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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她说,“秦惑,这里好无聊,你给我买个罗盘吧,我也来学着排阵。”
他嫌罗盘太大,特意给她选了精巧的探山盘,满心欢喜送给她,结果,却是她一种逃离的手段,他还像一个傻瓜一样沾沾自喜。
她竟把他玩弄于股掌之间,今日惹出这么大的事,他该要如何待她?
“砰”然一声,探山盘凭空化成碎屑,被风一吹,无影无踪。
他回过头,看到刚才还倒地楚明秋没了影踪,他居然也不恼,只淡淡道:“楚明秋,没有了探山盘,你是逃不掉的。为了孩子的安全,你回来,我只要你自裁,孩子我还是会好生养着。”
话音落,居然没有声息,他冷笑,这些日子来,他把天机阵外围完全摸透,掌控着每一个地方,没有他的允许,谁也休想逃出去!
他闲庭信步般缓缓前行,果然,没走得几步,就看到了楚明秋。只是此刻已不止他和孩子,还有另外一人。
“父皇,我真的不明白,我是哪里比不上楚霸,自小到大,你从未正眼看过我。母后亦如陌路人一般待我。我自问,我要孝顺您和母后的心不会比楚霸少得一分。每次父皇只要夸赞我一句,我在心里都会欢喜上好几天,还暗暗发誓,日后父皇老了,走不动了,我一定要比楚霸孝顺您,您若想看山川,我便背着您。您若想听琴曲,我便学来最好听的弹给您听。您若还想驰骋马背,我便护着您。结果您不给我机会,事事都只责骂于我,事事都是我不如楚霸。”
“您可知道,为了把您教的剑术练得比他好,为了得到您的一声称赞,我几天几夜不睡的苦练,结果等到考较的那一天,明明楚霸不如我,您还说他练出了您的风格……父皇,您为什么要这么偏心?难道就是因为我是西齐皇后的儿子吗?就算我有一半西齐血统,难道我另外一半属于您的血统是假的……”
楚明秋抱着孩子,满身是血,颓然跪于宝兴帝面前,将他从未对人说过的话一字一句控诉出来,听得端坐于椅子上的宝兴帝老泪纵横。
他伸手扶住摇摇欲坠的楚明秋,“痴儿,痴儿,父皇不是不知道你努力,不是不想夸你,而是……父皇不能给你太高的期望,父皇希望你对父皇绝心绝情,若是不然,那日西齐京城那一幕你又如何挺得住?父皇从来没有希望你死,就算你当日在皇宫那般烧杀,父皇从来都不曾这般想过……父皇只希望你能像别人一样过得快快乐乐,本想你没有皇室子嗣的身份,你才能真正懂得什么是家庭的温暖,什么才是人生的真谛……可是你怎么弄成现在这么个样子……”
这席话,恐怕是楚明秋有生以来听过最令人悲痛欲绝的话,他胸腔起伏,伏在宝兴帝膝上痛哭,“父皇……您为什么不早对我这么说?您为什么最后要那么样设计我?为什么要让我剜心一般的痛?为什么要让我觉得整个天地都黑了?若您想要西齐,若您早告诉孩儿的身世,您又怎么知道孩子不会照着您的心意去做?为什么要让我过得那么苦?为什么要让我不容于天地,为什么要让我畜牲不如……”
宝兴帝抱着他的头给他擦着血泪,亦是泪流满面道:“父皇错了,是父皇错了。父皇没料到你是这么个性情的孩子。父皇一直以为你冷心冷情,哪里知道你是这般真性情……是父皇错了,你一定要好起来,父皇后半辈子一定要好好补偿……”
“错已俦成,补偿有什么用?”
楚明秋一掌推他,蓦然站起来,满脸凄凉,“我现在已人不人,鬼不鬼,不管到哪里都被人骂,您怎么补偿?”
宝兴帝伤痛捂面。
“好一个父慈子孝的感人场面。”就在这时,秦惑将青纱帽戴起,缓走从密林中走了出来,“只是可惜了,只有我这么一个听众,不能见识到你们皇家的龌龊事。”
楚明秋急步后退。
宝兴帝站起来,拦住秦惑的去路,“秦惑,你究竟想怎么样?楚霸已经被你抓住,你又何必再对他赶尽杀绝?”
秦惑微笑,“我并没有对他赶尽杀绝,相反,在您这位伟大的父亲大人说要满天下追杀他的时候,还是我收留了他。相对您,您看我是不是待他好多了?”
宝兴帝气得发抖。良久,才盯着他道:“告诉朕,你究竟想干什么?夺朕的江山?毁朕的王朝?可是朕自认与你无冤无仇,你为什么要做得如此绝?”
“无冤无仇?”秦惑叹着气摇头,“也好,反正今日你们都休想出这天机阵,就让你们当个明白鬼。”
说着,他一揭青纱帽,微笑道:“不知皇上对张脸是否感觉熟悉?”
宝兴帝视线一落他那张如冰似雪的脸面,稍一怔愣之后,竟如风摆杨柳般颤抖了起来,“玉……玉娇……”
“亏你还记得这个名字。”秦惑笑得漫不经心,“已经二十多年了吧?皇上当年对玉娇始乱终弃,不顾她已有身孕,害怕她拖累了你,竟然将她推下山崖,好在她被挂在了一根半山腰的大树上没死成。尽管如此,受了刺激的她还是变得疯疯癫癫,神志不清。这也便罢了,后来她生下孩子,你不仅派人将秦家两百多口人漏夜全杀,还叫人暗夜击杀我们母子。只是可惜,玉娇是被你杀死了,可是我却被救了下来。还化身听政院李蛮子的首席弟子,最终接掌了天道宗,成了您老人家锦绣江山的大国师。”
他看着宝兴帝面如死灰,更是笑得灿如春花,“我师父曾说,我长得与我母亲极像。如果让您老人家见到我真颜,我便会死无葬身之地,如此,我只好长年戴着青纱以蔽您耳目了。不过,您也要死而无憾了,最起码,我让您做了个明白鬼,您的两个宝贝儿子后面就会跟着来。然后不好意思,您为了守着这偌大的江山呕心沥血,最终还是会落入我的手里。从此以后,你们楚家王朝,便要改朝换代,应该叫什么呢?”
他好似真的在想一样,“秦家王朝?嗯,这个不错,待我有了儿子,孙子,我会让我所建立的秦家王朝千秋万代……”
“秋儿,快走,为父拉住他,今日和他拼了……”
不堪重负的宝兴帝突然发难,手握长剑,一剑就朝秦惑刺去。
秦惑冷笑,“螳臂挡车!”
他长袖一挥,长剑遇阻不前。他以为一招就可将宝兴帝制住,未料那长剑遇力竟然像烟火一般四面炸开,尖利的风直袭入体。
秦惑连退几步,运功一逼,入体的细小暗器全数朝宝兴帝倒飞而回。宝兴帝不退反进,飞扑过去直击秦惑下腹。秦惑飞踢,宝兴帝却趁此机会往下一压,竟然一把紧紧抱住他的腿大吼,“秋儿快走!”
“好个父子情深。”眼见楚明秋真的跑远了,秦惑再也没有耐心,一掌就击在宝兴帝脑门,“到阴间去向秦玉娇陪罪吧!”
宝兴帝瞪圆了眼,整个人却软软倒了下去。
秦惑踢开他,正欲追人,半空中忽然有人叹息,“我本以为你还有一点人性,这个人说什么也是你的亲生父亲,你怎么杀他像杀条狗一样,眼都不眨一下,天道宗千百年来可没出像你这么没人性的宗主。你愧对你师父对你的救命之恩了。”
秦惑止步,目光四下扫过,“方篱笙?”
“不错,是我。”须臾间,就见一身月白长衫的方篱笙缓缓从林中走出来,走过湿地,他的衣袍依然纤尘不染,犹如他的眉目,永远都是那么清亮明静。
秦惑微眯了眼,“方篱笙果然有些本事,居然可以随意出入天机阵。”
“随意出入不敢,不过想要找个人还是不成问题。”方篱笙闲闲地弹掉肩上的落叶,“我看楚明秋你就不用追了,我已经让人把他接出阵了。哦,对了,还有被你围困的楚霸,刚才好像也被我带出去了。不好意思,让你多日来的一番心血白费了。”
秦惑立在那里,脸色微微有些发沉,“方篱笙,不知道你还记不记得你的老父还在我的手里。你这么做,不怕你的老父会因此丧命我手么?”
方篱笙不以为意,“我父皇今年少说也六十岁了,这一辈子,他老人家也算是活够了,我相信就算他老人家在这里,也定然会让我这么做。所以你想怎么样都行。”
秦惑眼底掠过一丝憎恨,忽然又笑了起来,“老的你可以不管,难道你的心头肉花著雨你也可以不顾?”
“秦惑,你真狠。”方篱笙一脸沉痛,“你前两日给我送了封她的亲笔绝义书,同时还给我送了张六月初六的请柬,令我悲痛万分。但是我左思右想,好歹是想通了,毕竟强扭的瓜不甜,她既然选择跟定你,便是你的人,我就算再爱她,总也不能强迫她。”
“是么?”秦惑看着他,淡淡道:“既然如此,那就只有请你六月初六来观礼了。到时候只要你肯来,说不定我还能送给你一个惊喜。”
方篱笙咳声道:“惊喜就不必了。观礼肯定是要来的,到时候只望你不要给我闭门羹就是。”
秦惑自知方篱笙非常人,若想自他的言语中找到什么蛛丝蚂迹,简直比登天还难。只是……他眼角笑意渐深,他会让他露出原形的。只要除去此人,不管是江山,还是女人,都会紧握他手。
另一面,兰陵王亲自出手,遁入阵中,按方篱笙所指的方位,果然将怀抱着婴孩几乎栽着前行的楚明秋给接了出来。
在阵外候在多时的贺兰晴听到那嘹亮的哭声,痛哭上前,一把将才醒过来的乐乐抱在怀里。
楚明秋犹如放下了千钧重负,慢慢软倒下去,兰陵王紧扶他,“楚明秋,支撑住,待本王再想个法子救你。”
楚明秋倒在他肩上,无力地笑了笑,“不用了,我已经活够了。”
他把目光投向喜极而泣的贺兰晴,“郡主,我总算是把孩子安然无恙地交到了你的手里。还……还有,我把秦惑所有的药瓶子都搜刮了来,全都包在了孩子……孩子的襁褓里。相信里面一定有他的解药……”
贺兰晴抬起头,看到他这般模样,更是悲从中来,上前握住他的手,“对不起……对不起,我不该让你去的,我不该答应让你去的……”
楚明秋轻握她的手,在这寒天寒地里,只觉份外温暖。
他露出满足的笑,看着她晶莹的泪珠,“不要哭,不要说对不起,这是我的命……你若幸福,就代我一同幸福下去……”
贺兰晴本想留住的眼泪,偏是不听话的扑扑往下落,她连连点头,“是,我一定会幸福,还有乐乐,他也一定会幸福……”
楚明秋静静望着她,想尽力将这张容颜记住,可是眼睛眨过,这张脸竟是越来越模糊。他好像听到九天之外的古钟长鸣,又好像听到风过树梢的呜咽声,还有哭泣声,呐喊声,纷至沓来,将他的思绪都搅混了。
他好像看到他父皇在半空中笑眯眯朝他走来,似乎还在夸赞他,“好孩子……”
他又好像看到了郑皇后临死前那悲痛绝望的脸,还在轻唤,“我儿……我儿……”
然后他还看到曾经遇到过的人,他们皆匍匐在地,山呼“万岁……”
他知道这都是梦,美梦,恶梦,全都撕咬着他,他不愿这样下去。
他努力凝聚着力量,总算看清了,这个伏在地上哭得伤心的,是谢俊之,那个被他支开的正人君子。
他轻轻道:“曾经沧海难为水……不管怎么样,你都要待郡主好……一定要让她……让她……幸福……和她白……白头……偕……老……”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终于无声,整个世界瞬间安静下来。
谢俊之悲声大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