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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敌是友。
莫为秋静与众弟子站在一起,眼见天上飞来的人影,平白有几分眼熟,他本就担心这番祸事是古小蘑闯出的,心中早已悔怒交加,早知便无论如何也要将她关起来。可那黑影行得愈近,感觉便愈发熟悉,同时更加奇异起来。
可那根本不是古小蘑瘦弱的身形。
傅烨文停在半空,恰好是两方对峙之间。
紧接着,古小蘑和小玉也出现在半空。
天上出现了两个自己门派的弟子,整个天衍派都有些不自然。莫为到底镇定许多,只是大声喝道:“烨文,你在做什么?还不快过来。”
傅烨文没有说话,只见天狗望着他,几乎不被察觉的点了点头,从怀中掏出一样东西。十分精巧的样子,像是一块玉石碑。古小蘑心中一跳,那玉碑……为何眼熟得可怕?
是不是……阿尼玛德勒山上,那个死魂城里,玄色用来祭祀的玉碑?
小玉感觉到她的异样,也望过去,傅烨文拿了那玉碑,突然咬破自己的手指,向那石碑上抹去。
绝不能……让他那么做。
不知为何,她突然有这种预感,如此不祥。
小玉脸色一沉,携着古小蘑攻上前去。两方对峙,本来不能轻举妄动,他们这一攻,顿时玄阴教众都涌了下来,越洋见势不好,大手一挥,各派弟子也都冲了上去,刹那术法的光芒激射,剑光刀光,闪成一片。
战乱间,一个黑色身影突然自天边乍现。
莫为领着一干天衍弟子,正冲向被玄阴弟子包围保护起来的傅烨文,想要抓住他问个清楚,秋静却呻吟一声,突然顿住,瞪大了眼看向那抹黑影,声音不可抑制的颤抖着:“那是……泽虚……”
古小蘑不能御剑,只靠小玉支撑,在空中击退几个玄阴弟子,终究靠近不了傅烨文。
傅烨文顿了顿,转过身,突然对莫为冷笑道:“师父,且瞧你培养的好徒儿。”
他说罢,伸手在那玉石碑上抹了一道血痕。瞬间,那玉碑的青色真个褪去,涌上的是无尽的鲜红,很快升上半空,腾起一段白雾。
孟泽虚突然站立不稳,自空中掉了下去,一动也不动了。秋静与古小蘑惊叫,却是谁也不能到那敌阵中去。
天边乌云翻滚,很快遮蔽了阳光,有什么东西在哀号,在挣扎,迅速破空而来,正是阿尼玛德勒山的方向。那感觉诡异得紧,甚至两方人都忘记了交手,怔在原地看那奇观。
空中竟有上千半透明的魂魄,浩浩荡荡穿破虚空,向那玉石碑中投进,每进一个,便荡起一捧白雾,看起来竟像是……魂飞魄散。
“饿死鬼……”古小蘑突然挣扎着扑上前去:“不!”
书生在那魂魄中间,已然形同枯槁,他向古小蘑苍白了笑了笑,口中说了几个字,便一头撞进那玉碑,灰飞烟灭。
我饿了。
他这样说,嘴角扬起的笑容一如初见。
泰安镇的魂魄……不过是想要活下去罢了。
那般小心翼翼,到如今,换来的又是什么?
古小蘑瞪大了眼,浑身的力气仿佛被抽干一般,软软的坐了下去。
挡住她的不仅有玄阴弟子,还有小玉。他拉着古小蘑,那玉碑产生的气流,除了驾驭供养它的主人,绝不容许外人靠近。
“转魂石?!”越洋怒道:“这般邪恶的东西,你竟不怕反噬么?”
傅烨文淡淡一笑,将那玉石收入掌中,容光焕发,他的脸色不再是天衍派五弟子时那样病怏怏的了,眼中精光集聚,更显阴险之色:“所以……才来找往生果啊。”
越洋担心往生果已落入他手中,心中一急,奈何被天狗缠住,无法脱身。傅烨文正欲参入战团,旁地里却一剑刺来,他一心在玉碑上毫无防备,却不知那剑终是留了情,只是伤了他的臂膀。
莫为怒道:“畜生!你做的好事!”
傅烨文却不惊,手中玉碑一亮,伤口竟自己渐渐愈合。
“师父,你委实脾气大了些。”他慢条斯理的道:“徒儿忍你这些年,可辛苦得紧呐。”
“这些年我待你不薄。”莫为气得一阵眩晕:“你怎地……怎地……”
“我怎地?或许是因为……”傅烨文冷笑:“我本就是前玄阴教主的儿子。”
莫为一怔,傅烨文伸出手,玉碑化作一柄玉刀,紫黑色的气息盘旋其上,不断有狰狞的空魂翻滚哀嚎,可怖之极。
此番大战,血光,呻吟,到处都是狼狈。古小蘑杀得发了狠,初是见孟泽虚昏迷,以为他死了,又见书生魂飞魄散,心中又是悲痛又是绝望,手下剑法白光凌厉,再不容情。所过之处,玄阴弟子无不筋断骨折。
小玉却是奇怪,他谁也不打,只是在周围飞掠,为古小蘑挡去术法。只是他身着上清派的服饰,总有些玄阴弟子送上门罢了。
古小蘑杀得一人,转过头,正见到秋静一脸惊恐,莫为被傅烨文逼得方寸大乱,挫金之术布得匆忙,更无法阻得他的攻势。他一派宗师,即便慌乱,气度仍是不凡,深知傅烨文有了那转魂石,怕已炼化了千条魂魄,堕入魔道。自古神魔相斗,尚有一拼。他一介凡人,修行不过一甲子,终是愈发抵挡不住。
古小蘑运起全身内力,身上燃起白光。看得傅烨文转身破绽,飞身而上,长剑瞬间破体而入,正插在他的心口。
他们面对面站着,中间不过半柄剑的距离。
“你来得正好。”傅烨文轻笑,右手抚上胸口的剑,一点一点的拔出,说不出的阴森恐怖:“往生果在何处?”
“我不知。”古小蘑咬牙。
“我甩掉你后,在他们藏匿处寻找,已经不在了。是你做的手脚?”
古小蘑心知是小玉做的,便只是咧开嘴,挑衅的一笑:“你也有失算?”
傅烨文眼中一沉:“我看你是活腻了。”
他将剑自胸口拔出,直接握着剑身,将她狠狠甩出。手中运起九重魔莲,炙热的火焰顿时熊熊燃起,渐渐化为黑色的气浪,向古小蘑袭去。
她身在半空,无法避过,只得眼睁睁看着魔莲向她扑来,后面是莫为补救不及的火龙,秋静奋不顾身的飞剑,还有索萦的尖叫,以及……
以及熟悉的龙涎香气。
她没有动,身子从炙热到痛极,只是一瞬。
古小蘑不知自己到底有没有燃烧过,她只记得一片雾气,有手臂将她揽住,青衫疯狂飞舞,在空中回旋飘荡。
为何是在如此不堪的时候?她的衣裳被烧得破破烂烂,脸上想必也都是黑灰。怎么偏偏是这个时候?她伸出手去抚他的脸,却被他握住,墨绿眸中满是浅浅的温柔。
她想说话,却不知说什么,一张嘴喉中便是撕心裂肺的疼痛。
可是用得着说什么?他就在这里,这样抱着她,这样望着她。那么多入骨的思念,便在这一刻轰然爆发。她什么也不知道,只是拼着满身疼痛也要将他抱紧,再不放手。
他笑着,她便也傻傻的跟着笑起来。
原来早已什么都不用说。
郁琉扬手,那黑色的火焰便迅速熄灭下去。九重魔莲被轻巧化解。
他一直望着古小蘑,眉目间柔情似水。
所有人都似傻了一般,直到那如幻觉般美丽的男子突然抬头,嘴角的笑容敛去,墨绿眼眸犹如千年寒冰,直冷到人骨子里去。
几千年后,世人传起清源岛一役,仍不住称道那龙神初降,青衫有如碧海滔滔,眼睛仿佛琥珀玉石,黑发如梦似锦,仰首浅笑间,便凝滞了那瞬间,天地风华。
第五十章
“你把往生果交出来,我替你解了封印。”傅烨文在空中负手而立,扬声道:“今后这天下,我们平分如何?”
“这句话,以前便有人不断对我说起,”郁琉居高临下的望着他,微微一笑,面色却如同冰雪:“想不到过了千年,仍然一个字都没差。”
“莫非你以为,凭你这未解封印的身体,能挽回大局么?”傅烨文挥了挥手,有人架起孟泽虚,走回身后黑压压的玄阴教众中去:“郁琉,你活了不下千年,自是聪明人……你怎不想想这些所谓的名门正派,当年是如何对你的族人的?”
莫为上前一步,怒道:“休得胡言!当年蛟族被围攻,上清派有心无力,只不过徒增损伤罢了——”
越洋身子微微晃了晃,竟是脸色惨白。郁琉侧目,清冷的道:“越掌门,好个有心无力。”
周遭突然沉默下来,几个掌门都奇怪的望着越洋,既是当年那种状况,须知便怪不得越洋的先祖,是谁都不想祖上基业毁在自己手里。
“原来,过了这许多年,你终是回来了。”他的声音突然十分沙哑。
“只是回来瞧瞧。”郁琉轻描淡写的道:“原来蛟族仍在你清源岛的结界之下,被你保护得甚好,完全看不出死过那么多人。”
修仙弟子俱是一怔,蛟族的岛在清源岛结界之下?既是如此,那当年各界围攻蛟族,首先破的定是上清派的结界,可照越洋所说,上清派是直到蛟族来人求援才得知此事的,那之前所说的种种……
“敝派先祖曾在遗书中言,若遇蛟族后人,敝派上下,务必礼让恭听驱策,以善当年……”
“以善当年?”郁琉轻道:“当年他见蛟族受难,为何不想到今日之善?当年他收了那结界,怎不想到今日之善?!”
众人大惊,竟没想到,上清派先祖为了自保,非但没有援手,而是收去结界。从某个方面来说,这是助纣为虐!
“你们这些名门正派,不过是虚伪君子,令人恶心。”傅烨文嘲讽道:“你那先祖便没有觊觎过龙神转世?我却不信。”
莫为怒道:“这里轮不到你说话,畜生!”
傅烨文并未接话,只是小心翼翼的看着郁琉的神色。
郁琉衣衫凛冽,轻盈的站在一朵云上,冷冷的俯瞰着天下。
越洋嘴唇颤了颤,颓然道:“早知会有今日……只是无论如何也未想到,上清派竟在我手里……也罢,我门下弟子无辜,只望你放过他们一命,上清祖上犯下的过错,由在下一力承担。”
“你一条命,能承担蛟族数千血债么?”郁琉淡淡的道:“……烧红了天的火光和杀意,那些不灭的惨叫和屠戮……你可曾听过?又可曾记得?”
越洋顿了顿,陈惊蛰动了动,连越溪都羞愧的低下了头。
“我倒是忘了,那时候你还没有出生。”郁琉突然偏头,看向怀中的古小蘑:“我本想混入岛上,将你结界毁去,夺走往生果,让玄阴教将你们杀个片甲不留。”
他说得阴狠,下面却没有骚动。郁琉只是望着古小蘑,突然撩起她额前的发,轻轻一笑,顿时有如冰雪初融。
“你应该庆幸,我在这里见了她。所谓一些复仇,完全没有看她的喜怒哀乐来得有趣……”他望着她,墨绿眼眸中深不见底:“我突然懒得做些什么了,你们……好自为之。”
古小蘑依偎在他怀中,只是眯起了眼。
可以么?
她望着他,那些伤痛,那些过往,儿时的血色记忆,身边之人的背叛,囚禁千年的孤寂……时光只是一瞬,留下的痕却那般狰狞,这样的一切,可以说不恨就不恨么?
可以的。
他笑得清浅,因为你。
因为有你在,那些所谓的悲伤和痛苦,终将消失不见。
我再不是独自一人。
傅烨文脸色愈发阴沉,忽道:“闲话也说够了,既是如此,你便无需插手——”
“你们的事情,我自是不打算插手的。”郁琉渐渐向前,云朵在他脚下流窜:“可你伤了她,这笔账,要怎么算?”
言毕,青影却突然自云上消失。下一刻,郁琉的声音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