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宝珏以为他是刚从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吓的,也不计较,当下伸出一手示意:“这是陛下的仁慈恩典,本宫并没有做什么,你无须多礼,平身吧!”
女皇眼睛四下一瞟,淡淡道:“你们都出去吧,朕和公主说说闲话,你们就不必在跟前伺候了。”
几名少年陆续出去,最末的两个跨出门槛后,又转身把书房的门给带上,留下一个独处的空间。
“你这丫头,”人都走了,女皇的神情也从高高在上,变成了平易近人,“我担心你旅途劳顿,又和家里分别甚久,小别胜新婚……恐怕还是有着说不完的心里话不是?……因此虽国事繁忙,但昨日早朝还是特意免你一个月不用上朝,不想你竟这般不领情,巴巴地赶了进来,白费了做姐姐的一片好意……”
宝珏端整了一副笑脸,道:“皇姐的心意,臣妹自然明白。其实,皇姐才是臣妹至亲至敬的人,臣妹这次出远门回来,当然是一定要来和皇姐说说话的咯!这么久没见,可把臣妹想死了!”
“瞧瞧这张嘴!”女皇摇头叹道,“跟裹了蜜,搀了糖似的,难怪人家小皇子逃不过你的魅力,一心要嫁你为夫,即便你已经有个驸马了,人家也不计较!”
宝珏虽不知女皇的用意,但本能地知道此时并不能表示很高兴的样子,因此只是撅嘴抱怨道:“皇姐还拿人家取笑!臣妹家里都快闹翻天了!葡萄架子可是倒了一排又一排呢!”
女皇没听懂她的意思,问:“此话怎讲?我明明记得你府上从来都没有有种过葡萄啊?”
“现在这个时候,葡萄没熟,全是酸的,臣妹家里就是酸不溜丢,好在还没到打翻醋瓶、酸气冲天的地步……”宝珏一脸悻悻地嘟哝。
“哈哈……”女皇大笑了起来,“你这丫头,惧内的毛病还是一点都没改!妻纲不振,实在是有些丢脸……”
“皇姐,”宝珏不依道,“臣妹和驸马心心相应,臣妹那是叫体贴,不叫惧内!”
“好,好,体贴,体贴,”女皇笑道,“体贴到为了他,连月国的小皇子也不放在眼里了。”
宝珏道:“驸马是皇姐钦赐给臣妹的,臣妹是打算要和驸马一心一意过辈子的,月国皇子再好也是月国的事,臣妹实在不明白皇姐为什么还要为臣妹结这门亲?如果是为了两国结盟,皇姐你自己娶了他不是顶好的么?”
女皇道:“朕的后宫虽然风光,到底不如尼的公主府单纯,何况以他月国皇子的身份入宫,朕必得招他服侍生子,若是男儿也就罢了 ,若是女儿,将来只怕要惹事。何况,”她笑着看她,“人家可是指名道姓要嫁你的,朕既然牵过一门好姻缘,如今也有信心再牵第二桩……你那驸马虽好,可你这么老是宠着可不是正经,时间长了,仔细人心生变,与其到时候让你被人牵着鼻子走,还不如朕现在就为你找个帮手,将来也好互相制衡。秀云,你要明白,朕是为你好,朕不想在你的身上,看到当年历史的重演。”
宝珏听了一头雾水,不敢多问,低头沉默。
“想当年,你这丫头也是跑到朕面前,抱怨朕给你配的驸马不好,如今不也是夫妻恩爱么?现在你是满心不情愿,依朕看,要不了一年半载,说不定又是多了个心疼的宝贝,到时候谢朕都来不及呢!”女皇笑道。
宝珏听了闷闷不乐:“月国皇子是金贵之身,体弱多病,需长年卧床静养,皇姐既然说他是个宝贝,那臣妹就把他当个宝贝娶回来供着便是,好歹也是为国为民的,臣妹也不好怠慢了他。”
“你心里明白就好,”女皇看着她道,“若不是本国皇子出嫁的出嫁,年幼的年幼,为了两国能订下盟约,就是要朕把自己亲生的儿子送到月国去和亲,朕也会毫不犹豫。为了国家,为了社稷,为了黎民,为了百姓,朕不得不做出牺牲。秀云,身为皇室公主,这点觉悟你是应该要有的。等将来,你招他服侍生个孩子,在月国君臣面前,也算有个交代。”
“皇姐啊——这根本不是臣妹能说了算的,好不好?”宝珏委屈地说道,“他身份高贵又如何?他的德行优秀又如何?单他身子骨弱这条就够腔了……又不是我想让他服侍生,就能生的出来的?就他那风一吹就跑的单薄样子,抱又抱不得,睡也睡不得……要是个漂亮的,放在屋里譬如是件活动摆设也就算了,偏也不过尔尔,恐怕还有骄、娇二气……”哀怨地看了一眼女皇,“人都还没过门呢,家里已经鸡飞狗跳了……皇姐你可把臣妹害苦了,眼看着臣妹的好日子算是到头了!”
女皇见她这副窝囊样,又是好气又是好笑,骂道:“没福气的东西!我这样替你打算,你却还要埋怨……依我看,你那驸马不快活,可不是因为这件事,多半还是你自己作孽!我可不是好糊弄的,花家小子那张婚书疑点多的很,我在朝堂上也就是顾全你的面子,懒得戳穿你罢了……否则,哪有那么便宜的人情给你?说!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个么……”宝珏摸摸鼻子,讪讪笑得尴尬,“皇姐英明……我和花公子的确早就相识……多亏皇姐帮忙,如今,人已经在臣妹的府里了……这事儿是臣妹有错在先,也难怪驸马生气……”
“哼!作贼的喊捉贼!你这丫头,以前就不学好,还以为你转了性子呢,不想还是这么个沾花惹草的毛病!你喜欢吃窝边小草早在我意料之中,却没想到你居然还有本事勾上花太医的兄弟……秀云啊秀云,但凡你能把那些心思挪个一丝半分来帮我梳理朝政,我也就不用这么费心劳力了!”女皇叹了口气,神情颇有些“哀其不争”的样子。
那样我只有死得更快!宝珏咽了口唾沫,心中暗道。
女皇侧着头想了想,继续道:“话又说回来了,你对萧文也太宠了!女子纳侧室是天经地义的事,你这样顾忌他的感受,未必是件好事。正室聪明能干是好的,你赋予他威严也属应当——不然他也无法替你打理家中琐碎事物。不过,你也不能把宝全押在他一个人的身上,万一他将来有个三长两短,你身边若没有能干的顶上来,日子可就难了!这是做姐姐的肺腑之言,你可要好好记着。”
“所以,皇姐就替臣妹又找了个替补的!”宝珏自嘲地说。
“何必一定是他?你自己找的那个我瞧着也是不错,出身也算是官宦之后,心眼虽直、又牙尖嘴利,但说起话来的确是头头是道,实在是有些潜力,真要有心扶植了做事,未必就比不上你现在的心头肉。”女皇笑着说。
“这个不好吧?!”宝珏马上反对,随即又觉察到自己语气过于生硬,赶紧解释,“月澄含过来是做正室的。他是皇室子弟,心高气傲,肯委屈了与文儿平起平坐已是极限,我若再培养花菲当家,让他的面子往哪里搁?到时候岂非又生事端?”想了想,她又补充一句,“其实,花菲做事随心所欲,又对医术颇为痴迷,臣妹还是觉得让他专心做自己的事比较好些……不然,哪天惹出什么事端,也教皇姐为难……”她可没有忘记,昨天女皇和花菲针尖对麦芒时的紧张气氛。
第六章(下)
女皇并不说话,深深地看了宝珏半晌,才笑着开口:“你倒对他宝贝!也是!若不喜欢也就不必花费心思了,何况还冒着风险呢!”揶揄了几句,又道,“说真的,你现在真的是越来越聪明了,不如现在开始,我就训练你参与朝政要务的商议讨论如何?也算是为国分忧嘛!”
宝珏暗地吓出一身冷汗,愁眉苦脸地呻吟道:“皇姐……你就饶了臣妹吧……臣妹实在不是这块料啊……风花雪月岂能与国家大事相提并论?臣妹这点小把戏,拐个美人回家尚且弄得家里不太平,要是让臣妹帮忙朝政,岂不是要天下大乱了?……臣妹不要做‘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嘛……”撒娇地说着,可怜兮兮地看着女皇,“皇姐,还是现在这样子顶好了啦,看在一母同胞的份上,皇姐,你就再养臣妹几年吧!”
“哼!再养你几年?拿朝廷的俸禄,却什么事情都不做,你这如意算盘倒打的精!”女皇白了她一眼,却并没有纠正,“那你说要我养你几年?你不会说是一百年吧?”
宝珏现在自然已经清楚女皇的心意,此刻再不乘机撇清,就真的是个傻瓜了,因此,她小心翼翼举起一个巴掌,讨好地笑:“臣妹不敢奢望,只要皇姐你肯再养臣妹五十年就好……”
女皇“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嘴里骂道:“好你个秀云丫头!还真敢漫天要价!真正是该打!”
一时又是一副和乐融融的景象。
宝珏见她心情大好,心下微定,便决定开始实施昨天晚上和萧文商量好的计划。接下来的时间里,她就开始一一叙述她出使过程中遭遇的人、事、物,当然,重点笔墨都落在了月国皇室争储的传闻上,她自己的那些“光辉事迹”则全部都瞒了下来。
“哎——子嗣多也有子嗣多的麻烦!”女皇叹了口气道,“月女皇从年轻到现在,可说是一帆风顺,没想到老了老了,却也变得越发糊涂了,几位公主羽翼已丰,她却迟迟不肯立储……她一旦驾崩,月国必定大乱,到时候……”我国或许可以从中得些好处!这句话,被女皇咽了回去。
“说到这个……”宝珏假装无意地看了看女皇,心跳加快,“皇姐,刚才臣妹进来的时候,看见羲芝跪在外面……她是不是做错什么事了?皇姐,她年纪还小,做错事情总是有的,你就看在臣妹薄面上,宽恕了她这回吧!小孩子家家的,跪在外面怪可怜的,风又大,地上也凉,臣妹方才看她的脸色,实在是不大好……”
女皇似笑非笑地睇着她,淡淡地开口:“你拐弯抹角了这么半天,终于还是忍不住了!”
宝珏浑身一凛,低下头,不敢答应。
女皇也不看她,别过脸看着书房一侧的立地五色镂空龙凤纹瓶:“羲芝来求朕允她看望她生病的父亲——就是朕的凤后。你是不是也来为她做说客的?如果是的话,那你就免开尊口吧!朕现在就告诉你,朕还是那句话,禁止她踏进真秀宫半步!她就算是跪到死,朕也还是这句话!”
“皇姐,这是为什么?”宝珏实在很纳闷,“父女天性,何况皇姐夫如今又大病在身,让她父女见一面又没什么关系?即圆她父女亲情,又成全羲芝一片孝心,一举两得,岂不是好?皇姐你为什么一定要阻止呢?”
女皇慢慢地转过头,瞪着宝珏,一字一句地说道:“就因为她是朕的女儿,所以朕一定要禁止她去探病!”
“皇姐,你都把臣妹弄糊涂了!”宝珏挠了挠头皮,困惑地看着女皇。
“身为一个皇储,要担负的是责任,是义务,以后登基,担负的是整个国家和千万百姓的生命!所以,她必须明白什么是要保的,什么是必须舍的。皇储是未来的帝王,她除了才智、品德和能力这些基本的素质,还有两样不可或缺的东西,一个,是魄力!遇到事情,只会跪着求朕这个母亲开恩,现在朕是可以心软答应她,但朕百年以后呢?若遇到难事,她去求谁?难道她一个堂堂女皇要跪在朝堂上求满朝文武帮忙?还是去开太庙跪列祖列宗的牌位求祖先在阴间的庇佑?!没有用的!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