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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用管我怎么知道,你只要回答我,那是不是真的?”
沉默,令人窒息的沉默。
“……是。”他答得甚是艰难,“皇上要为我和燕国三公主指婚。毕竟牵扯到两国关系,我不能直接拒绝,但我也绝不会答应的。”
我的心彻底凉了。
第二日,拓跋珊准时出现,依旧是一袭锦衣华服,手中地折扇悠然摆动,笑吟吟地看着我:“现在相信我了吗?”
我一言不发地别过脸。
“你是梅家唯一的幸存者,你的祖父能否沉冤得雪,全在你一念之间。”她啪的收起折扇,轻佻地挑起我的下巴,道:“你不可能一辈子依附裴昀生活,来日他与我成婚,你打算如何自处?梅知雪,你知道裴昀究竟想要什么吗,你知道如今他面对多大的压力吗,你知道一个强大的妻族能给他带来多少帮助吗?”
拓跋珊这出挑拨计使得委实不怎么样,名册决计不可能在裴览手里,我真是很傻很天真才会听信她的蛊惑。这要是放到现在,我断断不会上她的鬼当。
然而,她这一连串问题,倒真真把梦中的我给问懵了。
我推开她的折扇,艰涩道:“好,我答应你的条件,从今往后再也不见裴昀。你打算如何帮我?”
她顺势收回折扇,满意道:“梅知雪,你是个聪明人。我燕国有一种情蛊,叫做生情蛊。一旦种下这蛊虫,你便会不由自主地爱上太子殿下,从此将裴昀忘得一干二净。你迟早要离开裴昀,长痛不如短痛。更何况,有了生情蛊相助,你将没有任何痛苦,轻而易举便能割舍下对裴昀的爱意,何乐而不为?”
一阵尖锐的刺痛感从脊背传来,迅速席卷全身,每一寸肌肤都好象在受凌迟之刑。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可每移动一寸,疼痛就增加一分。宛如身处炼狱那般,痛得我几乎昏厥。不过片刻的功夫,冷汗已将薄衫完全濡湿。
拓跋珊俯□,饶有兴致的欣赏我的狼狈,笑道:“蛊虫依附脊骨而生,是以情蛊之痛,深入骨髓。你再忍忍,很快便会过去的。”
……
我腾地坐起身,脊背上的旧伤似在隐隐做痛。我心有余悸地抚摸胸口,额间汗水滚滚而落。
希音放下手中的书册,一撩衣袍坐于榻边,伸手探了探我的额头,关切道:“小梅,你怎么了?做恶梦了吗?”
跳动的烛火映照着他俊美无双的侧颜,我愣愣地将他望着,半晌,说:“圣僧,我知道为我种蛊和解蛊的人分别是谁了。”
“是谁?”
“我方才梦到拓跋珊诱惑我种蛊。她骗我说名册在裴览手上,她可以用生情蛊助我混入东宫,但条件是今生今世我都不得再与你相见。”
希音冷笑,“果然是她。”
“她好像对我说过,蛊虫依附脊骨而生。我想,会不会是我在东宫受一百廷杖时,触及蛊虫,恰好将蛊虫逼出体外了呢?”
“蛊虫附骨……”他沉吟一瞬,道:“不是没有这个可能。我将你救起时,你背上的伤势极为严重,伤口血肉模糊,确实能隐约望见青白的脊骨。”
原来如此!为我解蛊的不是旁人,竟是那一百杖刑!虽然受了些皮肉之苦,不曾想却因祸得福,无意之中将附骨的蛊虫逼出体外。
可回想当日情景,我仍然不寒而栗。伏暑的季节,连夜风都带着几分燥热。星夜晴好,帐外蝉鸣唧唧。我却不由自主打了个寒战。
“小梅……”希音将我带入怀中,极尽温柔地来回抚摸我的脊背,温声道:“都过去了,都过去了……”
曾经,皮肉之痛痛彻心扉,离别之苦锥心蚀骨。幸好,兜兜转转,我终究是回到他的身边。我紧紧回抱他,贪婪地汲取他给我带来的温暖,体温透过薄薄的衣衫传来,渗入彼此体内。
上穷碧落下黄泉,如若可以,今生今世我都不想再放开他。不,我不要今生今世,我要生生世世。
花树葱茏,暗香馥郁,微风送来清甜的桂花香,沁人心底。明月夜,星光点点微茫如萤。
一转眼已是八月十四。
近来,西北边境甚不安宁。
几日前,一支许国商队在离开敦煌城,进入许燕边境的沙漠后忽然失踪。不久,有人在燕国楼兰附近发现他们的尸体,死状可怖,所有财物均被洗劫一空。非但如此,燕国还扣下尸体,并将前去接丧的亲人全部捉拿。
敦煌知府要求彻此案,遭到燕国大将拓跋飞的阻拦,原本驻扎在温宿的三万燕军一夜之间增至六万,有蠢蠢欲动之势。敦煌知府无奈之下,只得向大司马李远求助。李远派出使节与拓跋飞谈判,不料拓跋飞当场将使节斩杀,挑衅之意昭然若揭。
许燕之战,一触即发。
山雨欲来风满楼。
京城中,裴览病重,由国丈柳丞相暂时代君摄政,一切皆是有条不紊地进行。然而,这风平浪静的表象之下,仿佛正有一场狂风暴雨悄无声息地酝酿着。
这日午后,希音收到一封拓跋珊的信,邀请他明日往锦城一聚。
我斜眼将他望了一眼,道:“这拓跋珊又想搞什么鬼?难不成,她知道你要将她出妻,所以来做最后的努力吗?我说,你要不要给她个机会什么的……”
希音随手点燃信件,火光跳动,眨眼功夫,那信件便化为灰烬。
他轻挑剑眉,似笑非笑地睨我,道:“不如你随我一同去吧,八月十五,又是一月锦城游园会。”
我痛心疾首地说:“国难当头,你身为一国王爷,还有心思逛游园会吗?”
希音笑:“难道你不想去吗?”
也不是不想……
我:“那么……王爷忙里偷闲也是可以的。”
时隔三月,再次回到锦城。灯影绰约,衣香鬓影,游园会繁华热闹之景更甚以往。八月十五中秋节,明月高悬于天边,流光洒遍人间大地。
依旧是一间酒楼二楼的凭栏雅间,我托腮眺望楼下人来人往。人月两圆的团圆夜,不知又要发生几多多情才子俏佳人的故事。
我惋惜道:“那日我水遁出宫,根本没有机会收拾细软,你为我赢回的那盏莲花暖灯落在宫里了,真是可惜。”
“无妨,落了便落了。你若喜欢,我可以请制灯高手专门为你烧制一盏。”希音端起茶盏呷了一口,嫌弃道:“这茶比起你冲的差远了……”
我摇头,夹起一块豆沙馅的月饼细细品尝。入口即化,甜而不腻,正合我意。
“不必这么劳民伤财,那盏灯不过是一个念想罢了。我被裴览软禁在宫中的那段日子,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每日看看那盏灯,算是睹物思人吧。”
希音煞有介事地点头,道:“也对,横竖现在我整个人都是你的了,睹物思人什么的,好像也没有必要了。”
我一愣,月饼登时噎在喉头,仿佛有一把火自耳后根一路烧到脸颊。我忙端起茶盏灌了口茶水,低头轻咳,说:“你让安安送灯给我,是想传达‘让我等你’这个意思吗?”
“是,我让你等,但不会久。倘若你没有逃出皇宫,我也会尽快想方设法救你出来。小梅,你以玉梅簪为信物,便是押上身世做赌注,我怎么舍得让你赌输?”
我将玉梅簪中的钥匙交予他,赌他不离不弃。若我输了,我永远也不可能找到名册,梅家永无翻身之日,我也会成为家族的千古罪人。好在,他终究没有让我失望。
一时间,似有一股蜜汁流过心田,心口跳如鹿撞。我作羞涩状垂眸,说:“那簪子里镶嵌的钥匙究竟有什么秘密,锁在哪里?这些有头绪了吗?”
“暂时还没有。不过,若我猜的没错,只要找到对应的锁,便也等同于找到了名册。”他放下茶盏偏头将我望着,道:“这把钥匙,锁的正是失落已久的名
第四十七章
一盏茶喝尽;拓跋珊终于踏月而来。
依旧一袭锦衣华服,一柄玉骨扇随意地玩弄于鼓掌之中,同梦中所见一模一样。视线落在我身上,她诧异地挑了挑眉;仿佛对我出现甚感意外。
她一撩衣袍在我对面坐定,轻摇折扇,笑道:“梅知雪,原来你没死。”
梦中种种,犹在眼前。虽然说彼时的我的确年幼无知好忽悠了些,但若非这个坏女人从中挑拨,我也不会听信她的鬼话种下生情蛊;白白受了那么多苦不说,还险些与希音阴阳两隔。
此仇不报非好汉!婉荷园里她替我拉仇恨这茬我可以宽宏大量不与她计较;但前仇旧恨我决不能就这么轻易地揭过了。
我端起一个淡定而大方的微笑,道:“我非但没死,还一不小心把生情蛊也给解了。哦呵呵呵,不好意思,让你失望了。”我将一碟月饼推倒她面前,道:“我们中原中秋节都是要吃月饼的,不知道拓跋公主有没有尝过。来,尝一个。”
拓跋珊的面色变了变,美目之中涟漪不绝,似有细碎地恨意升腾而起。
希音道:“拓跋珊,你约我来此到底所为何事?”
拓跋珊垂眸一瞬,抬头时又恢复了笑靥如花。她自斟一杯清茶,端起小嘬一口,并未回答希音的话,仍是对我道:“这生情蛊乃是世上最匪夷莫测的蛊虫,世人皆以为生情蛊无可解除,唯有燕国王室成员才知道真正的解药是什么。我想知道,你的蛊是何时何地何人替你解的。”
我故作神秘地笑了笑,说:“说到底还要感谢你。”
“我?”她盯着我,道:“你这话什么意思?”
我耐心解释道:“若非你忽悠我种蛊,我便不会爱上裴览。我若不爱上裴览,也就不会稀里糊涂地嫁入东宫,更不会稀里糊涂地挨了那一百廷杖。若我没记错,你在种蛊时分明对我说,生情蛊附骨而生。”我挪了个位置坐到她身旁,探手抚了抚她的脊背,道:“一百廷杖哟……拓跋公主,那种血肉撕裂而见白骨的滋味,你可曾尝过?”
希音扬唇笑得淡然若水,望着拓跋珊的目光却冷若冰霜。
拓跋珊的身子蓦然一僵,旋即了然道:“刮骨剔蛊,这的确是一种解蛊手法,只是寻常人很难承受住那种痛楚,多半在解到一半时就支持不住了。一百廷杖,本是柳佳音送给你的见面礼,不曾想竟叫你因祸得福了。不过,刮骨剔蛊无异于强行取出蛊虫,体内残留的蛊毒却并没有解除。如此一来,你将会永远忘记心中真爱。”她瞧一眼希音,复瞧了瞧我,道:“你为何还会喜欢上他?”
我略带悲悯地望她一眼,叹息道:“拓跋公主,你知道真爱是什么吗?中蛊也好失忆也罢,无论忘记多少次,只要能再见到对方,便会不由自主地再次相爱,这才是真爱。我想,你这辈子大约是没机会体会何为真爱的……”话罢,复在心里默默地补了一句:因为希音根本不会爱你。
“真爱?”拓跋珊扬眉睨我,半晌,仿佛听到了滑稽的玩笑,忽然仰头大笑,道:“你以为裴昀真的爱你吗?你知道他究竟想要什么吗?”
梅知雪,你知道裴昀究竟想要什么吗,你知道如今他面对多大的压力吗,你知道一个强大的妻族能给他带来多少帮助吗?
梦中的那一连串发问犹在耳畔,我一愣,转头看向希音。但见他的眉间阴晴不定,沉声喝她道:“拓跋珊,你胡说什么。”
她收起折扇,有一下没一下地敲打桌案。“裴昀,你心虚什么?你敢不敢把你我之间的约定告诉她?”
心下咯噔了一下,我问希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