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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能听到她们正小声交谈,其实不必小声,她也完全听不懂她们祁人的话,只是能感到她们略带胆怯的目光。
许或是因为她们也将自己误认做带了雪狐而来的神使?可细想却又不像——偷眼望着自己时,她们眼眸中流露的倒更似戒备与敌意。
又许或这几名女子俱是固赞班岱送来,日后少不得要跟着赵暄离开祁地往中土去——念头转到此处,便也懒得再动心思。
最后一线暗红天光也隐入暮霭之中。祁女们各自离去。帐中静得只剩毕剥作响的炭火与细微水声。
水中添了气息独特的西炎香草,取羊乳打湿了发,再用角梳慢慢梳洗。。。。。。水雾氤氲,铜镜中女子唇角轻挽,笑得柔而媚,缓缓抬手,纤细的腕间重新被人系上了一只小巧银铃。
于她,这应是不同寻常的一日,开始试着只做一个女子,无论发生何事,只静下心来,等着她的男人。
温热的水气令人昏昏欲睡。直到有人走来,一双手抚上她光裸的脊背,俯身将她从水中抱起。
她轻轻笑着,整个人湿漉漉的贴上他身前的薄软绸衣。
微凉的指缓缓游走在她周身,绵密的轻吻也随之落下,仿佛温柔的水流挟裹着她,连心都软的无力再跳动。
毡帐外仍有碎雪飘落,此间却满帐的**旖旎。
炉火渐渐暗去。睡梦中马儿踏碎了一湖星光,有人在水边执起她的手,低头吻上她的眉心,贴近她耳畔轻声道:“阿七。。。。。。我们就留下,不再回去了,你说好么。。。。。。”
心中的欢喜几乎要满溢出来,泪却模糊了双眼,她哽咽着答道:“好。”
就在此时,原本落在她手心的星子隐去了银辉,坠入湖水之中,又静静沉入水底。
极远处响起一阵号角——再熟悉不过,是军中即将起行的角号。这声响将她从浅睡中突然唤醒,惺忪双目还无法适应面前的烛火,便觉有微光轻闪而过。
那光亮在她眼底不过是一晃,却犹如劈开一道电闪,脑海中明明空茫无物,甚至也不曾失声惊呼,人已下意识的飞扑向身侧,正正挡在他与利刃之间。
虽只是极短的一瞬,她却看清了他倏然睁开的冷冽眉眼、与血色尽褪的面容——恰是梦中那个问自己可愿随他留下的男人,那么,不如就让自己永远留在此地,宁愿如此,她也绝不让人再伤他分毫!
可下一刻,她仍旧被他狠狠推开,重重跌向一侧。不等她爬起,便听背后一声轻微的闷响,仿佛利刃猛然间刺穿躯体。
全身的血都凝固了一般,猝然回身,映入眼帘的正是一把森冷的匕首,擦着暄的腰侧,大半已没入身下厚重的毡毯。
灯影中的异族女子因惊惧而显得面目扭曲,她十分明白,若一击不成,便再无可能,是以这一刺,她拼尽了全力。
木然看着他从地上拔出匕首,缓缓站起身来,阿七几乎和那祁女同时气力尽失,跌坐在地。
女子很快被闻声赶来的侍卫押走。阿七独自躲在围帐之后,指尖颤抖着,几次结不上前襟的系扣。
等他重又进来,却见他早已穿妥了中袍,阿七这才将衣带胡乱系上,手伸向他腰间要探他的伤势——暄一把抓住她的腕,“被我躲过了,不必看。”
阿七暗暗一咬牙,话音里透着哭腔:“那祁女不是固赞部的人么?她为何要如此行事?”
可他却对她的话置若罔闻,不答反问:“方才事出紧急,手上失了分寸,摔着你了?”
阿七也不理会,恨恨甩开他的手,猛的扯开眼前虚掩的中衣——果然只见内里血迹斑斑,正伤在左侧腰上。
胸口又是一紧,还不及有何动作,却听他轻笑着安抚自己,“到底蹭了些皮,你也知不碍的,医士即刻便到了。”
最初的慌乱过去,阿七勉强压下了心气,小心扶他在炉火边坐下,又吩咐几名惊魂未定的侍女打水。
暄拉着她也坐下,笑向她道:“这才对。”
阿七眼中又涌上泪来,悄声恨道:“也不必瞒我,若不是颁多贺,便定是慕南罂!”
一番惊吓,此时手仍是冷的——暄将她的两手握在自己掌中暖着,淡声道:“莫再想了。并不是他们。许是来时平了几处北祁营寨,有人一路循着寻仇来了。”
六三 来生今莫许(4)
阿七不再追问,纵有再多疑惑,也都暗自压下——他既如此说了,她唯有信他;若他有意相瞒,她不信又能如何呢?
医士很快赶来,阿七见暄并无刻意让自己回避的意思,便留下随那人一道为他料理伤处。
早年间便见惯了金创刀伤,如今在军中这些时日,更已是习以为常——查验之时,阿七在旁细瞧两眼,心知确是无碍,便将浸过温水的帕子绞干,替他擦拭额上的冷汗。
稍后周进领着人将煎好的汤药送来。阿七接下自尝了尝,回身呈在暄面前。不想暄却不接,阿七便拿匙子舀了一匙要喂他。
暄笑眼望着她道:“细想想,劳你亲自在榻前端汤奉药,也才不过第二回——”
见他当着医士与周进的面,便如此与自己调笑,阿七颊上一热,轻声恨道:“到底喝是不喝!”口中这样说,心底却阵阵发酸——头一回,还是在上陵围猎之前,他分明已病得人事不省,倒还记得自己曾喂过他一匙薄羹。
暄探手过来,指尖将她唇上的药渍轻轻一拭,微笑道:“你亲尝过的药,我怎会不喝?”顿了顿,再开口时却没了笑意,“你曾替别人也尝过药,我本想着,无论他是何人,都决不轻饶。。。。。。”
阿七闻言,心中隐隐生出些不祥之感——当日在青宫,她确是时常替昳试药,而太子如今虽已薨逝,可她却觉得暄这番言语意不在此;没由来的旧事重提,在旁医士又并非他的心腹,反倒是效力于慕南罂帐下——为何他会如此口无遮拦?
脑中乱作一团,面上却瞧不出分毫,将那匙子向他唇边又送了送,嗔道:“哪来的这许多话!还不赶紧趁热喝了!”
不大不小一场风波,暄命人不得声张,连偏营也未惊动。过后慕南罂竟也不曾露面,仅仅派了两名亲信幕僚前来探视一回。
军机不可延误,夜半兵马拔寨启程,往夜兰而去。
归途中,寒风携卷着碎雪,纷纷洒洒模糊了视线。荒野渐渐远去,阿七一次次回顾身后,似在寻些什么,可惜她只能望见苍茫的落雪。
暄于是笑问她道:“竟不舍得走么。。。。。。”却见她回转身,对自己轻笑着摇一摇头。
暄便也回身望了望,不期然的,双目落定在一处——与周遭的雪色稍有不同,若他未看错,那该是一尾白狐。
恍如初遇之时——乌亮的圆瞳,静静望着他,又许或,只是望着他怀中的女子。
藏匿在雪中,眸光清冷又固执,遥遥追着他们的身影,却不肯再往前一步。
就这么望着,许久,他终是忍不住低头轻唤她道:“阿七——”
她带着一丝倦意,从他怀中微微睁眼,“嗯?”
却听他低声道:“。。。。。。没什么。”
暄失神片刻,再看时,白狐已悄然隐入雪夜。
时近破晓,天边传来阵阵雁鸣。长空之上,一行沙雁正向北飞去。
又是一年雁归时。
侧身坐在马背上,目光追着那雁阵,阿七喃喃道:“在江南,人都说南雁北归,过了雁关,那便是北了——而此处已近极北之地,它们还要再飞往何处呢?”
只听暄说道:“越过祁山,北去数千里,散布山川河海,人迹罕至,那才是它们的生息之所。”
“原来祁山也并非极北。。。。。。”阿七道,“还以为,祁山之北便是瀚海,古书上说,瀚海有此岸却无彼岸,若能走到瀚海之滨,就算到了天地的尽头,再要往前去,头顶便唯有星辰闪烁,夜复一夜而不见白昼,是传说中主万物往生的北冥死地。”
“蠢材,这天地怎会有尽头,世上又哪有什么死地,不过是极寒之所,人不能至罢了。”暄轻笑道,“瀚海之外,亦是连着无数山川河海,同我们这里一样——”
阿七一撇嘴道:“你又不曾亲去过,还如此言之凿凿,我才不信,也不要听!”
暄要笑不笑的垂眼睨着她,语气半真半假:“你倒说说,我的话,你哪句肯听?”
她不知如何作答,他也仿佛一句顽笑话,说过便不再提,忽而对她又道:“先沿水路,等过了定洲再改换车马,如此便能快些,赶得及春上书禾的大礼——”
阿七微怔了怔——倘或这个春日,是上一年的春日,又该如何呢?
同样的惑,在另一个女子心中,也在暗暗自问。
倘或这个春日,是上年的春日,那么,她可该觉得此生圆满了么?面前这个温润如玉的男子,还依旧是心中那副形容,若非说有何不同,那便是今夜他穿了一袭绛衣。
曾经她无论如何也想象不出,凭他空谷幽兰一般的气韵,身着艳红喜服又会是怎样?而如今他却真真切切的站在她眼前,指间还未放下她亲手所绣的凤鸟喜帕。
眼眸中透出几分恍惚,定定看着他。而她不先开口,那男子便也只是静静站着,面带浅笑,目光柔和却又澹然。
终于,她也轻轻一笑。许或此时依着她的心性,还远远无法看透这男子,可她却到底不再是往日那个娇蛮无拘的公主幼箴。
所以她才肯嫁与他——嫁与这个自赵衍开国以来,风头无两、年岁最轻的阁臣。
六四 来生今莫许(5)
重霄殿上太后亲为她行笄礼那日,也不及此刻这般端淑——脊背挺直,袖间双手交叠在膝头,幼箴轻轻开口:“陈大人——”
这称谓着实有些不伦不类,喜榻前的男子却只是垂目而笑,淡淡应了声“殿下。”
流水落花皆无意,彼此间倒存了几分从容。
可若说未起一丝波澜,那也是自欺欺人,见他愈是平静,幼箴心内反倒渐渐生出些异样,许或只是年轻气盛,又许或果真掺了些道不明的情愫,幼箴一时竟将种种焦灼与烦忧撇在了脑后,羽睫微闪,眼角不着痕迹的向自己身侧一扫,“大人莫非要如此站着,直站到天明么?”全然忘了方才自己还使性不肯与新倌行合卺之礼。
红烛轻轻爆开一粒烛花。只见灯影中的男子含笑道:“是微臣疏忽。夜深寒重,殿下请早些安歇。”说罢抬手一揖,后退几步,竟似要走。
这才明白,外表看来愈是温文有礼的男子,若伤起人心来,反倒愈发的重——幼箴突然就恨透了这副几乎无可挑剔的温雅态度,当即将他唤住,挑眉道:“大人要往哪里去?请过来坐吧。”
书禾仍旧不愠不火,回转身走到榻前,撩衣坐下。
帏帐内紧临而坐,幼箴心内竟开始微微发慌,唇角微抽,笑也笑得牵强,只好暗暗安慰自己对方毕竟是个陌生男人,口上故作镇定道:“天还早,大人且与我说说话吧。”
沉吟片刻,书禾微笑道:“臣口拙,恐辱殿下清听——”
幼箴顿觉寻着了由头,似笑非笑道:“幼箴倒不懂了。大人曾在宫中为皇子王孙们经筵日讲,席间以诗论道,脱口成章——幼箴有幸听过一回,还记得那日大人所讲的是‘絜矩治国上篇’,正可谓通篇锦绣字字珠玑,听得那些宫女子们都入了迷——如今却只道口拙,大人莫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