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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此事到此为止,我怕还不至于沦落如此,坏就坏在,灏景那厮十分之不君子,动口不够,还要动手,在那片鳞片上摸过来,摸过去,最后眉头一皱,开口便劈头盖脑来一句:“只是这鳞片长得古怪,位置也蹊跷,莫非……是逆鳞?”
彼时我还是个婴儿,婴儿总是嗜睡的,谁不让我睡,我便跟谁拼命。
灏景从小霸道,欺负我是个婴儿不能还手,上上下下捏来捏去,“应龙帝俊”什么什么的咕哝不清,将我翻来倒去,就是不让睡。
俗话说,兔子逼急了还咬人呢,况且我又不是兔子。在睡眠受到极其严重的打扰的情况下,我终于怒了。嗷呜一口,将之咬杀……
这只能是我美好的愿望。
因为,即便是一条龙,刚出生时也是没有牙齿的。
“哟……”灏景在一众宫娥们诚惶诚恐的目光中满不在乎的将我抖落,轻笑道:“牙还没长呢,倒先会咬人……这点……和他还真不像。”
时至今日,我仍不知他口中的“他”是谁。
“你啊……”灏景皱了眉头,点着我的鼻子诅咒:“羽翼未丰先得罪人,前途可堪忧虑!”
按说我当时还是个婴儿,如何能将当日所经之事记得如斯清楚?那完全是我娘她人虽未起,灏景的声音却有如雷声阵阵敲打在我娘的心头;后来我娘只要一教训我,开口必然是“你个小囡鳞片还没长齐,也想像龙一样张口咬人?!”
……不知道是不是我娘那句话沾了灏景的毒气,反正后来我娘发现我不知怎的竟真有落鳞之疾时,那脸色跟青梅酒似的,碧绿碧绿还水青水青。
而灏景那句话则如诅咒一样,我的人生便如他那句话,稀里哗啦一片江河日下。
就比如说我哥吃瘪那次,明明没我什么事,我吃了午饭在外溜达一圈,刚走到门口便停下了步子。
身边的宫娥不知何故,试探道:“公主?”
“……不知为何……”我喃喃道:“我很不想走进去……”
“呃?”
未几,我明白了一个道理:以后无论遇上什么事,一定要无条件第一时间服从直觉安排。
“云罗。”
咯噔!
我左右眼皮齐跳,望着眼前一抹黑影冷汗涔涔。
“哥哥哥哥……哥……”
我哥面沉如水,声冷如冰。
“云罗,你怎么老是喜欢捅娄子呢?”
娄娄娄娄子?
我看了身边宫娥一眼,拼命回想这几日我又捅了什么娄子,是前日早上睡到午时方起,还是昨日没有做晚课便自去睡了?要不就是喝茶时没有以袖掩口,坏了礼数!?
不,这些都只是小事……这些都是小事!
我想起了一件大事,顿时两股战战如被雷劈。
说来又是灏景!前日不知从何处弄了好些美酒,香气直飘进我的屋里。引得我肚里的酒虫翻江倒海恨不能从嘴里蹦出来。于是……于是……
于是我便理所当然的去他那里要了些酒来喝了……
全天界都知道我哥同灏景不合,我这是大娄子,天大的娄子啊!
“哥……我知错了……”
我哥挑起眉头,半晌,忽然叹了口气,面色凝重:“还未长牙便急着咬人,落裳,你叫哥怎么办呢?”
这就太夸张了!我哪有咬人?我就是咬破了他几个碗而已……
我哥脸色忒愁忒愁的,思量了好一阵子,眉头一皱下了狠心:“云罗,为今之计,你只有下凡一趟,躲过去了再说!”
“……啊?”
“就这么定了!哥这就去打点打点,明日亥时,你便下凡!”
……
就这样,我在我哥忒愁忒愁的背影中,正式滚下凡间历劫去了。
因为我哥当时脸色黑沉沉的吓人,把我之前想和他说的一件事吓到九霄云外去了。
其实那倒也不算什么大事,只不过是我在灏景那里遇着了一个人。那人同灏景站在一起,初时我以为是玄武君萧墨夜,或是我家那位不知道堂什么亲的白龙王即墨;都是小时候见过玩过的,也就没计较,大大咧咧的便提着裙子跑过去了,一边跑,还一边大刺刺的挥手:
“灏景,乖~乖~把酒拿出来!不准藏私!”
站在灏景对面,背对着我的那人便回过头来,一双漆黑的眼睛直直撞过来,撞进我的眼里,撞到我的心里。
……竟然是个生人……
我扭头,转身,脚底抹油——
“姑姑消息倒灵,连侄儿这里有几坛子酒都清清楚楚!”
没错,虽然他年纪比我大,可是我是天君的女儿,他却是孙辈,是以,他是我侄儿。
“……”灏景,你这恶鬼转世!
“姑姑?”那个陌生人似乎愣了一愣,语带犹疑:“你……是他姑姑?”
我转过身,一时不知是该行礼还是该答礼,只好干站着,等灏景来介绍。顺便悄悄将来人打量了几眼。唔,一个嘴巴两个眼睛一个鼻子,还有两只耳朵。怎么,很普通嘛!
要说他全身上下哪不寻常,大概就是一双眼睛异乎寻常的黑。
“对啊!”灏景兴致勃勃:“咦,你应该对她有映象的,她就是……”灏景意味深长的看着那人:“云罗公主。”
“云罗?”他挑高眉毛,拖长声音轻笑:“云罗。”
我迟疑着:“……我们曾见过面么?”
那人眼神闪烁,沉默一回,方开口道:“……不曾。”躬身一礼:“小仙唐突,冒犯了公主,还望公主雅量,切莫怪罪!”
他朝我颌首行礼,头慢慢的低下再抬起,脸上的表情是异样的柔和。
那感觉,就像是看见一只老虎,摇身一变成一只小白猫,还抬起爪子喵喵讨好的叫。
咯噔一下,我的心跳卡了一下。
“噢……”我有些讪讪然;想到方才其实是我失仪在先,他唐突在后,但也只有厚脸皮的点点头,装模作样道:“方才失仪,应该是云罗请仙君勿怪才对。”
这话我自以为十分得体,却不曾想一番话下来,对面两人脸上都变了颜色。灏景的表情像在看戏,那人的脸色就比较复杂了,几分讶然,几分猜疑,还有几分玩味;一时间我竟参悟不透。
……这人到底是谁啊……
我才想起说了这么久的话,我还没问人家名字。刚要开口,却见一群宫娥施施然鱼贯而入,没人手里抱了一个小坛子,然后……
然后,不知为什么,我们便言笑晏晏,把酒言欢了。
记得我酒过三巡时曾也曾趁着酒意问过那人名号,那人同灏景交换了一下目光,随即客气的颌首道:“小仙名号……”
名号……
我抱着脑袋对月思索,月亮她很无奈的翻着白眼说不记得了便不记得了,挣扎啥呢!
我只记得那夜我在自个儿床上热得翻来覆去睡不着,索性抱了个花枕滚到地上打地铺的时候,似乎模模糊糊想,那人跟灏景站在一起,竟没被他盖过锋芒,其实他,挺不简单的。
而我原本要跟我哥说的,也不过是灏景身边有个比之毫不逊色的人物,你前途堪忧堪忧哦……
只是后来我哥那么一闹,我也便忘了这么一茬。晚间我一个人坐在房里打包裹,打来打去,忽省起我是下界托身,又不是去旅游,打了包裹只怕也用不上;便将那打了一半的包裹丢回床上,自己坐了一把椅子发呆。忽然身后的窗户“吱呀——”一声响,一回头,好家伙!当场把我从椅子上吓下来!
要问为何?只因为大半夜的,我窗户上蹲了个人!
前日那人!
他穿了件绛紫滚边宽袖大袍,头上只随意束了条帛带,见了我咧嘴一笑,露出两排白白的牙齿。
“听说你哥要你下凡去?”他坐在窗沿上,偏着头,语气十分熟络。
“呃……”
“下去是投哪家?”
“……呃……”
他皱了皱眉,环顾左右,想是怕有人来撞见不好。
我也不知当时脑袋怎么就一抽,竟然说:“我这里平日没人来的。”
他看了我一眼,点点头,一跃而入,没有一点声响。
“我想你此去难保没有个需要用人的地方,”他笑笑:“打听清楚了,到时有什么事情,我也好往那处找去。”
“……”思量再三,我还是小心翼翼的开了口:“请问……我和你有那么熟么?”
“没有。”他老实承认。
“对嘛!”我拍拍椅子坐上去:“君子之交淡如水,你爱投胎、转世、托生都是你的自由;我嘛就不劳您费心了!”
他黑眼珠子滴溜溜转一圈,仍然老实开口:“告诉我吧!”
我捧杯茶抿:“给我个理由先!”
“有趣。”
“……噗!”
“啊呀!”他吓了一跳,七手八脚把我从地上拖起来,可惜道:“看,茶水都喷到裙子上了吧!不过三更半夜的,喝茶容易走困,倒了也好,哈!”
……这世界上总有一种人,能让你泪流满面,默默的转身离去。
我纠结的看着他体贴的扶我起来,仔细的掸净衣服,小心的捡起茶碗,皱起眉头随手将之扔出窗外,思考了好久,我羞涩开口:“……那个……茶盅是云窑的,我就得了这么一个。”
他干脆道:“哦,云窑出的东西,胎厚釉薄色不均……”一见我脸色不对,赶紧改口:“你喜欢这种……品味真、真特别。嗯,特别。”
这便是我和他再次相遇的光景。
那晚我到底有没有告诉他我要投身哪家呢,时间太长,我记不大得了。但有时我想,假若那日我没去灏景那里喝酒,便不会遇上他;若我没有遇上他,只怕我现在仍是天宫里史上第一条没有鳞片的肉球龙,在云海中快乐的游来游去;而他呢,或许也还是那只无比骄傲的麒麟,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又或者,设若这次我仍像以往那般,即便见了他,也不过转眼即忘;下次再见也全不认得,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桥,此生再无交集,或许也便不会有后来那许多烦恼。
可是命运这档子事儿,谁又能说得清楚呢!
第二章
次日天放亮时,我已将昨夜之事忘得一干二净,爬起来战战兢兢跟我哥请过早安,便自觉拉了朵云往身上一裹,滚下去了。
临走前我哥破天荒拍了拍我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云罗,哥这也是不得已而为之,你啥时候学乖了,哥啥时候来接你。别急,就当修身养性,啊!”说着,忽然眉头一皱,又叹口气:“你啊,就是心眼太实,脾气又太急,往常说了你也不知道多少回,终究还是吃亏在脾气上了!”
我哥又说了:“你下去好好学学三纲五常,礼仪规矩;凡间同仙家礼法是相通的,省得下去一趟把原来学的都荒废了!”
还学!我肩膀一软,差点没倒在地上。
那时我想着,依我哥的个性,恐怕我这辈子都学不乖的。
谁成想这回我竟似错看了我哥哥,我将将在人世呆了不过廿年,算成天界不足二月,我哥便一道天符,将我招了回来。
我投身的凡家古怪,不重男儿重女儿,是以我在那家的时候,非但没可能学到我哥心心念念记挂着的礼法,反倒染了一身娇小姐的气派;待得回了天庭才想起我是被派下去学礼的,这一下让我有些些着慌,生怕我哥看到连凡间都奈何不得我了,要亲自动手教我。
我当时暗想,若果真如此,我必然不用再劳烦他,自己便会打个包裹滚去云荒再也不回来。
当年我觉着我做出这个决定甚是有骨气,甚是勇气可嘉;未曾想二千年后终于有人做了件比我还要有勇气的事情。我那侄媳妇紫苏,竟然真的跟我哥学了一天礼没有落跑。
非但没有落跑,反而把我哥气得半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