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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七面上登时一跌——这厮正是尝着人家的腌笋适口,叫她回去也照着做的意思——讪讪向那老翁道,“老伯见笑了,我这兄长,天生是个聋子。”
“省的省的。”老翁仍是赞道,“便如此,更难得了!凭二位的才干,加上川老爷的赏识,又正赶着春上收药,二位便要发达了——”
却说当日暄与阿七的求生之地,乃上年埈川地动之后,山势巨变,山岩垂坠入水而隔出的一方天地,先前齐儿的舆图之中,曾道出了此间玄机——溶洞一端与河谷相接,而另有一条地底暗河,蜿蜒南去,通往山中。他二人正是沿着那暗河,辗转寻到这处山谷落脚——山谷四面俱是陡峻群山,望去与世隔绝,谷底却自有村落城郭、良田阡陌,风物甚为怡人。
而老翁口中这位川姓老爷,乃当地乡望。
这厢阿七道:“前次不过是机缘巧合——我兄长往山里头拾柴,恰好碰着川老爷要找的药。如今老伯这话,倒叫云七不明白了。”
老翁便道:“云兄弟有所不知,川老爷有位族弟,人称川五爷,常年往川东去,那做得可是极大的买卖——”
阿七闻言,心下一惊,此地竟有人知悉出谷之路!而这位“川五爷”,为何听来又如此耳熟?
这时船尾传来阵阵鱼香,老翁便起身去为他二人端菜。阿七狠狠瞪着暄道:“都怨你,如今可倒好,竟成了出头的椽子!那个川五,行走川东衍西,保不齐便走漏了风声,此处呆不得了!”
暄却不紧不慢只管夹过一片笋来,“这个好,你也吃——”
七八 春尽终有期(8)
阿七无心理会那笋,拧着眉,口中嘀咕道,“川五爷,川五。。。。。。究竟在哪一处听人说过。。。。。。”
一时间鱼汤盛了上来。阿七忽又道:“对,在定洲!我在定州曾无意中听人提起过,此人并非只做药草买卖,兵荒马乱的倒没碍着生财,难不成有何来路么。。。。。。”
“管他是何来路,做何营生,”只见暄神色淡淡,微笑道,“与咱们又没什么相干。”
“若没猜错,当日在定洲收了他许多药材的,除了修泽再没旁人。修泽叫人将药草制成丸药,临去青城之前都屯在地窖里头。”阿七犹在琢磨,“那段时日总昏昏沉沉的没能留心,现在一回想,前前后后还真有点蹊跷。再说那川五,这姓氏倒也少见,似是一个古姓,中土早已绝迹。。。。。。”
说这话的功夫,暄已细细剔净了鱼骨,又将两爿鱼腮上最嫩的月牙肉夹给阿七,“中土绝迹了的,在此处见着也无甚稀奇——譬如就说现今这谷中用的铜钱,不还都是前朝康邺年间所铸?”
阿七想了想也不无道理,便暂且丢开这一头,忙忙的催促他道:“快吃快吃,过午之前还得赶着进城去将茵陈卖了,明日可是城中最后一个春集呢——”
。。。。。。靠山搭就的小小屋舍,浅溪蜿蜒而过,房前三五柿树,推窗便能瞧见半山稻田;屋内桌凳床榻皆是泥胚砌成,角落陶瓮中蓄满清水,壁上则挂着成串山菌——乍望去与这村落中的寻常农家并无不同。
而如今虽不似冬日,入夜却又淅淅沥沥落起雨来,山风仍是寒凉。好在她并非独自一人,外头再如何冷,毯子里却总是暖的——偎着这个人,比往年三只铜手炉还顶用些。
伸手悄悄摸一摸枕下——布包里头虽不过百十个铜板,却也比先前动辄百两的银票更叫她踏实。
心满意足的蜷在他臂间,竟不舍得就这样睡去,竖耳听着地下柴火毕剥作响,轻轻打个哈欠,“红泥作胚到底不经烧,怕是捱不到天亮,火盆子又要裂了。。。。。。”
男子兀自阖着眼,一手将她肩头的兽皮毯子拢了拢,懒懒应道:“嗯。等明早,再去挖些河泥。。。。。。”
阿七哪里肯睡,火光明明灭灭映在面上,眼梢唇角都带着笑——哪怕只是个梦,今回却做得这样长,总也该成真了吧?口中轻声说着,“也不知这雨几时才能住了,明日还得往集上再买个斗笠。。。。。。”边说边小心翼翼在他怀中翻个个儿,身下稻草被碾的窸窣作响,终于吵得他从背后探过手来,摩挲着就要揉上她的胸口。
阿七赶忙挡住,“也还没睡,就跟我说说话吧?”
等了一刻不见对方应声,阿七仍不甘心,“要不这样如何?你我各讲各的,轶闻旧事不拘什么,须得有趣,且是对方没听过的才成,若是无趣,又或听过,便得认罚!”口中说着,故意扭来扭去的蹭他。
“领罚的那个,”总算听身后那人慢悠悠道,“就罚她在上面吧。”
阿七面不改色,一口应承下来,“好,你先讲!”
“靖州有户人家,家主有两子一女,”暄便开始讲道,“自小长在一处。这家的先祖立过一个规矩——”
阿七迫不及待打断他道:“靖州就没我不知的,除非是瞎编的胡话!”
暄自顾接着往下:“幼子与女儿,年过十岁便要外出游历,至于长子,则需留在家中,以承祖业。而这对兄弟长到十来岁上,谁去谁留成了难题——”
“不必想也知道,”阿七又插话道,“是对双生子。”
暄却道:“实情是,这对兄弟之中,只有一人为家主亲生。”
阿七便道:“既只有一子,叫他留下不就是了?”
“这中间还有些曲折,兄弟两个生辰相近,一个为主母所生,另一个却是同一日从外头抱来,连襁褓都是一式一样,除了家主与两名老仆,旁人已辨不清究竟谁是亲子,谁是义子。”
“也太不通了,”阿七不禁忿忿道,“哪个长得像父亲,瞧不就瞧出来了!”
暄笑道,“若要讲通,又有何难——抱来的那个,是家主胞妹之子,本就是个遗腹子,落生时又牵累了生母,成了孤儿——因了这层亲缘,形容相似不就说得通了?”
阿七微微一怔,忽而笑道:“义子必有个说不得的来头,须得瞒过众人耳目,故而才如此寄养在这户人家。剩下的不妨我来说吧,姬堃只说这孩子是自己的外室所生,更有意将两个孩子对调了身份。。。。。。”顿了顿,“如此似也不通,许或是这两个孩子脾性迥异,自己选了自己的身份呢?”
“无论这两人如何选,”暄低声道,“一个须得倾尽举族之力,帮扶另一个。”话音平静,仿佛与自己全无相干。
阿七回转身,手臂支着下颌,垂眼望着他,似要从他眸中找出哪怕一丝的悔意与落寞。
可惜他却将心绪藏的那样深,几乎连他自己都要被自己骗了。
阿七心口一酸,双臂绕上他的肩,将他的面孔埋进自己怀里,头一次像拥着一个孩子那般,轻轻环住他——
这一刻,不知为何,只想着能宽慰他,可究竟如何才能宽慰他?回想这些时日的种种,他在谷中过的似乎比自己还惬意三分,人情风物竟似早已熟稔于心,直如故地重游一般;可眼下他却又说出这番言语,有意无意,终归叫人生疑。
阿七全然猜不透,同自己落入此间,究竟出于他的本心,抑或仅仅是无奈之举?刚要落定的心思,重又高高悬起,分明有满腹的话,涌到唇边,思量思量竟是一句也不合宜。
沉默间,火光渐微,雨也住了,周遭静得只能听到彼此的吐息;而窗棂外,月现云开,山野中弥漫着薄雨过后特有的清润气泽。便在此时,暄低低唤了声,“阿七——”
这轻唤落入耳中,令她只觉心头微微一恍,连眼前的月色也渐渐变得迷离。
“相识那晚,也将落过雨,”他喃喃道,“亦是这个时令。。。。。。”
“还要稍晚,那时已是春末,”阿七轻轻接道,“而如今离春末,尚有许多时日。”
虽如此,韶华容易过,春尽终有期。
暄仿佛未曾留意她的话,“。。。。。。转眼便一年。。。。。。人之一世,恰如花木一春,幸而还能早早相识。。。。。。”直说到此处,似才回过神,两手慢慢移上她腰间,抬眼笑对她道,“该是罚你还是罚我?任你选吧。”
原本满心凄惶,因他这最后一句,转瞬间已涤荡一空。躲闪不过,无论她如何选,到头来也无甚区别——一场欢好,百样缠绵,依旧是未到终了,便只落得在他身下低泣讨饶。
沉沉睡去时,双颊潮红犹未褪尽——他的吻便落在那片红云之上,“你说的不错,阿七。”凝望着臂弯中睡去的女子,暄嗓音沉缓,几不可闻,“纵便是东君难驻,可如今离春尽,尚有许多时日。。。。。。因此你同我,也还有许多时日。。。。。。”
一 夜静更深歌不成(1)
京中,城东磨盘巷。
街巷尽头,车马缓缓驻下,门前候着的人三步并作两步跑上前,不等车帘掀起便扑通跪在地下磕头,“栓儿请二爷的安!”
“还不给我滚起来!”卞审下了车,笑着踹一脚上去,“个猴崽子,衍西那么苦,眼瞅着倒胖了!”
栓儿一骨碌爬起,眉开眼笑道:“这不都是托您老的福么——”
“罢,罢!还是托你允四爷的福吧!”卞审唰一下展开折扇,边摇边道,“前头带路!”
栓儿最擅察言观色,跟着卞四练得眼又尖,这厢一壁引路,不忘回过头陪笑夸赞:“哟!二爷,您老这新扇面可真是不赖!一顶一的好笔墨!这翠绿扇坠儿配的也好,必是个前朝的老物件吧?”
卞审笑骂一声,道,“怎么着,难不成天底下的好东西就只许你允四爷收着么?”
“怕是这会儿也只这心思了。”却见栓儿稍稍垮了脸,压低声说道,“小的日盼夜盼,就盼着二爷您能早来劝上一劝——”
“怎么?蓝大人来瞧过也不见好?”卞审也敛了笑,“上回回去给老夫人请安,不是说只不过染了风寒,单用两剂汤药便得?”
“也不是不见好,可怎么说呢?”栓儿似是踌躇了一回,“比先前倒也有些起色,只是药也不好好服,又不见人,成日介闷在屋子里头,大白天的还掌着灯;近一两日索性连饭也不叫往里送,这可怎么成?”
“唉,”卞审叹了叹,“先进去瞧瞧吧。”
一时间进了内宅。栓儿先在房门外头唤了两声,不见回应,卞审自推了门进去。
却见当厅摆了张金丝阴沉木大宽案,足有丈许长,案上各色金石玩器,玉器瓷器铜器一应俱全——卞四穿着寻常棉袍,三月天脑门上还箍条獭皮暖额,手中捧了只剔犀松寿六角盒,正全神贯注,用软鬃细细拂拭漆缝。
卞审清清喉咙,迟疑着开口:“四弟——”
“噢,”卞四略有些沙哑,淡淡应道,“二哥来了。”口中说着,眼也未抬,手上亦不曾停顿。
卞审见他如此,少不得寻些话出来,便有意玩笑道:“听说是义平侯爷在定北过了病气给你?如今侯爷早就大安了,倒是你,自小就娇惯——”
“劳烦二哥将门带上。”却听卞四忽而打断兄长,“风吹得脑仁儿疼。”
卞审轻笑了笑,回身带上房门,又走去向桌案边坐下,“四弟这是做什么呢,又遇着难得的宝贝了?”说着特为再向他手中瞧了瞧,“莫不是那一盒装了六件的古玉匣子吧?城中几家玉器行都传遍了,说是六件上古珍玉被一位懂货的全收了去,必是四弟无疑了!”
“算不得什么古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