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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景恒眼中洪波更胜,笑意也更深,“今日我要带你看的是不用费心思的姑娘,想来你是等急了,现在就带你去看。”
西陵霏眉眼微垂了一瞬复又抬起来,莹白的手腕从长袖中露出,搭上了舒景恒伸过来的半截衣袖。
薛蓝田眼睁睁地看着两个人向着淮阴最大的歌舞场走去。她知道西陵霏的杀伤力,刚刚真是为舒景恒捏了一把冷汗。看来追人需谨慎,尤其是追西陵霏这般的女孩子。想想四体不勤,五谷不分的自己,在富有挑战力这方面,确实输得惨淡。看来以后还是需要提高一下自己的杀伤力,起码在家暴这方面还可以占个上风。
淮阴最大的歌舞场叫做天香引,想来这种风月场所的名字皆是大同小异。嫣歌暖,绮罗香,如今又来个天香引。薛蓝田侧首想了想,自从穿越过来,出入的最多的公共场所恐怕就要数各种大大小小的舞榭欢场了,作为一个资深的顾客,看来也算是阅人无数了。
舒景恒带着西陵霏进了正门,站在门口迎客的姑娘见到西陵霏微微一怔,冲着舒景恒就是一礼,“公子,我们这里不接女客。”
“太不专业了,想想人家嫣歌暖还有男招待呢”薛蓝田在一旁看着,不禁皱着眉摇了摇头。
舒少白听了这话略略侧了首,眼风淡淡扫了过来,“不知道是谁当初说和小竹是断袖情深来着。”
薛蓝田龇着牙狠狠瞪了他一眼,没有说话,回首继续看向场中。却见舒景恒从袖中拿出一锭银子递到了那女子手中,“只需带她到楼上雅室便可,要可以看到楼下歌舞的。”
那姑娘拿了银子后甜甜一笑,便径直携着西陵霏到了二楼。想来西陵霏也是第一次到这种风月欢场中来,眼中虽含了一丝好奇,神情却还是冷冷的。
舒景恒直到看着二楼西侧的一处垂帘后露出了半截淡紫衣角,才径直向着厅堂中央走去。厅中丝竹灌耳,绵软悠长。看着他款款走入,纸扇轻摇,通身的风流贵气,早有几个跃跃欲试的姑娘粉面含春翘首等候。那几个姑娘在“阅人无数”的薛蓝田眼中也不过是平平姿色,更枉论是在欢场中混迹多年的舒景恒。
舒景恒眼风一直未离二楼,那几个莺莺燕燕却如狂蜂浪蝶般一拥而至,舒景恒连看都没看她们一眼,一双眸子只是看向二楼的那个角落,眼角微带笑意。西陵霏单手托着腮,淡淡扫着楼下被一群姑娘簇拥着的舒景恒,嘴角勾起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那几个姑娘却似乎未觉察舒景恒的异样,围着他莺啼燕啭:
“公子是第一次来吧,我是双双,为公子弹一曲如何”
“公子,让珍珍为你舞一曲如何?”
???
更有一个大胆的姑娘直接把手攀上了舒景恒的肩膀,舒景恒面若寒霜,冷冷一喝,“别碰我。”那女子吓得浑身一凛,“公子不喜欢湘湘么?”
看来这天香引给姑娘取艺名喜欢取叠字,实在是没有什么新意。薛蓝田看着场中的那几个姑娘不住摇头,对于这种敢于直面惨淡人生依旧乐观从容的姑娘她一直很激赏,不过乐观归乐观,不会看人眼色却是她们这一行的大忌。
而此时楼上的西陵霏终于忍不住勾起了浓浓的笑意,舒景恒看到美人一笑,微不可察地舒了一口气。略一转身,便在楼梯扶手上借力一踏,直直从窗口掠进西陵霏所在的雅阁中。
“走,这里太闷,我带你出去透透气。”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三十五章 淮阴 浮生赋之誓三生
第三十五章 淮阴 浮生赋之誓三生
舒景恒带着西陵霏从天香引的窗口中飞掠到街上。这位淮阴侯果真是不走寻常路,从窗子进从窗子出的,你让门情何以堪啊。
直到二人掠出窗口薛蓝田才发现,此楼临河,这轩窗的下面正是淮阴的水道,舒景恒带着西陵霏直直落到了一艘画舫上,看来又是提前准备好的。
画舫上绮罗轻荡,桌案上摆了一双紫玉杯,东陵玉的酒壶中盛满了琨泉美酒。
“你这是要把我灌醉?”船头的摇曳风灯映在西陵霏的面上,火光明明灭灭,照得她的表情也是不尽分明。
舒景恒为自己斟满一杯,眼神微动,语气却是万分委屈,“西陵小姐不喜欢?”
却见着西陵霏缓缓向他走近,近到呼吸可闻,眼神看尽。这般暧昧的姿态在一旁观望的薛蓝田都不尽面色微红,西陵霏倒是面不改色,语声极冷,“你想娶我?”
此时已到了剑拔弩张的最紧要关头,成败与否就在舒景恒的一语之间,薛蓝田不禁紧张地捏紧了衣角。
舒景恒微微侧首,二人面颊近在咫尺之间,偏偏就差了那么半分,呼吸吐纳尽在耳畔,极坚定的嗓音从他的嗓中飘出,“是,我想娶你。”
情至深处,再多的含蓄都成了一种虚伪,再多的话语都成了一种累赘。只是很简单的所做即所想,他毫不掩饰,目光深邃而灼灼。
西陵霏听到这话,冰冷的眼中荡了一荡,眉梢轻蹙,若有所思般。然后却见她轻轻抽离出他的身侧,二人隔了一尺的距离。口中却说出了让人意想不到的话,“三日后来西陵家提亲,不过我的母亲是个不好相与的人,要想娶我先得赢过我。”
确是,一个女子若是要嫁,便要嫁给一个比她强的人。只是西陵霏这样厉害不知道舒景恒能不能招架得了。不过按着后来事态发展,舒景恒最后确是抱得了美人归。
画舫上,舒景恒怔怔看着眼前的女子,待反应过来时,眼眸中盈满了层层笑意。“三日后,我来娶你。”
“耶”薛蓝田终于等到了这句话,一激动扯着衣角舞起手臂,却发现刚刚太过紧张了,牵的竟是舒少白的衣角。
舒少白极无奈地看了她一眼,“又不是娶你,你那么激动干嘛?”
薛蓝田吐了吐舌头,“还不让人激动啊”
从现在的情况看来,二人关系的发展速度已经迅猛到了让人叹为观止的地步,短短的几日里便直接到了私定终生的阶段。若是其间有什么波折,便只能出现在西陵霏母亲的身上。
三日后的离音山,桃花灼灼,淡绯色的花瓣落了满山。舒景恒锦袍缓带,踏着缤纷落英,缓缓行来,赶赴佳人之约。地点;在他们第二次相见的水畔,西陵霏轻轻靠在那棵朱槿上,罗衫轻荡,双目微阖等着他的到来。
此时正是绿波轻荡;落红如雨;西陵霏的眼角微微睁开了一道缝隙;朱唇轻启;轻轻勾起一丝笑意,“你果然守诺。不过一会儿,我可不会心慈手软。”
舒景恒淡淡一笑,“你是我的。”随手解下腰间长剑,墨色的剑鞘上卧着一条夔龙。右手执着剑柄缓缓抽出,剑身如春寒照水般冷厉逼人。
薛蓝田刚刚想着舒景恒未免太过轻敌,却见着浅碧的苍穹上忽然布满了赤色的蝴蝶。刚刚还繁盛如火的朱槿,此时却只剩下了光秃枝干,原来西陵霏已然出手。
舒景恒手执着长剑,墨色的双瞳中闪着清冽的光,嘴角勾起笃定笑意,盯着漫天袭来的红蝶,骤然出剑。赤蝶如火,剑似流芒,桃树上的一片落红的一次坠地,便完成了三次交锋。赤蝶坠影,遍地哀红。
西陵霏寒眸微动,手势一变,更多的红蝶卷着狂风袭来。电光火石的一刹,舒景恒笑意未泯,淡青色的身影忽似游龙般急掠而起,没看清他是如何出招,泛着寒芒的长剑便稳稳地比在了西陵霏的喉咙口,一双幽暗双瞳沉沉看向西陵霏的眼,“怎么样,我说过,你是我的。”
时间静谧的似乎能听到花瓣坠地的微弱声响,西陵霏目光沉沉,定定看着眼前淡影,“既然这样,”素手轻轻格开他的剑尖,“三日后你来迎娶我如何?”
舒景恒收剑归鞘,一双寒目灼灼,“今日我来,便是要迎你过门。酒席已经摆好,阿霏,你一直都是一个人,现在由我来陪你。”
阿霏?西陵霏独自(文)咀嚼着这个称呼,浓丽的双眸(人)中撩起淡淡涟漪,“看来你已然(书)迫不及待;不过如何这样笃(屋)定我今日便会和你回去?”
“阿霏,你母亲三年前就已经去世。刚刚你也没有对我用尘音镜,你若是用了,我便赢不了你。” 舒景恒缓缓抬起了一只手,是邀请的姿态,往日里风雅而沉静的双瞳中闪出一丝不确定的光。
“原来你都已经知道了。”西陵霏微微垂下双眸,明亮的眸子暗了暗。“你也想要这柄镜子?”说罢,从腰间拿出一柄铜镜,薛蓝田认出,这便是西陵霏成日自语相对的那柄菱花镜。原来,它叫尘音镜。
舒景恒目光沉沉,语声冷定“我只要你。”
薛蓝田心中一紧,看来舒景恒早已对西陵霏的家世了如指掌。不知道这一次,西陵霏还会不会答应他。
舒景恒的手一直伸在半空,静静等待着西陵霏的回应。时间漫长的让人产生了沧海桑田般的错觉。忽然,西陵霏幽暗的双瞳中泛起一丝夺目的光,像是忽地想通了什么,淡紫的广袖中露出了水葱般的指尖,缓缓覆在了舒景恒停在半空的手上。
薛蓝田仿佛能听到舒景恒的心中淡而轻长地暗舒了一口气。
就这样,西陵霏一身茜红嫁衣,当晚便嫁到了淮阴侯府。美景良辰,花好月浓。琴瑟相合,华彩熠熠。这一切发生得这般顺理成章,其间毫无半分坎坷波折。
只是,若事态一直发展的这般顺利,那么二人又是何时相见不相亲?
他们忘记了,命运就像是一枚精致的孔雀蓝羽扇,扇骨根根展开,命运的潮汐便随着它一并蔓延开来。展到不能再展之时,不是美的极致,便是生的幻灭。
此前越是顺利,后来的结局便越是触目惊心。
第二卷 浮生未歇 第三十六章 淮阴 浮生赋之陌上春
第三十六章 淮阴 浮生赋之陌上春
舒景恒和西陵霏婚后,时光美好的像是一阕词藻富丽悠扬的长短句。薛蓝田在一旁看着都不禁心生艳羡。只是他们一直忽略了一个人,这个人的出现把所有美好的幻象一一击碎,露出他们一直试图忽视的另一种面目来。这个人便是当初派人追杀舒景恒的同父异母的弟弟——舒景荣。
这是五年前的暮春,三春之景美到极致,新婚三月,淮阴侯舒景恒携新妇前往夷陵郡观景巡游。
夷陵郡地处夷陵原的中心,也属于淮阴侯的管辖之地。此处山岳纵横,巍峨雄壮,连绵的群山之后便是万里西风的广袤沙漠。看惯了小桥流水,婉约精致的江南烟雨,偶尔改改口味,现在便来看看那塞外飞鸿的雄美壮丽。
远处传来胡笳怆然悲声,西陵霏的绝色姿容隐在帷帽之后,舒景恒牵着她的手,二人徒步行在起伏延绵的沙丘上。身后是两匹骏马,远处是苍茫广漠。万年不变的风沙被狂风席卷,一轮渐沉的红日发出夺目光芒。大漠孤烟,长河落日,一双人携手同行,此情此景怎能不让人心生艳羡。
“阿霏,累不累?”舒景恒微微侧首,看向身后的夫人,眼中满是似水温柔。
西陵霏轻轻摇了摇头,除去了原本的清绝孤冷,一颦一笑间,竟荡出款款的温婉柔情来。大抵再热烈的女子,陷入爱情,也会变得信首低眉,温柔绕指。在正确的时间遇到正确的人,是一个女子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刻。西陵霏是幸福的,她遇到了一个珍重她的男子,没有早一步也没有晚一步。
大漠的夜晚廖然静寂,黛黑的天空上星罗密布,远处时不时传来一两声夜枭凄厉的鸣叫,更显得萧索幽僻。与灯火阑珊的市镇相比,这里更可以凸显出自然的悲壮雄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