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绝不能让她发现。
夜已深,人群终于散尽,古小蘑和郁琉坐在屋顶,享受那难得的清净时分。然而,一声鸡叫划破了天空的寂静,隐约传来了两个人争吵的声音,一个粗哑,另一个却十分熟悉。
“别碰它!”粗哑的声音道:“滚开!臭狐狸!”
“你鬼鬼祟祟在这里要做什么?想瞒过老子偷听,那可休想——”
“你不是也在这里偷听!”
“老子——”
古小蘑纳闷的看了一眼郁琉,牵着他越过几个屋顶,稳稳的落在两个扭在一起的人面前,一个是天尧,另一个竟是再也没见过的孔雀精,从表情上看,很难说两人谁更愤怒一些。
两人见了古小蘑和郁琉,都各自冷哼一声,松开了手,孔雀精那里传来了一声紧张的鸡鸣,原来这两人刚刚在争抢小花。
“什么事?”古小蘑没有离开郁琉,仍远远的站着,先是有些好奇的打量了一番许久未见的孔雀精,待得那目光落到天尧身上的时候,便突然有些冷漠。
“老子抓住了他!”天尧十分兴奋,邀功般的扯住了孔雀精的袖子:“他在你们房顶不远的地方鬼鬼祟祟,探头探脑——”
“我只是在跟小花赏月!”孔雀精浓妆艳抹的脸上突然现出一丝红晕:“今天是七夕……”
“你骗谁啊,和一只鸡赏月——”
“天尧。”古小蘑突然生硬的打断了他,漠然道:“我相信他,你放手吧。”
“可是……”天尧浅色的眼眸瞪圆了,呲起了虎牙:“可是明明……”
“他不该在这里,那你在这里又做什么?”
天尧不做声了,他沮丧的垂下手,不甘的看了一眼孔雀精,又垂涎的瞥了眼小花,好像没有得到奖励的孩童。
孔雀精注意到他看小花的眼神,警觉的将小花抱在怀里:“我差点忘了,狐狸跟黄鼠狼都一个德行——”
“那么……”郁琉沉默了许久,轻轻开了口:“你想跟我们说什么?”
众人都是一怔,孔雀精脸上浮现出一种古怪的神色,他抚着小花,眼睛却在看古小蘑,仿佛心里正在激烈的挣扎。
“我本只是来赏月的……”他低声道,表情愈发古怪了:“只是不巧看到了你……”
“你如果害怕,就不用说下去。”郁琉淡淡的道。
古小蘑有些紧张的握了握郁琉的手,什么事情会让孔雀精感到害怕?便是连那么穷凶极恶的黄鼠狼精,也没有见他露出惧意。
“我不是害怕。”孔雀精仿佛被刺中了痛处,急道:“我只是不知当讲不当讲……”
没有人接话,现在所有人都望着他,时间仿佛过了很久。
“不要回天衍山。”他忽道,声音很轻,却十分清晰坚定:“如果你回去,必将大祸临头。”
古小蘑的身子晃了晃。
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觉得,世界上还有比郁琉的性命更令她害怕失去的么?
天衍山!
那不是一条性命,而是她从小到大满心牵挂的所有人,是她的……家。
“你是说……”她声音中有着不可名状的颤抖:“我回去的话……他们便会有危险?”
“不……”孔雀精摇头道:“我在西海做客,曾听他们说,天界要抓龙神转世和蝶安仙子,若你们不动气,他们必是找不到,所以……”
“他们派人守在了天衍。”郁琉接道。
“天界……天界如何知道……”
“紫微大帝毁了转轮台,搅乱六道轮回,阎王参了他一本,玉皇大帝便将他囚禁在苦无岛,派梦仙去他梦里套出了蝶安的真身……”
“那……”她艰难的道:“那师父他们……”
“我也不知。”孔雀精严肃道:“若你回去了便正好守株待兔,若你不回去便说不准会对天衍山做些什么引你回去……所以我才不知告诉你到底有什么后果。”
“你都如此说了,她定然是要回去的。”天尧突然插嘴道:“干瘪蘑菇麻烦得紧,她绝不会放下——”
“不。”古小蘑突然道:“我不回去,我要先找郁琉的解药。”
她的两条细眉挺立,嘴唇紧紧抿起,眼中晶亮。
这样的神情,他很熟悉。
是的,在他假装被九重魔莲烧伤的时候,在面临逐仙会的对手十分可怕的时候,她总是抚着他的毛发,抱着他说,我一定会救你的。
因为曾经有过那样认真的表情,所以现在……才会无法原谅他吧。
天尧的嘴唇动了动,却没有发出声音。
“回去看看也好,”郁琉柔声道。
“咱们该休息了,”古小蘑仰起笑脸,虽然明知他看不见:“明日还要去寻解药,我陪你去找能解这毒的人……早些休息。”
“若是……我想去呢?”
古小蘑一怔,回过头去看他。
郁琉揽住她,伏在她耳边悄声说了两个字。
“封印。”
她的眼睛瞪得溜圆,霎时面上狂喜。怎么没有想到?郁琉如今这个模样,很多原因是他真正的力量还在封印中,若是封印解了,那还怕这什么毒母不成?
“我们明日便回!”她喜道,像是多日的阴霾终于一扫而空。
“可是……可是天界在捉你们啊!”孔雀精忍不住道。
郁琉和古小蘑的手互相紧了紧,两人却相视一笑。
“天下之大,既然早已没了我们的容身之处……”她轻道:“那么在哪里都是一样的,只要我们在一起。”
天尧和孔雀精呆呆望着,却又听古小蘑指着他们的呆脸大笑起来,得意道:“何况若是他解了封印,天界那些家伙才讨不了好去。”
……
郁琉听着她的声音,心中只觉从未有过的恬静。
我终是骗了你吧。
他笑着,幽幽一叹,青衫随风婉转。
第六十三章
飞沙,走石,天昏地暗,像是在世界尽头。
苦无岛,专门收押犯了小错的神仙。
两个守卫模样的人远远的站在天地清明的地方,小心翼翼的向里眺望。
“我说,咱们岛头一次来神帝吧?”
“嘘,北方北极中天!玉帝面前的红人呐。”
“听说他毁了阴间的转轮台?啧啧,阎王可气得够呛。”
“那可不尽然,若是别的仙,莫说毁了转轮台,就是砸了个烛台,都得在天牢里蹲个几百年,他连天牢都不用去,可见玉帝仍是偏心得紧。”
“你小声一些!”
“怕什么?这里一直就咱们两个,谁也不愿到苦无岛来。”
“那也需谨慎。”一个守卫四下望了望,接着道:“想必玉帝是在阎王那里不好交代……”
“这你就有所不知了,玉帝将他发往这里,乃是别有用心。”
“哦?此话怎讲?”
一个守卫警惕的向岛中央看了一眼。
混沌中,紫衣男子席地而坐,尘埃在他身畔肆虐,银发激荡开来,缭乱中现出一双微闭的眼,圣洁无匹。
“你可知道当年那个血洗天庭的罪仙,与这紫微大帝的关系可不一般。”
“喔!难道……”
“玉帝已然下了死令,若是那罪仙仍然冥顽不灵……无需活拿,见即斩。”
那守卫说罢,得意洋洋的等着看另一个守卫震惊的反应,却不想他倒吸一口气,瞪圆了眼睛望着他,不由得又觉得这反应震惊得夸张了些。
“怎么……”
“紫……紫……”
那守卫回头,登时被扑面而来的银发骇得倒退一步。
刚刚还沉静的坐在岛中央的紫微,便在他说那一句话的功夫,突然出现在他身后,银发被狂风吹得舞起,紫色的眸中毫无任何情绪,正失了焦距般的盯着他。
“叩见紫微大帝。”二人双腿一软,急忙跪了下去。
即便是受了这许多日子的风沙,银发紫衣的他依然显得纤尘不染。紫微站定了许久,他不说话,那两个守卫自然也不敢张口。
“我来这里……”他突然抬头看了看天空,紫色眼眸分外清明,脸上却携着一丝疲惫,幽幽的道:“有多少天了?”
“回紫微大帝。”一个守卫道:“有……七七四十九天。”
“才四十九天,”他梦呓般的轻道:“我却觉得已过了很多年。”
两个守卫跪在地上面面相觑,谁也不敢接话。直等了许久没有声音,这才抬头,发现紫微已然身在半空,脚下踏着梦境般的莲花,渐渐远去。
“大帝!”那士兵急道:“这……若放走了他,你我可脱不了干系!”
“那有什么办法?”另一守卫望着他离去的方向,目光中满是敬畏:“莫说你我拦不住,就算拦得住,他可是玉帝面前的红人,开罪不起啊……”
青山碧水,雄峰高耸,壮丽巍峨,直入云端。
记忆中,天衍山好像从未下过如此大的雾,站在小指峰上看下去,漫天白霜,迷迷离离,若远似近,像是一个残缺的梦境。
空中的赤色大鸟盘旋许久,终于降了下来,落在一个白衣男子身畔。他走过去,从它腿上取下一个纸卷,缓缓展了开来。
他扫了一眼,顿时面露喜色,转身向房内走去。
内堂中,莫为一身黄衫,面上有些憔悴,但却不如他身旁的秋静来得明显,她鬓边已经多了几根银丝,不过短短数月,便像是苍老了十岁。
“爹,”莫轻远跨入房中,喜道:“上清派越掌门传来的消息,玄阴教毁了。”
“当真?”莫为立时站起,秋静也放下手中的针线,抬起头道:“那……烨文他……”
“傅烨文。”莫为颇为严厉的看了秋静一眼:“自逐仙会结束起,他就不再是天衍弟子。”
“……尸骨无存。”莫轻远轻道,面上不知是什么表情。
“……可是小蘑他们?”莫为负手,踱到窗边。
“有上清弟子说,天雷降下之前,曾经看见过郁琉。”
“那小蘑定然也在附近。”秋静双手合十,刚刚还为傅烨文难过的脸顿时闪过一丝欣喜:“她平安就好,自上清派一别,就再也没有消息,也不知泽虚怎样了……”
“师娘!”索萦突然推门而入,像是一阵粉红色的旋风:“师姐有消息了?”
“还没有。”莫为望了她一眼,道:“不是叫你去练剑了么?怎地又跑回来。”
索萦眼圈一红,趴在秋静腿边,哽咽道:“徒儿……徒儿练不下去,师姐不在,记名弟子都遣回家了,就连三师兄和四师兄也走了……”
“他们还有娘亲要照顾。”秋静抚着她的发,温婉道:“你不是非要留下来吗?”
“我当然不走,天衍是我的家,我哪也不去。”索萦倔强道,双眉拧起,那神情竟有一点像古小蘑。
“哈哈,师叔,我是如何对你说的?”
房外突然扬起爽朗的笑声,紧接着陆修便和云霄踏入房中。二人皆是一脸风尘,云霄照例拎着他的酒葫芦,陆修的表情便不如他这么轻松,他脱去外袍,迎上莫为询问的目光,便叹了口气,微微点了点头。
“整个天衍山,现下便只剩咱们几个了。”云霄敛了笑容,低声道:“有些弟子不肯回去,可是资历尚浅,留在这里,万一出了什么事,只会白白送了性命。”
一时间,屋中谁也没有说话。天衍山被大雾笼罩,已不是一天两天了。其实不过一场大雾,没有什么稀奇,可自一个弟子在雾中用了个驱雾的术法,被突降的天火烧得面目全非之后,莫为终于注意到此雾的不同寻常,又不敢用术法加以尝试,还以为是玄阴教搞的鬼,没想到数月前玄阴教便没了,那这雾又是怎么回事?
为了安全起见,天衍山几乎所有的弟子都遣送下山,待得事情过去再回来。可这事情,真的能过去么?
莫为站在窗前,脑中渐渐浮现出他接任掌门那天,师祖飞升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