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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将饼一张张摞好,又拿油纸包了果子,正往随身包袱里塞,因见卞四在旁瞧着,眼角一弯,面不改色道:“出来时匆忙,盘缠也未带够,谁料他乡竟能遇着故知——”
这番话未必出自真心,阿七却也正是慌慌张张从驿馆逃出来,除了二喵,囊中空空连半枚铜板也无,城内晃了大半日,将要寻摸着行个梁上君子的手段,不成想倒碰见卞四,眼见卞四只是孤身一人,胆子便壮了些,索性上前相见。
卞四闻言,手内折扇唰的合上,鼻中轻笑一声,凉凉道:“可惜不巧,在下做不得小公子的故知。”
阿七干笑道:“这话听来倒似小弟得罪了卞兄。”
卞四将折扇向桌上吧嗒一搁,“小公子不妨与在下说说,此番又要往何处去?”
阿七心思一转,“并非什么要紧去处。如今我与旧主再无瓜葛,终归也不会再回京中去了,卞公子自可放心。”
“你虽不回京中,却拦不住少钦四处寻你。”卞四道,“实不相瞒,他已决意与青城肃家结亲,并非我卞四信你不过,只是这当口,我不得不妨。”赵暄前脚将至畅郡,他后脚便在城内客栈遇见阿七,起疑在所难免。
阿七一路被人自青潼关绑了来,又哪知赵暄领了安抚使一职,更未想到他人已在畅郡,故而向卞四道:“卞公子未免多虑了。又不是头顶生角,身上发光的,走便走了,泥牛入海一般,哪就轻易叫人寻着?再者,宸王爷与肃家千金,正可谓佳偶天成,我岂会再回去毁人姻缘!”
卞四闻言,暂将疑惑丢开,凝神望了望阿七,却见她一脸坦然,倒瞧不出感伤怨忿——不禁拧眉道:“孤身一人流落在外,岂是长计?他舍不下你,你也未必放的下他。你与他这般,又是何苦!身为女子,终归还是要嫁人,既不肯嫁与咏川侯,倒不若回去——少钦娶了旁人,亦不会苛待你。”顿了顿,又道,“连我这局外人都能瞧出他对你的心思,难道你竟不知?你这种女子,着实少见。”
无论心做何想,面上却浮着一层薄笑——只见阿七说道:“云七本就是个做戏的人,待回了京中,卞公子不妨将此话转告他,先前种种,叫他万勿当真。”
卅六 琵琶休作断肠声(1)
卞四自向杯中添了酒,状似漫不经心道:“早知他自己寻了个麻烦。没成想,竟如此麻烦——”
阿七垂目无话,落在卞四眼中,倒似弦外有音。
“王爷与慕南罂皆不是。。。。。。”手一顿,酒停在唇边——卞四轻晃酒盅,道,“难不成,是为了子岸?”
阿七迟疑片刻,静静答道:“并非为着什么人。”
卞四闻言笑了笑,似是不以为然,“若我说,此时少钦正在这畅郡城内,你还走是不走?”
却见阿七淡淡道:“有样未竟之愿,须得了了,才能再动旁的心思。”言罢笑眼望着卞四,问道,“卞公子此来,莫不是因着定洲盐商的案子?”
卞四心内微微一惊,口上却笑道:“你若是男子,倒是个可塑之才。”又道,“确是为着此事,不过也不尽然。既是说起,在下愿听听小公子有何高见。”
“不敢。”阿七低声道,“云七偶然得知,潘怀勔次子有位妾室,乃定洲丁姓盐商之女,义平侯亦知悉此事。此女手中藏了些东西,事关任靖舟——许或能助卞公子一臂之力。”
见卞四沉吟不语,阿七郑重加了句:“丁夫人别无他求,只期为父兄洗冤。”
卞四轻扫一眼阿七,“多谢提点,卞某记下了。”
菜肴陆续上来,阿七便不再多言,亦不与卞四客套,只管夹菜。
卞四一箸未动,在旁瞧着,倒时不时替她盛汤添茶。
不消多想便能知她这些时日必是风餐露宿,受过不少颠簸——虽如此,却全然不见形容委顿,比当日在京中养尊处优之时,眉目间反倒更见神采——卞四愈发觉得这女子与旁的不同,暗道难怪赵暄舍她不下,心中如此想着,面上亦不掩探究之色。
阿七一抬眼,正接上卞四的目光,两人对视片刻,终是卞四先笑了笑,“卞某倒有些银钱,小公子若不嫌弃,尽管拿去。”
与男人互盯了半晌,阿七面上丝毫不见窘意,从善如流道:“如此,多谢了!”
出来客栈,阿七待要作辞,却见不远处一群人围着街边一张告示——两人走近去,卞四身量高些,向人群内探了两眼,低头向阿七笑道:“告示上所绘男子,瞧着倒有些像小公子你。”
阿七面上一跌,简雷二人办事果然麻利,竟如此快便惊动官府张榜拿人了?
卞四见她这般,便道:“绘像上是个男人,你可随我去换身衣裳,扮回女子,再与我一道出城,岂不更妥当些?”
阿七不疑有他,随卞四去了城西一处宅院。
应门的是一名上了年岁的妇人。稍后又迎出一个年轻女子,见了卞四与阿七,上前款款行礼。
阿七在旁听了几句,才知卞四与这女子亦不过是初识。女子将他二人迎入房中,妇人自去备茶。
因见对方年岁轻轻,面对陌生男子却态度从容,阿七多少有了计较——必是个风尘女子。
果不其然,不多时只见卞四笑向那女子道:“在下久慕姑娘清音,不知今日可有此幸?”
女子婉然一笑:“二位稍候。”说着便起身自往内室而去。
阿七瞧着那绰约身影消失在帘后,悄向卞四道:“这位姑娘是?”
“若是叫少钦知道,我竟带着小公子打了一回茶围,他还不知要如何呢——”卞四手摇折扇,笑道,“琬歆姑娘原是定洲城内极有名的琵琶女,人说可与前朝名伎渔殊相较。”
阿七随口说道:“这位琬歆姑娘,在下倒不曾听过,倒是那渔殊,听来有些耳熟。。。。。。对了,是在潼口的栖风楼,楼内有处雅间便叫做‘渔殊’!”
卞四似笑非笑,侧脸斜睨着她道,“竟还去过栖风楼?小公子如此,实在令卞某自愧弗如——”
阿七干干一笑,“好说好说!”
卞四一面替她斟茶,一面笑道:“既是去过,可知那栖风楼的来历?”
阿七只呆呆摇头。
卞四淡淡一笑,接着道:“听说子岸将那青潭赠了你。青潭,与栖风楼,说来倒还有些渊源——”
阿七正欲听他细讲,那女子已取了琵琶来,二人就此搁下。
“许久不动,指上已生疏了,二位莫要取笑。”那厢琬歆说着,又向卞四道,“不知公子要听什么曲子?”
卞四将要接话,却见阿七在旁有些意兴阑珊,便改了主意,歉然道:“先不必了。只想劳烦姑娘带她去换身衣裳。”
琬歆望了望阿七,迟疑道:“这。。。。。。此处并不曾备着男子的衣物。。。。。。”
卞四笑道:“姑娘切莫多心。她本就是个女子。”
琬歆不禁讶然,又细瞧了阿七两眼,方上前去笑对阿七道:“请随我来——”
将阿七领去厢房,又叫人打了水来。一番梳洗,眼见着面前的少年变作年轻姑娘——琬歆边帮她换衣,边笑赞道:“姑娘真真好颜色!”
阿七无甚话讲,只好对琬歆笑笑。
此时琬歆立在阿七身后,正要替她除下男子的中衣——却见阿七向右微一转身,“肩上有处旧伤,别吓着姑娘,还是我自己来吧。”
琬歆忙道不妨事,将手拉下衣领,果见左肩处恁大一片瘢痕,倒真有几分可怖。
冷不丁瞧见,琬歆一惊,手上也僵了一僵,待回过神来,口中遮掩道:“我原姓谢,还不知姑娘如何称呼?”
“云七。叫我阿七便是。”
阿七?琬歆心头一紧,忍不住脱口问道:“姑娘可识得宸王爷?”
阿七未作多想,直言道:“识得。”
竟是如此!琬歆暗暗生出嫉恨,心内且怨且叹——当日那男子分明中了迷香已是情动难捺,却终究不曾与她云雨,如此便是了——正因这女子肩上的瘢痕,他心神迷乱之际,仍不会错认!
她还记得,他次日便离开行馆。虽不过是萍水相逢,得知他遇险,她竟不顾生死前往埈川,只求李继允她见他一面——歌楼中她曾见过李继,知李继原是读书人,与那些亡命之徒不同——即便如此,仍不能令他有丝毫心动。
而她第一眼见他,便知他不该是个心如铁石之人——沦落风尘十载,她最不会看错的,便是男人。
此刻,妒意犹如一尾蛇,将人心死死绞住,绞得琬歆一时喘不过气来,指尖亦微微发抖——本不是恶毒女子,却有那么一瞬,竟恨不得化身那样一尾毒蛇,一口便能叫面前这女子毙命!
卅七 琵琶休作断肠声(2)
琬歆的异样,阿七佯作未觉,垂目轻问道:“琬姐姐与宸王爷是旧识?”
琬歆回过神,浅浅笑道:“一面之缘。”说着,又悄悄打量阿七,却见她眸光落在妆台上,似是了然一笑。
琬歆顺着她的视线望去,乌椴妆匣底下压了张薄笺,是琬歆前日刚从寺里求来的签子,恰好露出两句,“总道多情却无情。。。。。。莫怨东风惹千红”。
求的正是姻缘,此时看了,才更觉刺心——琬歆不动声色将那签抿在手内,回头笑对阿七道:“方才琬歆多嘴问了一句,卞公子只说阿七姑娘要出城去,如今外头兵荒马乱的,留在城内岂不好么。。。。。。”
见阿七不答,琬歆便试探着又问她道:“。。。。。。不知姑娘究竟要往何处去呢?”
阿七笑笑,也无心瞒她:“关外。”
“关外?”琬歆讶道,“难道是孤身一人往关外去?那何时再回来?”不禁又暗生疑窦:莫非她言下之意,是要追随宸王——
此时阿七一语便解了琬歆的疑虑,“正是独自一人。许或这一去,此生也不会再回来了。”
淡然却又郑重的神色,叫琬歆觉得她说的俱是实话。琬歆对阿七便少了几分妒意——这女子既是一去不返,他再对她情意深重,也是无碍了吧?如此想着,欣然矮下身,帮阿七系好腰间的衣带,随手拈去落在她身前的一丝断发,又上下打量一番,方道:“好了。”
阿七便道:“有劳姐姐。”
琬歆望了望阿七——擦去乔饰,一双秀眉仍比寻常女子多出几分英气——含笑道:“姑娘模样出挑,却顶数这双眉生得最好。曾听人说,生了这样的眉,必是清贵的命格。”
阿七轻轻一笑:“谢吉言。”说罢走出房去。
卞四已早早候在廊下。
琬歆送他二人出来,门外亦已备好了车马。
卞四先扶阿七上了车,随后自己也坐了进来。见对面阿七青衫青裙,显得温婉恬静了许多,与先时那英俊少年决然不同,不觉便笑道:“若有得罪之处,还请姑娘多多担待。”
阿七拢了拢鬓角,“卞公子言重了。倒要多谢卞公子相助才是。”
卞四一笑,微微别开眼,一时无话。
先前独处,卞四不知她是女子,言语还算投机。如今窗扇紧闭,相对无言,倒觉车内有些窄仄逼人。为免尴尬,卞四清咳一声,没话找话道:“那位谢姑娘,说来亦是名门之后,可叹如今。。。。。。令人唏嘘。”
阿七生性随和,也瞧出了卞四的心思,便接话道:“卞公子果然是个怜香惜玉之人。”一句应承话说得连自己亦不信,自笑了笑。
回想起上陵围场之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