀气满盈,渐渐凝结成凌厉霜刃,毫不留情地直刺向我。
“你知不知道你这样对朕说话,朕完全可以杀了你……”
“要杀要剐,悉听尊便,我今日这么孤身闯进来,便没打算活着出去,还请圣上念在爹往日忠心耿耿,开国有功的份上,饶了项府上下一干人等,蔓清今夜死亦瞑目……”
“你你……大胆……放肆……”宣武帝厉声喝来,修长白皙的手指颤抖着狠狠指向我,似是被我气得不轻,忍了半晌,还是拂袖站起,怒气冲冲地向门外走去,待走至我身边时,深深地侧目看我一眼,仿佛还有话要说,见我自始至终一脸冷漠绝然,愤愤地“哼”了一声,终于头也不回地离去。
七尺青丝芳草碧(1)
直到那一扇厚重的梨木雕花门再一次重重阖上,我终于支撑不住,颓然跪倒在地,身子微微前倾,胸口一阵剧烈疼痛,喉间一股浓烈的腥甜遏制不住地阵阵翻涌上来,“噗”的一声,一口鲜血猛喷出来,触目惊心地溅在雪白的衣襟上。我喘着粗气,呆呆地看着地上一滩仿佛就快要燃烧起来的刺目绝艳,泪水止不住地夺眶而出,滚滚落下。
“少主,不要……”霁雪推门猛地扑过来,重重跪倒在我身前,一边急急地用袖口替我擦拭唇边血迹,一边泪如泉涌。
“霁雪,你告诉我,我以后该怎么办?为什么他们一个个都要离开我,为什么……我到底做错了什么……为什么老天爷要这样对我?为什么……”
泪眼模糊地朦胧看她,声音吼到就快要嘶哑,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
霁雪心疼地一把抱我入怀,灼烫的泪珠落上我的脸颊,口中犹自悲痛柔喃,“小姐,别这样……没事的……没事的……乖……”
小姐……闻言大恸,霁雪第一次这么唤我,突然间心如刀割,痛苦如同洪水,汹涌将我埋没。四周一片静寂,惟余烛影昏黄,含泪抬眸看向身前,黑沉沉的巨大“奠”字冷冷睨我。眼前突然一黑,一切归于平静……
长乐坊的“醉清流”出了名的入口绵软,醇香甘甜,一杯饮尽,回味无穷。我斜躺在包厢的软榻上,仰面将满满一壶美酒猛灌进喉咙,刺鼻的辛辣直冲上眼睛,一双墨色眸瞳瞬间笼上一层水雾。
眼眸微阖,甩手将空壶狠狠扔向远处,细白瓷的长颈酒壶“哐啷”一声跌了个粉碎,伴随着碎裂声响的,是我那醉意绵绵,刻意拉长了的嗓音,“小二……快给我上酒……”
“小……少主,您不能再喝了,别这样……”霁雪站在一旁怔怔地看我,一脸难以抑制的悲伤,“看见您这样……霁雪心里好疼……好疼……”
我一个翻身自软榻上站起,白色衣襟随着酒醉而微微敞开,如水似墨的一捧青丝随意挽在脑后,额前跳出几缕凌乱拂上面颊,一副狂放颓废模样。
我不以为意,脚底却是一软,猛地扑倒在桌前,抬头傻傻看她,“我也疼……哪里都疼……”
“好……你说不喝,我便不喝,咱们回家……回那个……家……”
挣扎着自桌前站起,霁雪急忙过来扶我,抬头时,眼前突然一阵晕眩,狠狠甩了甩头,拂袖推开了她的搀扶,自己勉力支撑着走到门前,一路身形摇晃,脚步踉跄。
刚跨出门栏,眼前倏然一黑,身子一软,直直向前倒向地面,身后传来霁雪的惊呼,“少主,小心……”
原以为会跟坚硬的地面来一个亲密接触,却不期然狠狠跌进了一双宽厚的臂膀,抬头看向来人,眉峰紧攒,眼前却始终一片模糊……
七尺青丝芳草碧(2)
“小心……”耳边传来男子温柔闲雅的声音,似一阵清凉的微风扑面而来,瞬间压下我此刻喉咙中不断翻涌上来的不适。
茫然眯起眼睛吃力地看他。
耀眼的琉璃垂晶灯下,面前一身紫衣华服的男子有着胜雪的肌肤,如画的眉目,一头夜色般乌黑的墨发长长流泻身前,素白温和的面上,修薄的唇角挂着一丝清浅笑容。一霎那,我仿佛看见皎洁如玉的满月坠落九天,化为眼前这纤尘不染,绝美如仙的容颜。
“你……你是谁……”我呆呆地看他,情不自禁地伸手抚上他如云如瀑倾泻而下的长发,口中犹自低喃,“好美的发……”
“你醉了……我送你回家……”温和好听的声音,低沉婉转犹似琴音,却带着蛊惑一般的力量拂来,瞬间安定了我的心。
抬眸冲他绽开一抹微笑,璨若莲花,“好……回家……”
沉沉一觉直睡至日上三竿,我猛伸了个懒腰,挣扎着坐起身来,果见霁雪递过来一个墨荷色云罗靠枕,扶着我斜斜倚上。
“小姐,以后可不能再这么醉酒了,您已经许多天没有去上朝了,难道就不怕皇上怪罪下来么?”
“怪罪?”唇边淡淡浮起一丝讽笑,眼眸微阖,淡淡地说,“那就怪罪好了……”
“别胡说……自从主人去世以来,您就夜夜醉酒,老爷和夫人若是泉下有知,一定会……一定会……”霁雪眼圈一红,似是再也说不下去,默默地转身背向我。
心中微微一滞,眼前一片恍然,前尘往事如水奔流,心如刀割。
“好了好了,开玩笑呢,让我多放纵几天不好么……好霁雪……乖霁雪……”无声无息地压下心头一切,我起身笑着揪她衣摆,霁雪被我拉得不自在,方才扑哧破涕为笑。
“话说回来,昨夜您醉得不成个样子,多亏了人家把您送回府来,不然我都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本想回去叫百里枫过来帮忙,又怕我一走开您又不知能灌进去多少的酒,幸好……有那个人帮忙……”
那个人……眉峰淡淡颦紧,脑海里开始艰难地搜索昨夜的情形,想了半晌,却只记得满手的顺滑清香,我疑惑地抬眸问霁雪,“你可有问他的姓名?府上是哪里?”
“问了,他却始终不答,把您送回来后不久,便乘着马车离开了。看那个人一身的气度装扮和他身边的随从,应该是锦都城里某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吧,其实让他手下帮忙送您回来就行了,却不知他为何坚持要亲自上门,安顿好您以后,还专程到主人的灵室去吊了唁方才离开,真是个怪人……”
“也许是爹的故友吧……”我淡淡回眸,不经意间却发现霁雪一边说着那个人,面颊上一边泛起了一抹奇异的绯红,一向灵动的双瞳,此时只呆呆地看向我身后,不知她心里正在想些什么。
我突然有所顿悟,唇边倏然绽开一抹戏黠的笑,脸上一副若有所思地看她,“是呀,还真是个怪人……”
霁雪听出我话音里的打趣,再看我一副了然于胸的表情,恼羞成怒地跺了跺脚,扔了句,“小姐……你真坏……”
语毕转身翩然离开,粉色衣摆随风轻扬,留下淡淡一抹馨香。
七尺青丝芳草碧(3)
转眼已是中秋佳节。夜凉如水,更深露重,一轮满月高高挂在天边。我随意倚靠在留听阁的茜纱窗边淡淡看向凌波池,墨黑的天幕中几颗璀璨的星斜斜陨坠进去,随波荡漾起一池潋滟晶莹。
仰头将一杯甜香的梅子酒灌进嘴里,神情慵懒,眼眸微阖。清洌的酒顺着喉咙直漾进去,沁凉至极,爽适得让我情不自禁地长舒一口气。
耳畔传来细碎沉稳的脚步声,渐渐走至我身前。我没有转头,犹自遥遥看向天边。
“查得如何?”淡淡开口,纯净的墨色依旧落向窗外,若有所思。
“少主,我在主人被烧毁了的卧房中翻出了这个……”百里枫低沉的嗓音自身前传来。
眸光大亮,转头犀利看向他的手中,却是半块被烧得发了黑的玉佩,式样小巧,纹理繁杂,远远望去,并不觉得有何特别。
“什么意思?”
“这是……这是……这是当今太子的随身之物……”百里枫略微犹豫,却还是坚定地开口。
我有些不可置信地抬眸看他,无比震惊地道,“你说什么……你怎么知道?”
百里枫在我灼人的逼视里缓缓转头偏向一旁,面色冷凝,思忖半晌,方才开口,“此玉佩乃由主人生前亲手赠与太子殿下,当时我正随侍在主人身侧,是以印象颇深……”
“太子当时爱不释手,以后便时常于宫中随身携带,我因久已陪在主人身边,所以不可能认错,另一半至今还没有找到下落,想必已被纵火之人于大火被扑灭后第一时间搜走,却没想到还是留下了这个……”
“少主,如今……我们应该怎么办?”
“我知道了……你把这玉佩留下,先去歇息吧,查探了这许多日,辛苦你了……记住,这件事,万万不可有第三个人知道……”我略有些恍惚地开口,耳畔一阵嗡鸣,额际冷汗簌簌而出。
太子……为何会与太子扯上牵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