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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如阿七所说,凭着骁云骑的令牌,一路畅行无阻。一时间二人奔出十数里,稍稍驻了马——阿七原只仗着白马识途,眼下却幸得修泽极擅辨识星斗。
修泽举目观星之时,阿七便也在马背上频频四顾,低叹道:“继沧说,无论漠北、江南,衍西抑或海东,人总在这片浩渺星幕之下;与这天地相比,你我便如同芥籽一般微眇,莫说甚么富贵荣辱,连生死亦不足道。。。。。。”
修泽并未回头,只在口中问道:“。。。。。。你亦这般想么?”
“我?”阿七轻轻一笑,“起先并不这样想。哪怕是小小一枚芥籽,哪怕是朝生暮死,我也要过得逍遥快活——”
“如今呢?”
“如今。。。。。。”夜幕下阿七悄然黯了脸色,却故作轻松道,“如今所想与起先也并无不同。”一面说着,又催修泽,“看什么看这许久?”
只听身侧修泽答道:“天象。”
“天垂象,见吉凶,圣人象之——”阿七并不十分笃信于此,故而言语间带了一丝揶揄,“不知亓兄象出了何事?”
“少微暗淡,”修泽抬手遥遥一指天际,“入夜时分,太白犯长垣。”
阿七煞有介事的朝修泽所指之处眺了一眺——密密匝匝恁多星子,哪能辨得出什么少微长垣!面上一跌,讪讪笑着:“不才统共只识得两颗星,一颗织女一颗轩辕——”
“古书有载,”修泽淡然道,“太白入,边将叛而九卿谋。”
“亓兄竟还深谙此道——”夜风乍起,格外干冷凌厉,阿七系紧风帽,不肯细想修泽之语,只回转身问修泽,“弥须此人,亓兄必曾听闻过吧?”
“弥须与家父,”修泽静静说道,“曾有半师之谊。”
阿七微微一怔,却不便深问,“。。。。。。既如此,依亓兄看来,弥须推演之事,俱是准的么?”
修泽并未直言作答,只向阿七道:“我只知天道可畏。。。。。。”
阿七有些黯然,“亓兄便是信了?”
修泽望一眼阿七,缓缓又道:“。。。。。。人亦可畏。”
“人亦可畏。。。。。。”阿七满心茫然,不觉间喃喃自语,“果真如此么。。。。。。”
夜半。西平侯府。
自花厅向周遭望去,满目火光,遍地狼籍,庭院中、游廊上往来兵甲之声、妇孺哭号之声不觉于耳——
先前在埈川坐下的症候始终便未曾痊愈,此时手中丝帕向额间拭了又拭,薄薄一层浮汗却拭之不尽——赵琛木然靠在太师椅上,干脆将那湿哒哒一条帕子甩开,擎起衣袖印上额头。
几步开外,一名戎装男子背对赵琛,面朝中庭按剑跨立。不时有兵士来报,男子只微微扬手略作示意,并无言语。
每有副将回禀一次,那赵琛面上便愈发跌下一分——心下正一叹接着一叹,便未曾留意一名粉衣小婢战战兢兢自花厅一侧绕上台阶,声如蚊蚋,垂了头颤巍巍开口道:“。。。。。。侯爷、将军请用。。。。。。请用茶。。。。。。”
声虽不大,冷不丁却将赵琛唬了一跳,口中啧了一声,那婢女已吓得立时跪下。
赵琛这才回过神,定睛一瞧,只见脚下一名瑟瑟发抖的年轻女子,正将托盘高高捧至头顶,口中已说不出话来。
“起来吧起来吧——”赵琛迭声道,心知这女子乃是自内宅中被抓了来服侍茶水,当下又是一叹,接了一盏茶在手中,又招呼戎装男子道,“苏将军,辛苦这大半日,快用些茶润润喉吧——”
只见那戎装男子回转身,暗影中一双清寂眉眼,辨不清神情——抬手取茶之时腕甲轻触剑柄,叮的一声脆响,那女子两手便微微一个哆嗦。
赵琛索性将那托盘整个儿接过,搁在身旁案桌上,又道:“将军请——”
苏岑便向下首坐了,淡声道:“侯爷请。”
赵琛这才瞧见苏岑面色竟有些苍白,旁的不好多言多议,当下便道:“不过几日光景,苏将军人已是清减了许多。自栗阳至京中,辗转来此本已十分辛劳,如今又马不停蹄,为这查抄一事大费心力。同是圣上交办的差事,比之将军之勤勉,琛着实汗颜——”
“侯爷严重了。”苏岑淡淡说着,将茶一口饮尽。
赵琛因命那婢女添茶。不料那婢女竟上前一步复又跪下,人抖得如同将落的枯叶一般,却壮了胆子向他二人泣道:“求侯爷。。。。。。将军。。。。。。救救我家姑娘。。。。。。”
苏岑面上仍是无甚神情,赵琛却拧起眉头,板起脸孔沉声道:“大胆!你可知这合宅女眷皆是待罪之身?”
婢女唬的几已瘫倒在地,却听苏岑在旁冷声问道:“你家姑娘是何人?为何敢派你来求情?”
十一 再遇君时君不识(11)
赵琛素来心软,此刻见苏岑发问,未作多想便跟着道:“起来回话。”
那婢女如何敢起身,仍旧跪在地下,断断续续道出一段原委——婢女所提的女子乃是定洲一丁姓盐商之女,本已说定了人家,因生得有几分颜色,被潘怀勔次子仗势强夺了来,私禁于偏院暗房中,如今趁乱使了婢女出来寻人搭救。
赵琛闻言不禁暗叹,人还未押解回京,平白又添了一桩罪责——抬眼探了探苏岑——苏岑只道:“但凭侯爷做主。”
赵琛便有了计较,取过簿籍草草查阅了一番,命人将那丁氏带来问话。
不料派去的人稍后回来,道那丁氏一见了执刀的兵士,竟因惊惧而昏厥过去,情状堪忧——派去提人的,却是赵琛的心腹,此时又悄悄凑近了回禀:“侯爷倒是亲去问一问的好,那犯妇人已昏聩,却仍口口声声说要见主事的大人。”
赵琛听闻,心下反倒起了几分狐疑——如何她小小一个商女,倒有这样的胆色?如此牵强莫非另有隐情?少不得又叫人往城内寻郎中过来。
却说那阿七与亓修泽入城之后,另换了装束,阿七便佯装半夜出门求医问药,修泽自是她请的郎中——好巧不巧正与赵琛派出的手下撞上,不由分说便被带至西平侯府。
修泽问诊之际,阿七因见这偏院少有人来,便趁机悄问那婢女几句——无奈那婢女口风甚紧,半分不肯吐露,将个阿七恨得无法。
阖府中守备森严,来来去去皆是提刀挎剑的兵丁,阿七不敢妄动,眼见着天将泛白,心下更急——打量修泽正神情专注替那丁氏施针,而那婢女亦满目惊惶只顾盯着丁氏,房中并无旁人——阿七定一定神,悄然起身绕到婢女身后,手刀骤起,将那婢女劈昏在地。
痛的边甩手,边忙不迭的宽衣解带,要与那婢女互换了衣衫,溜出去探探风声。
修泽见状眉头一颦,手中收了针,凉凉开口道:“如此莽撞,难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阿七正七手八脚扯那婢女的裙子,闻言干干一笑,又忙忙的嘱咐修泽道:“你莫回头!瞧见我不妨事,瞧见人家倒不好了!”
那厢阿七口中说着,这厢丁氏已悠悠醒转,抬眼望见修泽,竟似早与他相识,挣坐而起,在榻前伏身拜了下去,人已低低抽噎起来。
阿七看得直发愣,却见修泽负手立在一旁,淡声问道:“你父兄亦出了事?”
只听那丁氏泣道,“正是。两日前才刚得了定洲的音信,谁知如今夫家又遭此劫,妾身已是六神无主。。。。。。手中又拿了那东西。。。。。。正不知该如何是好,万幸竟能在此处得遇公子,妾身斗胆请公子指点一二。。。。。。”
修泽便道:“细讲来。”
“再早些时候,家父来信说定洲接连几家商号坏了事,妾身曾百般嘱家父警醒些,无奈家父只道自家与别家不同,岂料如今。。。。。。”说至此处丁氏哽咽一回,方又道,“岂料如今比别家更甚,竟落得如此下场!周家姜家也不过是被没了钱财,我父却被诬谋反通匪,私运盐巴卖与埈川,又诬我兄长为救匪首莫大鹰,重金贿赂州衙官长。。。。。。”
阿七听得云里雾里,顾不得许多,上前问修泽道:“她是何人?”
修泽睨一眼阿七,道:“定洲有户贩盐的丁家,你可曾听闻?”
自古盐铁官营,前朝以来盐利尤甚;赵衍亦沿袭旧制,盐利几已重于粮赋,近些年载天灾更兼人祸,田赋难足,多以盐课补齐。而定洲一带盛产池盐,故而城内许多豪商大贾多以盐运起家,方才那丁氏口中所提周姜等等诸家,皆尽如此。
阿七不过是略有耳闻,此刻茫然点了点头,听那丁氏哀声又道:“妾身深知家父所藏之物,不到万不得已,切切不可现于人前。。。。。。而事到如今妾身确是走投无路,少不得孤注一掷,唯求此物能保全家人性命。。。。。。”
“云兄可听明白了?”修泽忽而开口向阿七道,“若是已然明白,不妨替潘夫人拆解拆解。”
冷不丁听修泽叫她“云兄”,阿七先是一怔,方知修泽问的正是自己,讪讪道:“容我再问一问。”因正色问那丁氏,“不知夫人所说有人诬陷,却是何人?”
丁氏满面狐疑望了望这“药僮”,修泽便对她道:“但说无妨。”
丁氏方道:“妾身妄自揣测,妾身父兄之罪。。。。。。也不过是个由头罢了。”微一咬唇,低恨道,“真正将盐私运出关、通敌卖国之人,并非我们丁家,却是另有其人。。。。。。若得洗冤,妾身便是身死,亦无怨!”
“夫人好胆识。”阿七赞道,稍一迟疑,“如此说来,夫人手中之物,必是此人通敌的证物了?此人颠倒黑白,藉由丁家一案,牵连出沐阳潘氏与宁、宸王府,果然煞费苦心。”
丁氏已看出阿七与修泽并非主仆,见阿七所说句句应景,不禁疑声道:“这位云公子,又如何知我手中之物。。。。。。莫不是早已知晓内情?”
阿七正自心事重重,听丁氏如此说,便苦笑道:“我并不知。只不过亓兄叫我拆解,浑说几句罢了。”又道,“事关重大,夫人可知今日主事的大人,却是哪一位?”
丁氏便答:“义平侯。”
“赵琛。。。。。。”阿七点头道,“交与此人,应是无妨。只是外间人多眼杂,夫人该如何求见侯爷,向侯爷陈情?”
“正是此话。并不敢直言求见,才胡乱诌了个由头瞒过旁人。”丁氏说着,又将方才那婢女借奉茶之机道与赵琛的种种托词,一一转述给阿七。
阿七便道:“此事牵涉潘、任两家,俱为皇亲贵胄,即便是义平侯亦不能决断。夫人若要替父兄昭雪,绝非朝夕易事。”
丁氏虽心有决断,到底是个养在深闺足不出户的娇矜女子,心中复又惶恐难安,乱作一团,嗫嚅道,“妾身亦不知如何方为妥当。。。。。。”一面说着,想起外头刀光火影,更是惊惧无措,又伏在榻边哭将起来。
阿七见修泽面色淡然,先也顾不得细问他如何与这丁氏相识,只上前两步将那丁氏扶起,温言安抚道:“我亦是女子。夫人若信得过,便将详情细说与我,我愿替夫人面见侯爷——”
话一出口,非但修泽与那丁氏,连阿七自己亦怔了一怔——为何不假思索,便要出手助潘家而与任氏为敌?
忽又忆起一副模糊面容,顿觉心痛难当,不敢再想——何苦来哉?早知如此,当初又何苦费尽心机离了京中,离了他!
十二 再遇君时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