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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黛黛忽然想起初见清美人那一日她所唱的《泽陂》,又想起她昨日看永宁侯的神情,一时有些恍然大悟——莫非当日那歌是唱给永宁侯的么!正想婉转提到永宁侯时,正好宜妃迎了上了,用无限暧昧的语气说道:“昨日妹妹们可见了‘小凤凰’么?”
小凤凰?这名字听着倒像是个戏班里的角儿,可昨日并没有听戏啊。林黛黛正纳罕,清美人便忙不迭的接话了:“昨日可算见到传说中的人物了,娘娘可曾见过?依我说,那嘴唇比咱们施过朱的还红,皮肤比咱们傅过粉的还白,可是个尤物呢!”说着便掩唇而笑。
林黛黛隐约明白了——说的竟是永宁侯!可永宁侯虽然貌美,却全不失阳刚之气,怎么被她说的如娈童美婢似的。宜妃也跟着暧昧的笑:“我初见时也纳罕了,还庆幸亏他不能进宫,不然以咱们和充媛的盛宠也只有被冷落的份呀!”
林黛黛听到此节心内冷笑一声,宜妃这是做什么?指望她为着宜妃一句两句看似无心的话,去容景轩面前去与永宁侯争风吃醋么?
故而她只做惊讶的样子,却不上钩。宜妃见着无趣,便先行一步了。她望着此时又是俗不可耐的那一面的清美人不由出言讥道:“妹妹昨个儿还在暗送秋波色授魂与呢,怎么今日就翻脸不认人了?何必这样泼他脏水?你昨日见了分明该知道永宁侯不是这样的人!”
清美人侧过身来满脸似笑非笑的说:“暗送秋波色授魂与么?”林黛黛轻蔑的点了点头,清美人一下撑不住笑了出来,又念了几遍:“暗送秋波色授魂与?”便对她摇摇头说:“姐姐回见!”说着便朝前赶去,口中不住喊:“宜妃姐姐等等我!等等妹妹呀!”
林黛黛以为自己已经够能演了,今日见了清美人才知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见清美人走远了,她转过头小声问竹华:“为什么叫永宁侯小凤凰?”
竹华噗嗤一声笑出来:“主子也太没见识了,不是小凤凰,是小凤皇!”林黛黛疑道:“有什么不同?”竹华说道:“是慕容冲的那个小凤皇!”林黛黛一下便惊了:“他当真是皇上宠臣么?”竹华摇摇头:“奴婢不知道,只是宫里宫外都这么说。”
林黛黛问道:“他大小是个侯爷,怎么肯?”竹华说道:“虽是侯爷,但却是靠祖父传下来的,也不能袭爵,故而也不算正经侯爷啊。”林黛黛一听好像有无数辛秘一般,忙问道:“快讲快讲!”竹华见调侃够了,便得意道:“永宁侯姓贺兰,是从前贺兰丞相的嫡孙。贺兰丞相旧时还做过太傅呢。那个时候先帝爷,”说着她仔细看了看周围,又小声说道:“要废了当今圣上的太子之位,正是贺兰丞相要死谏,先帝爷才暂且作罢的。那时候太后势大,不多时太后娘家沈家就联合了朝上的许多人发落了贺兰家,贺兰家的男丁或斩或流放到岭南,女眷都充为官妓了!”
林黛黛不由悚然道:“这么狠!”竹华又说:“不止呢!皇上上位之后急着为贺兰家平反,要将他们从岭南接回来,偏谢家又说什么‘三年无改父道’,也要死谏。害的贺兰家又在岭南熬了三年才算。贺兰丞相就只永宁侯父亲一个独子,就因为岭南瘴气重,死在那里了!所以贺兰丞相死时让永宁侯发誓不得踏上仕途呢,故而永宁侯也不能去参加科举!陛下又想赏贺兰家,就赐了个只有俸禄却无实权的永宁侯给他,偏没有战功,又不得世袭。”
林黛黛不由叹道:“家人或死或沦为官妓,这样的爵位谁坐的住呢?”又问道:“他当真是皇上娈童?”竹华摇摇头说道:“不知道,宫内宜妃娘娘常这样说。”林黛黛疑道:“宜妃娘娘做什么这样恨他?”竹华想了想:“其实谢家从前除了宜妃娘娘,都是同太后一个鼻孔出气的。谢家当时最尊贵的嫡长女嫁了现在的庶人容景轸,现在还同他一起被关在王府里不得出呢!想来宜妃娘娘的意思,或许也是谢家的意思吧?”
林黛黛想了一下永宁侯昨日清隽却不失阳刚的样子,又想了想容景轩昨夜的龙威虎猛,果断说道:“他必不是皇上的娈童!”古人不是说过么:“后宫佳丽三千人,铁杵磨成绣花针。”她不信白天容景轩折腾了永宁侯,晚上还能再来折腾她!声音太大,急的竹华忙推了她一下:“祖宗!你小点声儿!”林黛黛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失态。
回到遂初堂,竹华正从匣子里拿出昨日那副《秋江渔艇图》问她:“主子,这画悬哪儿呢?”她左右四顾,发现并没有适合挂画的地方,便说道:“还是先放书架上吧,左右我看不懂。”
又忽然想起昨日容景轩对她的情谊,面上不由浮起一个淡淡的笑,说道:“竹华,或许可以煮温经促孕汤了。”竹华一听这话,一想发现果然可以用那汤了,又想起旧日无奈,一时眼泪都要出来。为防着林黛黛取消她,只装作急着做事的样子就出去了,边往外头走边用袖口抹眼泪,却不知屋里的林黛黛眼睛也湿了。
竹华做事雷厉风行,上午才与她说这话,下午林黛黛就喝上汤了。林黛黛边喝竹华边殷勤道:“奴婢问了耿常太医的,这副方子是经前用的,主子葵水正好该来了,服这药正合适!”这药味道十分不美妙,但对着竹华的热切眼光,且想着她足足熬了一个中午,林黛黛只能皱眉饮下。
因着遂初堂中有容景轩赐下的宫人,她下午喝了促孕汤,容景轩晚上便知道了,还笑着调侃她:“那药好喝么?这么急着为朕生孩子,你羞是不羞?”
林黛黛翻了个白眼:“宫中又不独嫔妾一个人服坐胎药,不过确实很难喝。嫔妾想过了,命里有时终须有,还是不用那药了。”容景轩不由惊笑道:“嚯!怎么一会一个主意!偏朕还傻子似的带了寿胎丸来呢,敢情是朕一头热!”说着挥一挥手,莫怀德忙递上一个匣子,那匣子中整整都是用蜜蜡包裹着的药丸。想来便是他所说的“寿胎丸”。
他有这样的心意,他不疑她是想凭子嗣争宠,既然她想要个孩子,那么他便送上坐胎药来。林黛黛未曾想过原来“戏假情真”四个字竟是真的。
她一时不想再算计孩子这件事,只上前用手环住容景轩的脖颈:“嫔妾不服那药了,若是臣妾有孕,便是上苍想要赐给嫔妾一个我和皇上的孩子,若是没有,是嫔妾心意不诚,那便不配有这孩子。”容景轩不懂恋爱中的女人的逻辑,只拍拍她的头,见她坚持,便也作罢,只是仍迟疑问道:“真不用这寿胎丸么?气味不难闻,朕闻过了的。或是再添些蜜想来也是可以的。”
林黛黛噗嗤一声笑出来。
接下来的日子平静如流水一般,就连太后也没有来饶事,甚至还时常送药来,只是自那日起,她再不想服什么坐胎药,只都收在库房里。
宫里她的宠幸仍是最多的,只是没有前日子那样点眼了。容景轩时常也去皇后、庆妃等宫中过夜,只是三日中起码会来遂初堂一次。有一次无意中对她提到“专宠非福”四个字,林黛黛心下一动,原来他不是不懂这些。
每每容景轩宠幸了她人,第二日便必来她的遂初堂,只是二人对前夜之事都绝口不提。仿佛他是一直宿在遂初堂的。林黛黛一会渴望独占容景轩,一会又觉得自己说白了不过是个妾,她的盛宠,正是旁人的深宫寂寞,偏还在渴望更多,实在贪得无厌。就在这样的摇摆不定中过着日子,只是在有容景轩陪伴时,心中才全是安宁,没有旁的。
一日容景轩正批奏折,偏又将她召了去,她看了一会书见也没旁的事可做,便上前往香炉中添了一点香。因她闻不惯龙涎香,所以她在的时候一应都改用蘅芜香,那香淡淡的、闻着很清冷,却久之不去,隔了许久一抬手还能闻到袖子上带出的香气来。
容景轩听得动静抬起头来,二人对视而笑,容景轩突然开口道:“不若过些日子便陪朕一同去南苑狩猎吧!”林黛黛一听心中一下极欢喜,宫中的景色虽然已是极致,但抬头看到的天空却总是四四方方的。她大概知道每年皇家都要春蒐、夏苗、秋狝、冬狩,只是只有春夏正要繁育生灵,冬天又太冷,只秋季才草浅兽肥,故而在秋狝时才是最隆重的,那时南苑的景色也最好。
她高兴问道:“真的可以带嫔妾去么?不违制么?”容景轩想想:“不过是行猎而已,有什么违制?再说庆妃也是常去的。”
☆、38秋狝
容景轩果然说到做到,第二日今年秋狝命随侍的名单就下来了,上头果然有林黛黛。除了林黛黛,还有皇后、庆妃、清美人等。原有德妃,因德妃说要伺候太后,便辞了去。又因为皇后想着娴贵嫔身子不好,还特意向容景轩提了提她,于是容景轩又命娴贵嫔一并去,也好散散心。
随后几日昭阳宫的话题便都与秋狝相关,或是盛赞庆妃骑射与外头的男儿比也是不相上下的,或是有去过的提起那里的景色。宜妃提到那里时语气简直沉醉:“南苑那里天宽地阔的,除了如绿油油的草地,便是几道曲折的河与湖,河与湖俱是蓝澄澄的,如最好的蓝宝石嵌在绿色的毯子上一样……”她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面上是少有的澄澈微笑。
一时昭阳宫内的人俱是寂寂,宜妃固然不讨喜,却不是不可怜,算来她已有近十年未出过宫了,自她与容景轩渐渐离心之后,去南苑一类的事都是与她无关的。这时见到从不示弱的她,难得流露出渴望外头的的天地的样子,再厌恶她不由也有些动容——焉知她的今天不是自己的明日呢?
宜妃正从回忆里醒过神来,忽然发现殿内气氛尴尬,正不知如何收场,从前有个秦媚儿与她一唱一和,如今又有谁呢?忽有人说了一声:“到底是宜妃姐姐,见识就是不同寻常!”这见识已是十年前的,这话要说是奉承倒更像是讽刺,众人一看却是平日沉默寡言的瑾嫔说的,不由有些讶异。
宜妃听这话暗有些难堪,见瑾嫔却是一副热切巴结的样子,一时又微笑着将话题岔开。林黛黛心中暗自皱眉,大约因为无甚圣宠的缘故,瑾嫔近日巴结了皇后巴结庆妃,只慑于太后之威不敢亲近德妃,但皇后与庆妃都不十分买她的帐。偏瑾嫔又去找了恪妃,以恪妃之心性,自是将她羞辱了一番才算完。谁知今日眼见着竟想攀上宜妃,可宜妃是个好相与的么?只怕被吃了还不吐骨头呢,于是心内暗自盘算从南苑回来便拉瑾嫔一把。
过了几日她们便动身去了南苑,南苑离皇城不过二十余里路,即便是皇家仪仗,最多一天便也走完了。容景轩特意点了她与庆妃同坐一辆马车,那时容景轩见她一脸纳罕,还笑着同她说:“倒不是寒酸,只是庆妃是个好人,你与她好好相处,对你很有好处。”
于是林黛黛对面便坐着庆妃御姐,庆妃平素就是个孤傲的。从未见她与谁有过来往,只是瑾嫔怀孕时曾送过她几次东西。故而林黛黛此时虽然谨记要“好好相处”,却也无从下手。
抓耳挠腮的想搭了几句话,偏回回只三言两语便被打发了。
“姐姐在看什么书?”“《六韬》。”林黛黛只知道刘涛,换。
“姐姐骑射功夫怎么那样好呢?”“你又没看过,怎么知道。”再换
“姐姐燃的香真别致。”正这样夸着,偏马车这时颠簸了一下,正顶的她要吐出来。庆妃一抬头便是她一脸欲呕的表情。“你不喜欢么?”说着将香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