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芷卉停在队尾转头向云萱:“有空吧?都这个时候了。”
“反正不完全确切消息称,许杨带完我们这届就要去阳明了。”
也许是目前“许杨”两个字太过敏感,排在前面的几个别班同学忽然转过头来。
“哈啊?”芷卉瞪圆眼睛,完全没注意到自己已成为了目光焦点,“这么好的老师……学校发什么神经!”
云萱倒有几分在意流言的传播速度,换成了小声得只有芷卉听得见的嘟哝:“还不是年级主任。”
“嗯?他?”
“你忘了上次沙杏久和江寒的事?”
“可许杨?”
“许杨是唯一在请愿书上签了名的老师。”
“……”
“……”
“这个世界……真是好人没好报。”芷卉的眼睑无力地半垂下来。许久才抬起脸冲向走廊外的天空,浅灰色的云随大风疾走,整个校园像是被密封在云朵里。俯视下,蓝色的春季制服点缀在视野的每个角落,看久了居然感到寒冷。
压抑的灰,和寒冷的蓝。
高三。
如果我们面对的是高考。
如果我们面对的只有高考,就好了。
冷风过境,留下许多无形的眼泪和无声的哀号,我们在原地无助地战栗成哑然的默片。
云萱无言地勾起芷卉苍白的手指。
120
视线中连成一片的黑,星星点点的白。再向上,是惨白的日光灯管。
配以“笃笃笃”的粉笔音效。
这就是我们再熟悉不过的黑板和讲台。
讲台上的人,如今因为注定离别,而变得特殊起来。
明明离别是早就注定,却从没有感到过如此伤感。那是因为总以为先转身离开的是我们,你在原来的地点凝固成一处记忆。
许杨转过身,似乎喘了口气,终于抄满了一黑板的例题。
看不见的钟摆在时空的隐秘处不停地摇,高,低,高,低。每一个往复都伴随秒针“滴答”一声的轻盈脉动。
年华沿着各式各样的圆锥曲线流逝。
“如果把这里换成未知数的话……云萱,你会做么?”
老师的问话声,女生的发言声,全都在混乱的思绪中涌动成模糊的大雾。
未知数。
未来是未知数。
芷卉和这位数学老师打的交道不多,此时却记忆异常好,忽然想起了去年冬天蒸腾在浓烈咖啡香味里的一件小事。
课间为了一道数学题不同的答案引发的争论。芷卉怎么说都不服:“我们来打赌吧。”
许杨笑起来:“和数学老师为了数学题打赌?有点看低我啊。”说着转身在黑板上写下所有解题过程,叫人心服口服。
老师十分孩子气地继续笑:“你输了呀。怎么办?”
“随便怎么办啦。”
“那你毕业后要至少每年回来看我三次并且请客吃饭!”过半天又不太肯定地降低了条件,“算啦,请客就免了,只要回来看我就好了。”
——只要回来看我就好了。
回哪里?
记得当时,芷卉毫无危机感地对着走出教室的老师的背影轻轻说:“像您这样好的老师,即使不打赌,我们也会回来看您的呀。”
为什么后来,事情的发展折转了原有的方向?
悠扬的下课铃回荡在教室上空,许杨从教案上抬起头来,阖上书冲讲台下的学生们微笑,像是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这是我给你们上的最后一堂课了呀。”语气听上去有几分犹豫的自嘲。
已经因放学而喧闹起来的教室重新安静下来。所有学生都停了手上的事。
“从明天起就要被关进去(出高考题)啦。”依旧是有些自嘲的笑,却像一把刺进心脏的利刃,“还能说什么呢?”
许久,谁都没有出声,寂静在蔓延。
“我一直不能算是个好老师啊……最后还是容我废话一句,祝大家高考成功。”许杨拿起教案走到门口,突然停下脚步转过头,“虽然是K班,但我向来觉得你们都是很棒的好孩子。相信自己!”
一直紧绷的弦“当”一声干脆地断掉。
很想对他说点什么,作为K班班长。可是芷卉木然地坐在位置上张不开口,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老师黯然离去。
小学毕业时,全班大声对老师说:“我们永远爱您”的场面;初中毕业时,在一起唱《不能没有你》的场面;高一时,因为老师调走,嚣张地扬言要“踏平校长室”的场面;眼下是,和高中老师作别时哑口无言的场面。
是什么让我变得不像我?
那个真诚、勇敢、重感情的我哪里去了?
121
时光交错,记忆衍变成荒芜的废墟。
122
吃晚饭时,女生终于按耐不住,问:“妈妈,我是不是变了很多?”
“嗯?”母亲被问得懵了,端详了好半天才说到:“嗯。最近学习用功,人都瘦了一大圈。”
“不是不是,我不是说这个,”芷卉摇着手里的筷子,“我是指性格。变了很多么?”
“没有啊?……不要想太多。”话题就这样被武断地终止。
沉默半晌,母亲自己也觉得不妥,重新捡起话题又很做作,有点左右为难。
“囡囡啊,我今天给你们邵茹老师通了个电话。”
“哈?”芷卉眉毛一扬,等待下文。
“听说你们第二批加分保送名额来了?”
原来是要说这回事。
芷卉暗自好笑,降低了声调:“是啊,不过和我无关。”
“怎么能说无关呢?囡囡你要对自己有信心,”方才一直没开口说话的父亲夹了一筷子菜放进芷卉碗里。
“这和信心没关系吧。反正文科仅有的保送肯定是柳溪川的。”
“那可不一定。”母亲插话进来。
芷卉大口塞进一口饭,鼓起圆圆的腮帮,不解地看着母亲。
“囡囡啊,爸爸妈妈正要跟你商量这个事。”母亲给父亲使了个眼色,由父亲继续往下说,“囡囡你是很优秀,爸爸妈妈也一直以你为傲,但是高考啊,不是我们想象的那么简单,万一一个闪失,连后悔的机会都没有的。”
芷卉默不作声。
“如果有保送的话就不会有什么万一了,你说是吧?”
废话么。
芷卉还是没说话,只往父亲的脸瞥了一眼。
“从小到大,只要囡囡你想要的东西,就算摘星星摘月亮爸爸也会给你。只要你想要……”
有那么一瞬,觉得吞吞吐吐小心翼翼的父亲的神态特别令人心酸。
“我考虑一下。”芷卉沉默良久低下头重新开始吃饭,感到身边的两个人同时如释重负松了口气。
123
第二天,举行整个高中阶段最后一项大型活动——成人仪式。
穿过学生们横冲直撞的济美楼走廊,芷卉气喘吁吁地靠着墙面停下来。井原觉察到,也停下来转过身,顺便把正在往下掉的一套衣服抖了抖抱稳了些。看清状况后,男生包容地笑笑,一边从女生怀里抽出衣服往自己怀抱的上面摞,一边说:“我帮你吧。”
略微一丝“女生果然没用”的鄙视。还是被芷卉觉察了。
“不要以为我不行诶,我只是休息一下而已……”话未说完,手中的几件就拆台地滑落在地。
楼道里采光不好,声控光控的壁灯在人声鼎沸中亮了起来。光线垂直落在弯下腰去捡衣服的男生的头顶。
墨黑的发色上泛起一圈淡淡的光晕。
芷卉突然觉得心要跳出来。
砰——砰——砰——
砰——砰——砰——
男生自下而上抬起头,额发长到刚好快要覆住眼睛的长度,标准优等生的外貌上再加上一些桀骜不驯的细节。
“今天之后,就成人了呀。”不知是对芷卉说,还是自言自语。少有的温和强调。
女生勉强自如地挤出个笑:“所谓的成人礼就是大夏天穿着长袖制服在烈日下暴晒一下午,还不如不要咧。”
在你的面前,说笑都变得不自然。
“不要那么夸张,哪里到大夏天了?”男生收拾好将要搬回教室发给同学们的衣服,站起身来。
“也快了。”说着忽然伤感起来,“等到真的到夏天,我们应该已经离开了吧。”
“你怎么也变得这么多愁善感。”男生一边笑一边做了个“走吧”的手势。
女生快走两步,到了与男生并排往前的位置。
“因为有了喜欢的人。”
无限微弱的声音,彻底湮没在课间喧嚣的教学楼走廊里。可以肯定的是,谢井原没有听见。
本就不想让他听见,芷卉转头看了看井原清秀的侧脸。
在一年的时间跨度里,自己无数次在阳光下闭上眼睛,幻现在红色金色背景下的侧脸,它有着和自己这个世界完全不同的温度。
因为有了喜欢的人。
所以。
会在快乐的时候流下惶恐的眼泪。我不敢相信单纯的幸福。
那些与你说过的话,同你走过的路,全都起伏成不太真实的波澜,我生怕某天梦境终离。
“呐,你会离开我么?”
女生的轻声问话被骤然响起催促学生们去操场的运动员进行曲的声音覆盖。
没有听见。
它存在过么?
你没有看见或没有听见的东西,或者将来不记得的东西,它们真的存在过么?
124
——呐,你会离开我么?
三年K班○第十二话 七月の再见
125
“还算合身么?”
盥洗室镜子前,芷卉转向痴呆了的云萱,问道。
“呃——好久没见你这样了?”
“嗯?”女生的脸上晃过一线局促。
“超级正!”
“喂,你不要神经叨叨吓我好吧?”
“本来就是么。哎,高三就要结束,美女们也该复出了。说实话,你多久没穿裙子了呀?”云宣拧开龙头打湿手捋了捋头发。
“毕业班么,对于抗冻能力弱的人来说还是身体第一形象让位。”
“头发长得好快啊。”
“诶?”芷卉转头面向镜子,也许也是很久没有认真照过镜子端详自己的缘故,去年夏天还在肩部以上的短发现在正柔软地搭在胸前。
配上学校统一的毕业礼服,镜子里的自己,真正有了点准大学生的成熟模样。
连身边同样在换衣服的别班女生们,也要用艳羡的目光来打量的自己,长大了?
芷卉拉起云萱的手走在去操场的路上,细跟鞋敲打着阳光肆意铺洒的地面,无论男生女生纷纷侧目来看。
真的有一瞬间从丑小鸭到白天鹅的感觉。
甚至有身后“扑哧扑哧”长出翅膀的幻觉。
相隔很远的时候,就看见男生群中同样出挑的谢井原。
也许是一直穿制服的缘故,感觉和平常没有什么不同。领带还是不羁得打得松松垮垮。虽然被额发挡着,依然非常了解他习惯性微皱的眉和冷冽的眼神,有时芷卉在想:哎,这种形象怎么能是优等生呢?
成人仪式。
好些高三生的家长都跑到学校来。零零散散驻足在校园各个角落的母亲们(多半是母亲),坐在栏杆上的芷卉好奇地观察着。她们和自己的母亲剪着一样的短发,挎着相似的小包,一眼望去,眼里的操劳神色就能将她们自动与同为成年人的老师们区别开。
可怜天下父母心。芷卉脑子里突然蹦出这句话。
想到前一天晚上,父亲说“就算摘星星摘月亮爸爸也会给你”时的神情,心又紧紧地一抽。
思绪被女声打断。
“哎,同学,你能帮我和我儿子照一张合影么?”
顺着递来的相机抬头望去,特别年轻漂亮有气质的女人。让芷卉瞬间冒出“你也有儿子”这种疑问。但还是微笑着接过相机点点头。
“啊,你稍微等一下,我去找他过来,一下就好。”
芷卉得体地笑着说:“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