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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还不是怪你家老爷好色。古小蘑嘴角一撇,头痛地望了望天上,还没有下雨的征兆。大概要再等两天,这等小事应该影响不了什么。她笑了笑,便瞧在那五十两赏金的份儿上,点头应承下来。
徐县令见了古小蘑,激动得涕泪纵横,差点便将她供起来了,一定要她时时保护她的安危。
她美美地睡了一觉,醒来只觉十分无聊,便在县府中随意走动。全县府都知道她是仙姑,有法力的,全都对她毕恭毕敬,以至于她走近了徐小姐的花园,也没有人拦阻。
“没想到木公子如此精通山茶之道。”
“小姐谬赞了。”
这声音温文尔雅,说不出的好听,可人了古小蘑的耳中,却当真有如五雷轰顶。
许多已经尘封的记忆突然涌出,他的离开,他的死去,他的复活,他为了她所受的百般苦楚,他流着泪喝下孟婆汤的模样,还有他那一句决绝的“好自为之”,都像是昨天才发生过的一般,生生撞击着她的心魂。
古小蘑身子一颤,不小心碰动了旁边的花盆。
黑衣男子转过身来,十年风霜,在他脸上留下了沧桑的痕迹,却使得他愈发沉稳温润。那一抹笑容绽放在嘴角,像是有光散发出来。
“你……”她颤声道,“你……”
“姑娘?”孟泽虚礼貌地点头,“身子不舒服吗?”
徐小姐不高兴地缓步走过来:“你是何人?”
古小蘑怔了怔,突然恍然,尴尬地笑道:“没有,我只是不小心碰到了花盆……”
孟泽虚微微一笑:“天色也不早了,徐小姐,我这便告辞了。”
“不是说好用完晚膳的吗?”徐小姐近乎痴迷地望着他,“我早已吩咐过厨娘,若你不在,我……我……”
古小蘑想说,若他不在,大家还可以照样吃啊。可是孟泽虚犹疑了片刻,轻道:“看这天色,只怕今夜会有暴雨,我房前的那颗山茶不过刚刚抽了新芽,山上历来风猛,我担心……”
“难道佩佩在你眼中,还抵不过一株山茶花吗?”徐小姐嗔道,别过头泫然欲泣。
孟泽虚面露难色,古小蘑却仍是呆呆地盯着他看,这许多年未见师兄,心中总是极为想念的,有机会告诉师娘,她老人家一定开心死了。
他最后还是留下来了。
同为县府的贵宾,古小蘑和他坐在了一起。县太爷这几天一直提心吊胆,如今有了古小蘑保镖在侧,终于恢复了平日风光。但他不喜孟泽虚这个要钱没钱要权没权的穷小子,便一直有意冷落。
徐小姐见不得心上人委屈,便夹了一筷子鸡蛋,放到孟泽虚碗里,柔声道:“木公子不用客气。”
孟泽虚一怔,正想婉言推辞,便听旁边轻飘飘地冒出一句话。
“他不喜吃蛋的。”
古小蘑正拼命往嘴里塞鱼肉,说完之后只觉孟泽虚和徐小姐都瞪大了眼睛望着她,顿时觉得不对,一口噎在那里:“咳,我是说我不喜欢……”
然而孟泽虚离她这样近,却听得得一清二楚,他怔怔地看着她,眼中若有所思。
古小蘑心虚地别过头,将碗中食物一扫而空,便急忙溜掉了。
是夜,孟泽虚终于告辞。徐小姐再也找不到借口留住他,便亲自出了闺房相送,还命人抬着徐县令专用的软轿送他回山。
古小蘑站在角落,目送着孟泽虚离开,脑中乱成一团。
看到他,似乎便能想起十年前那一段疯狂的过往。那时她单纯无知,以为只要努力不认输,便没有什么办不到。可是现在,他们在此处重逢,却早已物是人非。
她呆立了许久,只觉头痛欲裂,便回了房。
一夜无眠。
第二十章
昆仑山巅。
那一片漫无边际的雪色,像是将天地都净化了,纷飞的晶莹落在空中旋舞,地上留下了一大一小两派脚印,直向山顶延仲而去。
“怎么还没到吗?”
喜竹两个脸蛋被冻得通红,全身都被包裹在裘皮大衣中。
“要到山顶去等。”天尧不耐烦地道,“你要老子说几次才明白?”
“可是……我背着爷爷出来……”喜竹小声道,“他若发现我不见了,定会急死。”
“喂,来之前老子可是问过你很多遍了,是你自己非要跟来,怪不得我。”天尧不爽地道:“你现在想回去也晚啦。”
喜竹嘟起嘴:“我又没说要回去。”
二人一路拌嘴,竟很快到了昆仑山的最高处。天尧抬头望了望远处的天气,应该是快了,最慢也不过太阳下山之前。
“小丫头,先带你去看个美人。”
“美人?”喜竹好奇地跟上,却见天尧往山巅处的绝壁奔去,笑道:“莫非比沈城迎春楼的花魁还美吗?”
天尧轻哼一声,没有回答。
站在昆仑山巅,才感受到世间万物的渺小。那景致气势谤沱,将万里河山尽收眼底。
喜竹看了许久,转过身才发现天尧已去得远了。这悬崖对着昆仑山一道绝壁,那山面仿佛被切开了一般,平滑垂直,覆着冰雪,她大感有趣,便跟上了天尧,这才发现那雪白的绝壁中间,似乎嵌着什么东西。
仿佛水晶一般清澈见底的冰块,整个融合进了雪壁。
天尧站在那块冰前,仿佛突然变了一个人一般,嘴角的戏谑隐去,浅色的眼中满是沧桑。
喜竹探出头去,口中轻轻“啊”了一声,却没有发出声响。
那冰中有人。一个极美的人,她想不出怎样形容他。一袭青衫,冰肌雪肤,额间映着一个妖异的黑色花纹,乌发散在冰中,那双眼仿佛玛瑙般玲珑剔透,秀美的嘴角弯着,仿佛下一刻便能绽出绝世的笑颜,直叫人觉着他还活着一般。
“他……”喜竹颤声道,“他是……”
“便在这里等吧。”天尧坐在地上,懒洋洋地道:“运气好的话,今晚你便可以看到美人活过来。”
喜竹怔了怔,突然发现那冰前有一些瓷瓶,数了数,一共有九个,不规则地摆在雪地里,像是某种祭典一般。
“这是什么?”
院子里吵嚷起来。
古小蘑躺在床上,只觉无限疲惫,胡思乱想了一晚上,直到寅时勉强有了些睡意,现在却又睡不着了。
她懒洋洋地起身,穿戴洗漱完毕,推开房门,便见徐县令和徐小姐满脸惊恐地向她扑来,身后还抬了个浑身是血的家丁。
古小蘑登觉不妙:“出了什么事?”
“仙姑!仙姑救命啊!”那徐县令只吓得双腿发软,“昨夜这软轿行至山下,突然被一阵阴风连轿子卷了去,四个轿夫死了三个,只留这一个还剩半条命啊……”
“仙姑!救救木公子啊!”
六师兄!
古小蘑心中一紧,他没了记忆,之前降妖的术法,可还会用吗?
“仙姑救命!那妖怪定以为轿中是我,恐怕县府日后再无宁日了呀!”
徐县令的哀求和徐小姐的哭号还在耳边,古小蘑当即捏了个诀,不在乎这许多凡人瞧见,腾云便向山上驰去。
一路天色愈发阴暗。
她心中焦急,口中干渴,在这初春的山间搜寻,果然在山腰间嗅到一股浓重的妖气。古小蘑面色严肃,缓缓向下沉去。
她越是靠近,便越是有种不好的感觉。已经过去了一夜,师兄他……可还有命在吗?
密集的林间突然现出一个小小的茅屋,屋前一方小田,旁边却种着一棵树。似乎是……山茶树。
那山茶已然抽出早春的新芽,古小蘑心中惊喜,像是重逢了另一位故人一般。她伸出手去,轻轻抚上树干,缓缓摩掌。
山风猛烈地刮起。
她没有动。
那攻势来得迅猛异常,古小蘑猛地侧身,瞳孔蓦地一紧。
孟泽虚嘴唇紫黑,正恶狠狠地望着她。
她一呆,立时便明白他被附身了,急忙一手按上他的额头,急道:“退!”
然而这妖怪比她想象的要厉害,孟泽虚非但没有醒来,反而钳住了她的手,一掌拍向她胸口。古小蘑本想拧断他手腕,奈何突然想起这是孟泽虚,登时反应慢了,被掌力击得向后跌去,重重摔在地上,呕出一口鲜血。
那妖怪透过孟泽虚温润的双眼,正轻蔑地瞧着她。
“便是你,杀了我家相公吗?”他阴阳怪气地道。
古小蘑傻了,原来公娱蛤精的老婆来报仇了。她冷哼一声,嗔道:“你家相公若是好好在窝里待着,我自是不会去为难他,可他偏偏出来吸食孩童鲜血……是女人就出来跟我光明正大的打,躲在男人身体里作甚?”
孟泽虚阴森地笑起来,手中突然现出一根白骨长鞭,散发着幽幽的魔气。
“我开玩笑的……”古小蘑汕笑道,“何必这么认真……”
她猛地后退,那鞭子抽在她刚刚坐倒的地方,顿时出现一个深深的痕迹,若是打在身上那还得了?古小蘑惊恐地跳起,那鞭子又攻了过来。
“你……为何不拔剑?”孟泽虚轻蔑地道:“你不是有一把剑吗?为何不用?”
古小蘑没有说话,眼神渐渐冷冽起来,良久才轻声道:“因为你不值得。”
这一次的白骨鞭来得极快,她没有躲开,在腿上留下了火辣辣的疼痛。
“嘴硬的女人。”孟泽虚冷哼,一鞭又抽了过来。
她腿上受了伤,又不能攻击孟泽虚,根本就只有挨打的份儿。很快古小蘑身上便挂了彩,只是一直勉力支撑。
可她仍是没有拔剑。
孟泽虚倒似恼怒了:“你便去阴间后悔你的狂妄吧!”
他扬起白骨鞭,那鞭子仿佛自动开始神长,骨头也变得更加锋利,幻出了两条绿幽幽的刺在尖端,一看便知有毒。
那鞭子向她击来,古小蘑就地一滚想要躲开,却突然发现,若她躲开,这鞭子势必将身后的山茶花树拦腰抽断。
那一刻,她来不及思考。
剧烈的疼痛爆发,两根毒刺扎进了她的小腹,虽说她百毒不侵,可鞭子上的骨刃也已经将她划得体无完肤,鲜血从身体各处流出来,当真惨烈之极。
古小蘑喘息着,几欲晕去。
孟泽虚却停了下来。
“你……”他有些茫然,“为何不躲?”
她疼得虚汗直流,却倔强地对他冷笑:“老娘喜欢。”
孟泽虚突然后退几步,痛苦地捂住了脑袋。
“为什么……我明明吃了这身体的灵魂……啊!”他在地上翻滚起来,“为什么他还能反抗……我……我明明……”
“那或许是因为……”古小蘑双眼眯起,轻道,“他早已没有灵魂。”
一声惨叫。
孟泽虚坐倒在地,旁边现出一条半米多长的巨型娱蛤,翻滚几下便不动了。
“你……你没事吧?”他惊魂未定,看得古小蘑重伤,急得几步奔上前来,将她扶起,“我需得带你去看大夫。”
“不……”她靠着山茶树,嘴唇已然毫无血色,“没有时间了。”
有水滴落在她颊边,像是眼泪。
一滴,两滴,三滴。他抬头,这才发现是下雨了。
“你不能再淋雨了……”他焦急的手足无措,想要上前扶她进屋,却又不敢。 古小蘑冲他微微一笑,缓缓摇了摇头。她从身上掏出一个竹筒,刚刚大战时几乎快裂开了,此时轻轻一碰,便现出里面卷着的荷叶来。
她的手指折断了两根,颤巍巍地捧着荷叶。雨水落入荷叶,立时便消失得无影无踪,像是被吸收了一般,直过了半晌,才在中间现出一汪清泉来。
古小蘑艰难地掏出一个瓷瓶,将那荷叶里的水倒人其中。直重复了几次,瓷瓶满了,她才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脸上已然血色全无。
雨水混着血水,在她身上肆意流淌。
孟泽虚呆呆地站在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