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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地里不知何人接了句:“樊将军所骑正是头马!”
话音将落,少年竟自白马背上跃起,飞身扑来,可巧此时头马一个撅蹄,结结实实将那自命不凡的樊统领抛下马背,跌了个灰头土脸——而少年却已稳稳落上马鞍。
众人见少年将自己手中白马的缰绳向统领身上一丢,不知如何便安抚下惊马,继而低低一声轻喝,头马竟乖乖载着少年,沿来路疾驰而去。
头马如此,众马复又变得乖驯,纷纷追随头马而去——
五 再遇君时君不识(5)
待数百号人马尽数退出山谷,聚于道旁一处开阔缓坡。一番清点,箭阵内中箭又兼踩踏,共计折损百余人马,余者皆还。此时再寻那少年,竟是跌坐马下,满面泪痕,较之方才那副临危不乱的气势,全然判若两人。
望着地下这惊魂甫定的少年,统领腮边横肉不觉抽了几抽,却仍是一抱拳,蛮声道:“谢过!”言罢便要翻身上马。
阿七赶忙爬起,将衣袖一抹鼻涕,跟上前说道:“樊将军可是欲往山外追敌?不妨先听在下一言——”
统领已打马欲走,此时回转身,道:“讲来!”
阿七便道:“若在下料得不错,这千余匹良马,正是监军大人青潼一役中俘获的敌军战马。西炎人御马有术,此番借由地势天时设下弓弩手伏击,又以哨笛驱遣马匹,而观其箭阵,想来不过区区百人——此刻伏击不成,必已遁入山林,又如何追得?”
“如此说,竟要善罢甘休不成?”统领怒道,“方才箭阵之中,贼人只射人,不射马,必是意在夺回战马!”
“战马惊逃,前方谷口必早有接应之人。”阿七道,“而此时山外沙暴肆虐,贸然前去,若再惊了众将士的马匹,更是不妥——”
统领虽恼怒不已,而听闻阿七之言确是有理,当下便命众人稍事休整,再做计议,又向阿七道:“你是司徒文敬的手下?叫什么,家在何处?”
阿七恭声答道:“在下云七,津州人氏。”
“好!云七,我便还你一个人情!”统领说着,唤过一名得力手下,将司徒文敬手书内所述之事道与此人,命其折回青潼关报信。
阿七大喜,抱拳行礼,“多谢将军!”
低头见这瘦俏少年立在自己马下,如孩童般喜形于色,樊统领不禁也笑道:“如此,你只管回荆河营复命便是!”
谁料少年虽口中称谢,却执意要随自己的手下一道往青潼送信。统领闻言不禁又有些火大,将马鞭指着阿七怒道:“竟敢信不过我!”
阿七忙道:“将军息怒。只因司徒将军命在下两日内将信送至青潼,在下不敢有误——”
“两日?司徒文敬只允你两日光景?”此言一出,非但那樊统领,周遭众人亦是暗暗称奇,“依你所说,由荆河营驻地至此,你才将将用了不到一日?”
“昨日入夜启程,”阿七如实答道,“今日晨间才得遇樊将军——”
统领将阿七从上到下一番打量,忽而扬声问道:“膂力如何,可愿到我樊征手下,入我骁云飞骑?”
。。。。。。风和日暖,月窗外仍是一片浅碧轻红色,好似融融三月间。窗内绣架之上,悬了半幅未绣成的映雪白梅,在旁一句旧诗——初雪无负慧山梅,一笔一划,皆仿着一个人的字迹绣成。
他的字,她看过不多,无非一纸药方,龙骨半夏,熟地陈皮。。。。。。被她偷偷临摹下来,翻来覆去不知看过多少回,早已捻熟于心。
聪慧如她,仅凭一张方子,便能仿出他行笔间七八成神韵。而那旧诗,却是早年间他与她的兄长闲谈,她躲在屏后听得一句:何时再回青城,往慧山访梅?
兄长无意中曾道与她,此人心沉若水,想来这世间无一物能令他驻足。
可他却提及慧山梅——青城城郊慧山之上,遍种白梅——她便绣一幅梅,却并非为了赠他——深闺中的女子,又如她这般的家世,怎可与男人私相授受?更何况,他四方游历,行迹无定,此刻许或正远在西炎,又或此生也不会再回青城;而她,若非久缠病榻,如今早已嫁作宸王妃。
故而,她绣梅只为自己,为一段无疾而终的心绪。
侍女端来一盏汤药。玟秀恹恹靠向软榻,轻轻一摇手——侍女却未立时退下,反倒凑上前来悄声回道:“陆姨娘来瞧姑娘,正候在廊下,婢子只说姑娘许还未醒,这会儿要见么?”
玟秀淡声嗔道:“怎可如此失礼,请姨娘进来。”
随着一阵轻软香风,冲淡了一室药香。玟秀只倚在榻上微微向来人欠了欠身,浅浅笑道:“姨娘坐。又劳姨娘走来——”曼声软语隐在轻纱绣帘之后,叫人听来不觉也放低了嗓音。
陆姨娘落座时早攒了一脸笑意,轻声道:“这几日外头天光甚好,姑娘若觉得身上爽利些,不妨往园中各处略走走去,好过在房中久坐。再有,你哥哥将从京中任上回来,带了不少江北的稀罕物,原想着都拿了来叫姑娘瞧瞧,拣喜欢的留下,又怕姑娘劳神。”
玟秀只无语一笑。倒是婢女清萝适时奉上茶点,笑道:“姨娘用茶——”
陆姨娘含笑接过茶盏,目光悄然落在清萝背后的绣架上——那幅雪梅方才已被清萝用素绢蒙住——心思转了几转,正要再寻个什么闲话来叙,却听帘后女子轻轻开口道:“还要劳烦姨娘,若见了母亲,只说我这几日诸事皆宜,白日里精神渐长,茶饭无碍,夜间也可好眠——如这般,不出多少时日,便可大好了。母亲近来既是潜心礼佛,更无需挂念。”
一席话倒将自己要说的全堵了回去——陆姨娘口中应着,待要推心置腹劝上一劝,却又碍着妾室的身份,不好多言,心下不禁暗道,他们家这姑娘,这绵里藏针的性子,外柔内刚的心气,怕是连她生身父母也难看得分明,想来,日后郡王府里头那位王爷未必能拿捏的住吧?
一时间那陆姨娘辞了出去。清萝便走去取下绣架之上的素绢,将那雪梅细细打量一番,轻声叹道:“比先前送去京中那幅,还要好些!姑娘绣得越发好了——”
玟秀听得心头一刺,微微颦眉道:“再绣那样一幅,必是不能了。”长姊身在青宫,究竟如何的不得意,不消细说她便料想得到。如今,她终究未能躲过,步长姊的后尘。
至于那个素昧平生的男子,她的未婚夫婿,有人说他劣迹斑斑,庸驽不堪;更有人说他倜傥俊逸,风仪无匹——在她听来,却好似事不关己。许或这男子,亦是谦谦玉质,可她却不愿做他的王妃。
若由得她选,此生她只愿追随一个男人,哪怕他只是遁世游医。
六 再遇君时君不识(6)
父亲曾派人追至京中,却得知他已孤身去往西炎,只为寻一味湖珠——人说湖珠产于瀚海,可除百毒。
他为何定要寻这湖珠?心中如此想着,不觉怔怔脱口而出:“。。。。。。为何要寻湖珠?”
清萝已将绣架上的雪梅换做一幅艳红丝锻——正是宸郡王命人送来青城的双宫重缎——听得自家姑娘在旁喃喃低语,清萝便回身低劝道:“什么湖珠?姑娘又出神了。。。。。。这几日好歹也将喜帕照着花样子略起上两针,夫人回来,必得问的。。。。。。”
大礼之时新妇的喜帕,须得新妇亲绣,假不得他人之手。
见玟秀只淡淡瞅着那幅红缎,清萝抚着缎面笑道:“若不是亲眼所见,竟不知江北也有手艺这样好的染娘。皇城皇城,到底是天子脚下,要什么好东西没有呢——”
玟秀恍若未闻,换过一只手臂,仍是支额而坐,软薄衫袖轻轻滑落,露出白玉般的一截皓腕,恍惚中又似回到那一日——
微凉的指隔着烟色帘帐轻轻搭上她的腕,原本昏昏沉沉的额,竟好似有清风拂过。不知为何只觉喉间微痒,偏偏月窗外一阵软风悄然而至,将帘帐微微拂起一角,便叫她望见了他半卷的素白衣袖,与搭在她腕间的修长手指。
这便是为她试脉的男子,虽看不见他的面孔,而鼻间若有若无的药香,却恰恰是他的气息——她双目一阖,心竟在那一瞬乱了,忍不住一阵轻咳,血色渐渐晕上两颊。
。。。。。。夜色渐沉。灵娣轻声唤进两名小厮,将厅中炭盆撤下一只。案旁男子仍是一臂撑案低咳不止。
“今回在南边儿,偶听肃世兄提到他妹子。”卞四在旁不禁调侃道,“你这症候,与这位肃家小姐的倒似一模一样——日后你俩在一处,煎汤熬药的,倒也省事!”
暄取过茶盏连饮几口,才略略压下,又将两指揉着额角,眉目间颓色难掩。
卞四见状,敛了笑,踱至案旁,拿起案头半开半卷的一幅画像,口中叹道:“果真是个一顶一的灵秀女子。说来倒也可惜。”继而话锋一转,“殿下之意既定,按理,也该再向那肃家——”
“先前按着邱先生所嘱,着人备了玄纁束帛、璧玉礼器一十六样送往青城。”暄将卞四打断,言语间隐隐透着一丝不耐,淡声道,“还再叫我如何?”
卞四将画轴搁回案上,不动声色道:“青城肃家,钟鼎之族,富可敌国,所图的,无非只是殿下的诚意。”
“诚意?”暄阖目倚坐,冷笑一声,“莫非在肃恒眼中,我的诚意还不够么?”
“这便要问殿下自己了。”卞四言语间毫不避讳,“殿下明知这位肃家幺女,乃是肃老太君与肃恒的掌上明珠。当日肃恒舍得将嫡长女送去青宫,如今却未必舍得将幺女送入宸王府。”
“照你之言,”一席话说得赵暄睁开双目,“肃家竟敢抗旨不成!”
“由赵衍开国至此,陵南世家抗旨拒婚,也并非什么稀罕事。”卞四面带浅笑,“肃恒无非要为爱女择一位如意夫君,依殿下往日的心思,若要讨女人欢心,想来也不是难事。”
见赵暄拧眉不语,卞四又道:“殿下曾为一个女子,不辞劳苦寻访维山先生,只为请他仿铸青潭;如今但凡殿下有当日十中之一的诚心,便不难打动肃恒。。。。。。”
闻言,心口猛然一绞,痛得竟如箭伤复发一般——究竟因何而痛,却不能想,不敢想。似乎不去想,便可忘了心底暗藏的悔恨,便可忘了世间还有这样一个女子,将他伤到剜肉剖骨,痛不欲生——暄不觉已是眉头紧锁,面若寒霜,口中冷冷道:“够了!”
卞四眉梢微微一挑,便不再多言。
半晌无语,暄取过画轴,缓缓展开,双目略一停顿——画中女子不过二八年华,稍嫌青涩,却已出落得姿容绝世,放眼赵衍无人能及。
青城有女貌倾城,传言不虚。
忽而竟又忆起齐儿所说——“。。。。。。颢哥哥从不夸赞女子貌美,却称这玟秀有‘殊色’,可与月姊姊相及。。。。。。”
一时间心头忽明忽暗,眸光更冷,开口时却语气淡然:“肃家既是将画像送了来,便将我的画像,着人送去青城吧——”
离去时由小厮引着,未走前厅,而是自后廊上绕出,路过海棠树后几间退步。却见房前树下,灯影中一名绿衣小婢,身形单薄,颇有几分眼熟。
卞四在这王府中本就十分随意,此时便一摆手摒退小厮,独自走上前去。
近了一瞧,果然是先前跟着阿七的婢女——想来如今那阿七不在了,这婢女仍是回了西府——卞四稍一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