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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他从不说,可后来每当他雕刻,而李半夏又不在旁边看着的时候,他就觉得少了什么,有哪里不自在。
雕刻的黄金地点,是在竹林。这里有被她精心摆弄的最舒服的座椅,座椅后挂着一件长衫,每当风起了她便会为他披上。在他的左手边,有一个很大的木匣,匣子里有着各式即将要雕刻的砚台。没事的时候,她总是喜欢拿着这些砚台,看着上面一早构思的形状发呆。
右手边,是他的刻具。各式的刻刀,随着他的需要,而被他握在手中。
习惯雕刻的人会有一种很奇妙的感受,在你全心雕刻之时,那些摆在一旁的刻刀,便像是皇宫内院那些等着皇上宠~幸的妃嫔,一个个在急切地等待着,等待着被他握入手中的一刻~~而那些刻刀,在久远地等待后,尽情绽放着最美的风姿,用这短暂的时光创造着最深刻的辉煌~~
不过刘东山不会这么想,第一个可能是因为他是一个老实的男人,许多事他脑中压根就没想过。
第二个,可能是因为有李半夏在他身边。
别看她静静趴在那儿,对他的影响可一点都不比她在旁边叽叽喳喳的小。
嗯,最近,她竟还学会了捣蛋。
用她那带着几分稚nen的笔法,画着一个个令他哭笑不得的“东西”,让他给刻出来。
几十年乃至几百年后,在刘大师传世的那些砚作中,要是不小心看到几副抽风之作,请不要哀叹大师也有有失水准的时候,因为大师旁边正有一位玩得不亦乐乎的jiao~妻~~
…………rs!。
459 砚尊
459砚尊
晴空万里,岁月静好。
既然呆在家里,烦恼事就让它一扫而光,担心也于事无补,还不如走一步看一步了。
没事捧着本医书,躺在家里的那张竹制躺椅上,看了一会儿,睡意袭来,用书盖着脸,悠悠睡去。吹着风,睡着觉,倒也颇为悠闲自在。
竹林一阵响动,风未止,人先至。
李半夏扯下脸上的书,看向了声音来源的方向。
“肖大师——”来人正是肖将。
“嘿!小丫头,大师就免了,我老人家可不喜欢这种称呼,你就跟刘小子叫我师父好了!”
李半夏笑着点头,“师父。”望着面前笑意盎然的肖将,李半夏深感时间是件很美妙的东西。想自己第一次见到肖将的时候,那古怪的“小老头儿”,可是苦了他们一大群人,尤其是川乌那小子。
“师父,你是来找东山的?他在屋里面,你进去坐坐吧~~”说着,李半夏就要迎他进去。
“不了不了,我就不进去了,我老人家一身脏兮兮的,到人家去还怕污了别人家的屋子。”肖将豪迈地甩甩手,那身穿烂的衣裳,就跟破麻袋一般套在身上。按他的说法,他这一身的确与丐帮的叫花子有得一拼了。
“看师父说的,咱们家欢迎你还来不及,又怎会嫌你脏兮兮的,进去坐会儿吧,爹娘要是知道你来了,肯定会很欢喜。”
是不是这些大师都有一些怪癖?肖将随便一手活计,就够普通人家吃上个一辈子的了,他要穿什么样的衣裳没有?不过这世上有许多人,他就是不喜欢穿新衣裳,怎么穿都不自在,还是自己的那身破麻袋自在。
说是这么说,李半夏却暗暗记在心里了。等有时间,一定得做件新衣裳让东山给师父送过去。他这个做徒弟的。总得对师父敬敬孝心。
东山对这位师父还是很上心的,但毕竟是男人,在这方面没有女人家想得周到就是了。
“今天就算了,师父我不是来找刘小子的,是来找你的。”
“找我的?”
“可不是,找丫头你有点事,是关于刘小子的。”李半夏给他搬了张凳子,又进屋给他倒了茶。马氏不在屋里,否则非把他拉进去坐会儿不可。
“东山的,东山什么事啊?”刘东山有什么事是她不知道的吗?李半夏仔细回想。没发现刘东山这些日子神色有什么不对劲。
“上回我跟你说。我那位老友生日。让这小子雕一幅作品过去,作为寿礼?”
“嗯,是有这么回事,我记得东山那回雕了一幅祥云瑞雪图……”说起这事。李半夏忍不住好笑。还记得当时自己看到他的作品,故意逗他说那祥云瑞雪又像棉花、又像云彩荷叶的,直把东西说得是哭笑不得,怀疑自己刻的有那么差麽。
“那他一定也跟你说过,我那位老友是个响当当的厉害人物了?”
“能得师父尊敬的人,定是有过人之处的。而这位大师,更是大名鼎鼎、一眼值千金了。”
“不错,我那位老友在当今的砚坛那可是首屈一指的大人物,你或许不知道他。他也是低调惯了的,不是这一行的,未必知道他。”
“敢问师父,那位大师是谁啊?”李半夏的确很好奇,是什么人能让肖将这样怪癖的人说起他时都忍不住激动。要知道能让肖将这样尊敬激动的。全天下绝不超过五个人。
“我那位老友的名字倒真真是有趣得紧,他姓管,叫管释。行内的人因佩服他的眼力和鉴赏能力,还有他不偏不颇、有话直说的魄力,封他为砚坛之尊,也便是‘砚尊’了。”
“‘砚尊’,这个名号还真是响亮得紧。”李半夏笑着,又叹息道:“只不过,这个名号背后,一定付出了很多的辛勤汗水、经历了许多的艰难险阻。”有许多人,他们的大名响当当,人们只惊叹于这个名号所带来的荣耀,往往忽略他们背后所付出的努力。
“丫头说得对,我那位老友能有今日的声名,都是他应得的。不过我们这些人,在乎的都不是名声这些身外的东西,比起这个还有许多更加有意思的东西。”
“的确,声名累人,有时也未必是好的。”更何况,就像先前说的:名气这种东西,当你已经习惯它的存在的时候,就跟没有名气是一样的,没有什么区别了。
“但是这东西,有时候你是讨厌它得紧,却又不能没有它的存在。就说刘小子,他要是不混出个名来,在这一行就没什么走头了,一个砚雕师的生命说短也不短,说长也不会太长。错过了最佳的年纪,这手就不稳了,心也无法安然如山、不动不摇了。”
肖将说的是一种境界,一种人手合一的境界。
“刘小子既然是我肖将的徒弟,那他就该是顶级砚雕师,就该名达整个砚坛,否则我‘魂手’的名号岂不白叫了?”名声这东西的确不麻烦,但这东西也不是一点好处都没有,它代表着一种肯定。尤其身为肖将的徒弟,注定不能默默无闻的。
肖将为人高傲,在刘东山出师之前,他不允许他告诉别人他是他肖将的徒弟,也不允许他随便露出自己的手艺。除了考虑到自己的安危,也是因为不想刘东山初出茅庐,砸了他的招牌。
“一日出而乾坤定”,他要的便是这种效果。他需要用他这个徒弟告诉世人,肖将还没老,肖将也还没死!他更要告诉那些企图不给他活路的人知道,肖将从来不曾畏惧过他,也不会永远躲藏下去。
他的技艺有了传承,他“魂手”已有了传人,天下再没有什么事是他害怕、需要躲藏的了——
“师父的意思是?”李半夏心里有着惊骇,那一刻,她从这个老人眼里看出了太多复杂的情绪。
他这一生经历了太多,享受过最高的荣耀,也受过许多别人没有承受过的苦楚。他的眼中,满载着坚强和苦痛,还有一种对命运的不屈——
“我要刘小子继承为师的遗志,成为卞国砚坛新一任的灵魂人物!”肖将握紧了拳头,“在教这小子砚雕之前,我还没有这么大的心思。可这小子,一次一次让我惊奇,他在这一行上的天赋还有悟性,连我都吃惊了。超过了我的预期,他值得我寄予更大的期望。”
师父对徒弟总是这样,针对徒弟的表现,表现得越好,越让他满意,他对于你的期望也就越高。
肖将这般重视东山,李半夏当然也很高兴。也为肖将所说的,那个“卞国砚坛新一任灵魂人物”而感到热血沸腾,但在这同时,她想得最多的却是刘东山。
刘东山愿不愿意?被赋予这么大的期望,他会不会觉得累、觉得有压力?
“师父,东山兴许有一定的天赋和悟性,但作为她的枕边人,我知道他更多的还是靠苦功和用心。每一次师父布置下来的作品,东山一定竭尽全力做好,不敢有丝毫的怠慢。有时候为了完成作品,两天两夜不合眼的情况都是有的。”
李半夏不想说这些,但是作为刘东山的妻子,她却无法不在意。
想刘东山连夜赶制作品的时候,连饭都是匆匆吃下。有时候大半夜,还能看到堂屋亮起的灯火,以及刻刀磨在砚台上的擦擦声。
值得欣慰的是,就算刘东山再忙,只要李半夏开口了,拉他回去休息,他总不忍让她失望,会随她回去休息。
只是,看他忙碌的样子,李半夏想开口让他休息的话总是说不出,唯一能做的,就是披上衣裳,在旁边陪着他。
寂静的夜晚,有她陪着他,他也不至于太寂寞。
砚雕师这一行,本就是寂寞的。当你选择与砚石为伍,你的一生最不缺少的便是寂寞。你只有耐得了寂~寞,饮得了寂寞的苦酒,方能雕出不拘一格的作品,也才能成为一个真正地砚雕师。
李半夏早知这一点,却还是不忍见他一人太过寂~寞。
“丫头,心疼了?”肖将精明的眼睛盯着他,里面全是笑意。就连眼里的苍凉和悲怆,也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李半夏有些脸红,不过,这也没什么不好承认的。妻子关心丈夫,这本是应该的。
“我只是觉得东山苦了些,怕担不起师父这么大的期望~~”
“妇人之仁!堂堂男子汉,受这点苦算什么?!哪一个砚雕师,不是经过一番苦功磨出来的!刘小子要是连这点苦都吃不了,那他干脆趁早转行,甭做砚雕师算了~~”
肖将声如洪钟,看着挺吓人,眼里却一点怒意都没有。
李半夏无奈摇头,“师父,你要是再大点声,我这胆子都被你给吓破了~~”
“丫头你也别说,你也不是那种目光短浅的人,师父我活了大半辈子,什么人都看得出来。你啊,也是一个能吃苦的。换成是你,你一定二话不说便能做到,只不过换成了刘小子,你就心疼了~~”
460 曾经沧海,半缘修道半缘君
460曾经沧海,半缘修道半缘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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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将这话说得在理,李半夏也不知如何回答他了。
“放心吧,那小子能行的,你要相信他,我也要相信他。”
李半夏心中还在挣扎着,终究释然一笑。师父说得没错,一个人想要成就一番事业,不下苦功怎么行?不说砚雕师,哪一个行业都是如此。刘东山不是不能吃苦的人,相反,他比大多人更能吃苦,也更加有毅力。
要怎么做还是听东山自己的意思,她又如何能在这里替他做决定?她所能做的,恐怕也就是在漆黑的夜里,为他点上一盏灯,伴在他身边罢了。
过去的四百个日夜里,他为她守候,为她担心,也是时候是她为他做这些事了。更何况,不管怎么样,他们夫妻都在一起不是吗?即便有短暂的分别,那也是为了更长更好的团聚。
“师父,你今日来肯定还有别的事要跟我说吧?”李半夏已经隐隐约约猜到是什么事了,师父方才提到管大师,又提到上一次的那幅祥云瑞雪图,后面还提到了东山的天赋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