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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姑娘,谢谢你的好意了,只是我的身体我自己清楚,既然结果都一样,又何必再抱不切实际的幻想?更何况……”张决明摇摇头,他本来就不怕死。被病痛折磨了这么多年,死亡或许对他来说是一种解脱。
“张公子,你也不要太悲观了,你的病办法用得对的话,也不是一点机会都没有的。我希望你能相信我,也不要放弃你自己,只要有一丝机会,就有希望不是吗?”这些话听起来很空,却句句发自肺腑。事实上是,李半夏在劝慰张决明的时候,显得很词穷。大夫能对病人说的话,似乎只有这些。既然说不行,那她就做好了。在完全没有希望的时候。她说得再多张公子都不见得会相信。
张决明只是笑笑,没有说话。那笑容中,有着太多的隐痛和无奈。
“张公子,这些日子。你没有再喝酒了吧?”从边城回来的途中,张决明没有饮酒。有李半夏时刻跟着,在一旁“唠叨”,他就算是想喝也没得喝。李半夏刚开始还谨守着礼节,嘴上劝两句,张决明只是笑着摇摇头。后来发现这张决明也是倔得狠,时刻捧着一个酒壶,一边喝酒一边咳嗽。哪怕咳得肺都快要咳出来,还是要喝酒。
李半夏怎么受得了一个人这样拿自己的性命的糟践。更何况这个人还是她朋友。于是就趁着张决明和杨洛出去的时候,偷偷藏起了他的酒壶。张决明回来的时候,到处寻酒壶不得,以他对李半夏的了解,这种事断不会是他做的。但他们一行三人,杨洛一直跟他在一块儿,能做这件事的,可不就是李半夏麽!
而杨洛不同,张决明的酒壶不见之后,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就猜测到这事是那个时而稳重时而有点抽风的李半夏干的。还老是拿那种嬉笑和了然的眼神盯着她。弄得她差点破功。
说也奇怪,张决明酒壶不见之后,这一路上,还真没见他喝过酒。有时候酒瘾犯了,想要来两口的时候,看李半夏正瞪大着眼睛盯着他,站到窗边吹他的笛子去了。
张决明有玉笛公子之名,这吹笛的功夫自然非同凡响。一路上,李半夏这个没有什么音乐细菌的人。也晓得什么叫做“如听仙乐耳暂明”了。
张决明听她提起酒的事。仿佛也想到了那个酒壶的事儿。嘴角勾起一抹浅笑,清俊的脸也霎时增添了几抹光彩。若是给别的姑娘瞧见了,恐怕小心脏给狠狠地蹦跶上几下子。
“这得怪李姑娘——”
“怪我?”
“嗯,正是有李姑娘一路盯着。张某肚子里的酒虫才颇显没趣,离我而去了。这不,最好的高粱酒,到了嘴里都没有了味道。”
李半夏愣了愣,转而笑了。
不管怎么说,他总算没有如过去那般牛饮了。他这种病,最忌的便是喝酒和动用真气,不管是哪一种,都有可能随时要了他的命。
“对了,张公子,你今日到这来是有什么事吗?”
“我到这儿来,专程来等李姑娘。”张决明注视着她的眼睛,轻轻道。
“等我?”
“嗯。年后我就要回到山上陪伴师父老人家了,这一去,还不知何时能够回来。”甚至,不知能不能回来。张决明在心底加了一句,他当然不会将它说出来,这样的话实在太煞风景了,也不符合他的性格。“张某在这边也没什么朋友,临行前想起李姑娘,便过来看一看。”
这就是把她当成朋友的意思了?玉笛公子的朋友,呵呵!很拉风啊!还是那句话,有人肯拿你当朋友,那也是一件十分惬意和高兴的事情。
“你师父那儿离这儿远不远?”
“很远,一来一回至少需要半个月的时间。”
“你每年都会去陪你师父吗?”
“我每年绝大部分时间都呆在山上,师父闭关的时候,我要在外面替他护法。而且我师父那个人,特别喜欢吃我烧的菜,几天不吃,他就会飞鸽传书命我赶快回去——”
“你还会烧菜?!”李半夏受惊的问道。
“额,……会一点儿。”山上就只有他和师父两个人,衣食住行方面,都是他这个做徒弟的打理。
“真受打击——”
“嗯怎么了?”
“不是说君子远庖厨的麽,我还以为你们古代的男人连个鸡蛋炒饭都不会炒呢,结果一个个都是大厨,这要我们只会炒几个拿手菜的人怎么混啊~~”
“……”
“改天有机会要炒给我吃……哎呀!这样你以后的媳妇儿会不高兴的,还是算了吧……”
“可以。”
“……嗯?”
“会炒给你吃,你说的。”
两人边走边说,背后的药庐离他们越来越远,只留下一轮鹅蛋黄在天边散发着最后的余晖。
李半夏赶到二丫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二丫下午从刘家回来的时候,就把这事告诉给她二叔刘二河了。她二叔是个本份的庄稼人,长得蛮壮实,皮肤黝黑,笑起来的时候还有几分憨态可掬。
一听说村里的小李大夫要给他爹看病,也是欢喜得不得了。下午从山上打柴回来,将老人家从房里扶出来,让他靠在墙上晒太阳。老爷子昨儿晚上身子很差,一晚上都不能睡,早上冷,他给铲了两炉火,又用一个破棉袄将老人家团团围住,身上才回了一点暖。
到半中午的时候,老人家说是要睡一会儿,也是他太累了,两天都没有合眼。刘二河早先将床用火炉烘暖,才扶着他爹上床,等他爹渐渐睡着的时候,才敢抽出空到山上飞快地打一捆柴回来。
老爷子这个情况,离不开人,他不敢走久了。上下山的时候,几乎都是用跑的。
家里是一点柴都没有,引火的松毛都没有一把。米缸也空了,吃了这一顿,下一顿都还没有着落。
刘二河的大哥,也就是二丫的爹,是刘大河。刘大河听到二河一家米都揭不开锅了,下午二丫过来的时候,让她给带了两升米来。就这,刘大河的胳膊还被他媳妇儿给狠狠掐了几下,紫了一大块。他也只能帮这么多了,多余的他家也是没有办法。
刘大河家日子本来倒还过得,只是去年做新屋的时候,从屋上面摔下来一个人,摔伤了,小伙子成了残废。这下子不得了,当即新屋也没做了,赔了小伙子一大笔钱,几乎能拿得出来的都赔给他了。到现在,屋子都只做了一大半,剩下的刘大河也没钱找别人,就自己一个人慢慢来了。
如果真的只是这样,那夫妻俩人多累一点儿,有个两年日子也会慢慢缓过来。只是因为那个摔伤的小伙子,家里也难过,他家就他一个壮劳力,年纪轻轻就摔成了一个残废,他一家也就完了。
那小伙子的娘时不时的就到刘大河家中来,刚开始还有商有量,到后来看这边不愿给钱,两家矛盾就彻底激化了。演变到后来,要是不给钱,她就赖在刘大河家不走了。又是哭又是要闹着上吊的,反正家里啥都没有,还不如死了呢。
刘大河一家被缠得没法,就差哭爹喊娘了。四顺,就是帮工的那小伙子,弄成这个样子他也不愿看到,也很同情他的处境。只是他们家,不也很惨吗?新屋做了一半,硬生生地停下来了。夫妻俩忙死忙活的,挣了两个子在袋里都还没焐热呢,就被他们要了去。这久而久之,谁受得了?
刘大河还好一点儿,刘大河的媳妇儿崔氏,可就没这么好说话了。被逼急了,那四顺的娘吵着上吊,她扯下腰带就说跟她一块儿去,把刘大河和四顺娘都吓得不轻。就这事,四顺娘来刘大河家才稍微缓了点儿。
崔氏也是个狠角色,一看这法子有效,知道与四顺娘来软的不行,就得来硬的。四顺娘每次来,她都以这一招抵着她。
四顺娘弄不到钱,家里过不开日子,就跑到村长那儿一通大哭,又把崔氏种种“恶行”跟村里的一帮女人们哭诉。今儿这个上门帮说一句,明儿那个上门要为他们“做思想工作”,崔氏恨不得拿着扁担将上门的人一个个都给撵走。
在这么个情况下,别说让崔氏拿钱出来,就是要她拿个鸡蛋出来,都不啻于要了她的命呢。
342 病魔无情人有情
342病魔无情人有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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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半夏到刘二河家的时候,远远地就看见二丫搬着张小凳等候在屋前。
她从下午一直等到天黑,就盼着夏姨赶快来给她爷爷治病。她相信,只要夏姨来了,爷爷的病就有希望了,他也不会像现在这般难受了。
爷爷好了,二叔就可以到外面找活干,那二叔家的日子也会慢慢改善的,二婶和宝儿也会回来了——
二丫坐在矮矮的小凳上,双手捧着头,一边等着李半夏,一边期待着以后的新生活。
“夏姨——”李半夏刚冒出头,二丫就一头从小凳上冲了起来,向李半夏那儿跑去。
“夏姨,你可来了~~”
“二丫,你等急了吧?抱歉,刚才出来的时候,碰着一个熟人,耽搁了一会儿。你爷爷和你二叔呢?”
“小李大夫,你来了,你看还要麻烦你跑一趟,快里面坐——”刘二河听到外面有声音,知道是李半夏来了,也忙走了出来。
李半夏点头说好,牵着二丫的手一块进了屋。
“刘二哥,刘叔在哪里,带我去看看吧。”
“小李大夫还是先坐会儿喝杯茶。待会儿再去看我爹好了。”小李大夫大老远地跑过来给他爹看病,还不要银两,如果连杯茶都不喝,那他也太说不过去了。
“还是先去看看刘叔吧,茶一会儿再喝也来得及。刘二哥,刘叔这会儿是在睡觉?”
“没有。我爹他老人家要真是在睡觉就好了。他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不能睡。小李大夫,我爹他整夜整夜的睡不着啊,昨儿晚上在地上坐了一夜,平时也是从早坐到晚。今着好一点,中午还能睡上一会儿,从醒了后又一直在房间里坐着,严重的时候连话都说不出来。小李大夫你说说这可如何是好?”
李半夏让他不要着急,还是让她先去看看,等会儿就知道是个什么情况了。
三人进了房,农家小房很黑,即使在白天都看不清楚,更别说此时是在晚上了。刘二河端了一盏灯进来,点亮了。才看清楚房间的布置和躺在床上的人。
这间房很是简陋。靠窗摆着一张陈木桌子,上面放着积了一层灰尘的铜镜,铜镜的旁边有一把木梳,年代很久远了。这还是他老伴在世时用的东西,走了这么多年了,还是摆放在这里。也算是有个念想。
房间另一头,靠着床那边。有一个陈旧的小木柜,柜上还落了锁,老人家平时有什么比较贵重的东西,都会放在这个小柜子里。
刘三槐就躺在床上,因为身体的原因,躺不得,就在床上靠着。他的背后放着两床被子,堆得高高的,说是只有这样,他靠着才能舒服一点儿。
一个人老了,尤其还是身体不好的时候,是很可怜的。年轻时再能干,老的时候都还要人照顾,生活不能自理。儿子媳妇儿孝顺还好一些,如果碰上不孝顺的,那可就得遭罪了。
刘三槐这一身的病,严重起来人都有些犯糊涂。如果仔细看的话,就会发现他的眼睛都是浑浊的,认人也不是十分的清楚。几个人进了屋,刘二河坐在床边,喊了他爹好几声,刘三槐才知道家里来人了。
“爹,爹,你醒醒,这是村里的小李大夫,医术可了不起了,难为她大老远地跑来给你看病,你多配合着点儿。哪里不舒服,就讲给小李大夫听,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