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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女子一见苏挽月,吓得不行,赶紧跪了下来。苏挽月侧目望了下四喜,“她是谁?”
“回大人,她是弘治六年封的桃妃。”
“桃妃?”好像因为她进宫时是三月,桃花正开,美不胜收。
那女子略微一抬眼,露出一张清丽的脸,果然也对得起这个封号。可能是看到苏挽月吓到了,再看到她脸上的疤,迟迟没有收敛起惊讶骇人的神情,一时紧盯着苏挽月的右脸。
“放肆!”连四喜也觉得太没有规矩了,厉声训斥了一句。
本来就是空有其名的妃子,被奴才这么训了一句,脸皮子薄,当场就哭了出来,垂垂落泪的样子也确实惹人怜爱。她就像被养在深闺的名贵花朵,倾国之姿,倒不如道边的野花开的肆意潇洒。
“这是怎么又惹你不高兴了?”后头有个声音传来,温润婉转,是张菁菁。
“参见皇后娘娘。”四喜跪了下去。
“见着别人哭,就以为是我在发火骂人么?”苏挽月略微侧了下身,望着走过来的张菁菁。
两人四目相对时,有种针锋相对的感觉。但苏挽月赢了,赢在她现在斗都懒得斗。
“桃妃,你是犯了什么事?”张菁菁问着地上瑟瑟发抖的人。
“什么事都没犯,但我今天就要她滚。”苏挽月打断了问话,盯着张菁菁的眼睛,“后宫的妃子,在我回来之前,都要滚个干干净净。当然除了你,皇后娘娘,你替我弄干净了那些胭脂粉黛,再留下来坐镇坤宁宫。”
张菁菁一抬眉毛,周围是万分紧张的气氛,顿了半天,冷冷吐了一句,“你凭什么?”
苏挽月笑了笑,半面罗刹的那张脸,显得阴晴不定,“我现下要出宫去操办刘清的事情,你愿不愿意照着我的话去做,不妨先看看刘清的下场,再去考虑。”她就是要杀鸡儆猴,要肃清这紫荆城里的风气,竟然未来几年都要被困在这里,没有理由不弄干净一些。
“刘清的事,与我何干?”
“我就不信区区一个兵马指挥使,没有背后授意,敢明目张胆同我作对。”
“苏挽月,你以为你可以只手遮天么!”张菁菁彻底被激怒了的表情,眼神狠厉。
苏挽月走进半步,离张菁菁的脸只有一寸,冷冷一笑,成年累月的那道旧疤,显得她冷酷无比,“贺兰山一仗,因为探旗营失误,损兵五万,幸好杨宁清没有事,我就不同你追究了。皇后,你好自为之,不要以为你所作所为我都拿你没办法。”
“你有本事杀了我啊……”张菁菁摆明了苏挽月不敢动她的立场。
“杀你有何难?”苏挽月抬了下下巴,形状姣好,却有些冷冽的弧度,“为你儿子想想,为你家族想想,不要自取灭亡了。”
她像是有些厌倦一般,手起刀落仿佛也只是一瞬间的事情,不是心软,只是疲惫而麻木了。要是可以选择,苏挽月不太愿意让双方都走上绝路。
张菁菁半眯着眼睛没有说话,苏挽月指着地上的桃妃,“记得我刚刚说的话,我回来前,你让后宫的妃嫔都滚出去。”张菁菁毕竟是皇后,她去处理的话,要容易很多。
“你同你两个弟弟,都要收敛些。否则,今日刘清的下场,就是你们的预演。”语气很平淡,但说不出来的诡异和冷酷,虽然她现在什么都没有做,却让人感觉刘清已经死得很惨。
拂袖离去前,漠然看了眼周围的人,她已经不需要用容颜去惊艳任何人了,冷冷一眼扫过去,世上任何一个女子都不会有的王者气魄。权利会麻痹一个人的思维,任何人可能都要沉迷于那样至高无上的东西,苏挽月也不例外。高处不胜寒的寂寥之外,她仍然获得了许多。
策马来到城门前时,那里果然僵持了两方人马。
牟斌依旧冷脸,关了城门就是不让出去。刘清也是带兵的,带着自己嫡系僵持在下头,兵戎相见的意味。但毕竟是在京城,堂而皇之打起来的话,同造反无异。六部之中也有官员加入到对峙的场面之中,看样子倒真像要造反了。
苏挽月下马,什么废话也没有,直接去了前头。牟斌低头同她交代了下主要经过。
“开城门,让他出去。”苏挽月一抬手,说了句让在场人无比惊讶的话。
“你莫要反悔。”刘清一愣,穿戎装的人看上去有些拼命的架势。
“我说,你可以走,其他愿意跟着去法源寺的人也随便。只是皇上愿不愿意见你们,就不关我的事了。”笑了笑,语气颇为客气和柔和。苏挽月唯一个不同,便是仍然把自己当个女人看,没有褪变为一个高高在上的怪物。
满腹狐疑中,望着牟斌让人把城门开了,而后守兵也退到了两旁,让出了道路。
“诸位,请。”依旧笑着,曼长脸,尖下巴,神色柔和中,却看得人触目惊心。
“真打算让他们去法源寺?”牟斌低声问了苏挽月一句,皱眉看着浩浩荡荡的军列。
“我已让无逸和雪罂跟上去了,你大概一个时辰后,去路上收尸。”苏挽月抱着双臂,收敛起笑容,神情很是冷漠,“而后把刘清的尸身,挂在城门上。”
牟斌眼神阴郁,但也没说什么。
“到那时候,可能只剩下一副人皮,你不要被吓着了。”苏挽月又提醒了一句。
“什么?”
苏挽月微微眯了眼睛,抬手抚过眉毛,那一低头的神情,显得很温柔,“很久前,万通问过我,有什么办法是让人死的最痛苦的……凌迟?五马分尸?都不是。”
抬头对上了牟斌疑惑的眼神,苏挽月回忆了下,接着说到,“在人活着的时候,在天灵盖上开道口子,血液流动时灌上水银,人肉就会从那道口子里剥离出来,一滴眼泪也来不及流,会有一副完好无损的人皮。”
纵然牟斌见多识广,也不由打了个寒颤。
“这样一来,没人敢再闹了吧……”苏挽月若有所思。
“你确信无逸和雪罂能摆的平刘清?他毕竟那么多人跟着。”吸了口气,回复了下正常,牟斌平静问了句。
“他们就是我的左右手,同我本人去操办,没什么两样。”苏挽月抬了下手,在袖口中露出了一小段手指,上头黑雾缭绕,隐隐之中指甲也是黑色的。牟斌愣了下,待再要看清楚,苏挽月却像发现了什么似的,收拢了手在袖子中。
“你……”牟斌欲言又止。
“雪若芊来了。”苏挽月笑了笑,不动声色转移了话题。
“你怎么过来了?”牟斌望了过去,神色有些担忧,“这里不安全。”
雪若芊没有回答牟斌,而是直直望着苏挽月,“冷霜迟醒了。”
对视一眼,什么话也没问,苏挽月脚下生风就走了。裹在黑衣中的身影看上去无坚不摧,她给人一种很奇怪的感觉,极具侵犯力的同时,又与世无争。
“冷霜迟醒了?”牟斌问了句,语气之中有些紧张。
法源寺一仗,苏挽月和冷霜迟算是两败俱伤,但前者险胜,冷霜迟受重伤昏迷不醒,性命无大碍后被关押在地牢。苏挽月没有去杀冷霜迟的原因,没有人去问,她本就胜得极为艰难,却没有乘胜追击铲除了那个祸害,也着实让人诧异。
“是的,刚醒就扯断三根铁链,兵器坊的黑钢链子三日后才能出来。”雪若芊扁扁嘴,极为苦恼的样子。
“你去地牢看了?没伤了你?”
“我哪敢进去,在外头瞟了眼。”
“那就好。”牟斌松了口气。
雪若芊似笑非笑看着他,看得牟斌都有些脸红了。
“刘清又带人闹什么?”雪若芊侧目望了望已经走出城的军列,平淡问了句。
“他要去法源寺找皇上。”牟斌扶额,被这些事炸的头疼,“挽月让我一个时辰后去收尸。”
雪若芊轻蔑一笑,没放在心上。
“挽月的手,我不确定……”牟斌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皱着眉头,又是一副担忧不已的神色,“为什么她指甲都黑了?”
“不止指甲,她手指应该都发青了。”雪若芊淡淡说了一句,即便没看到那双最近时常笼络在袖子里的手,也能大概想象得到苏挽月身体慢慢发生的变化。
“笼罩在她手上的,是黑瘴,那是忘川河里腾升出的死气。”
“她修的是魂术,是同死人打交道的。生者和亡魂,永远是在两个极端,她正在一点一点被吸去生气。若要修魂术,这是无可避免的阶段。”
“最后会是如何?”牟斌眉头皱的越紧了,他习武多年,也没听过这般骇人的武艺。
“最后么……”雪若芊顿了顿,“游离于阴阳两界之外,摄魂,你听过么?摄亡者之魂,安生者之心。‘摄’的意思等同于‘噬’,摄魂就是噬魂。”
那两个字用得太重了,量牟斌对阴阳这类灵术没什么研究,也明白这是极为严重的事。
“为什么会这样呢?”
“没有为什么,上天选中的是她。”
“为什么你全部都知道?”牟斌疑虑一问,神色很沉重。
雪若芊笑了笑,脸上表情很复杂,但却并不拘泥,“因为是我师父交会她魂术,我重回观星楼,就是为了帮她成为摄魂使。”
第323章 斩草除根
诏狱地底下,有间很少会用到的地牢,阴暗潮湿,四周环水,石墙上连着铁链,有人的小臂那般粗。
就算是那样的环境,对于困住这个人来说,还是有些困难。
苏挽月走了下去,推开了石壁,望着背对自己的人。水顺着墙壁滴滴答答流下来,淌到旁边的积水里,深不见底的感觉。冷霜迟一头的青丝披散了下来,身陷囹圄,却没有丝毫狼狈,一身的白衣依旧平整。
“从鬼门关回来的感觉怎样?”苏挽月站在了背后,漠然说了句。
那人没有转身,苏挽月弯腰在地上放了个瓷瓶,语气倦倦,“金蛊我给你配好了。”
“不必同情我。”声音清冷,依然没回头。
冷霜迟亲手斩了翠蛇,他体内的蛊王必会反噬,需要不断用新的蛊虫去压制。生生不息的吞噬过程,皆是以命相搏。
苏挽月垂了垂眸子,似在想怎么接话,而下一秒,却看冷霜迟站了起身,铁链子被拉得哗啦作响,右手上的那根已经断了,但他扯不断剩余的,困兽犹斗。周围滴水声,夹杂着他压抑而愤恨的嘶吼,回荡在地牢之中,惊心动魄。
“你别再伤了自己。”苏挽月低喝一声,看不下去冷霜迟自残般的抵抗,上前几步,抬手按住了他肩头。冷霜迟身形闪躲,被铁链限制住了行动,最终被苏挽月拧着胳膊压在了石壁上。
血红的眼珠瞪着苏挽月,那双桃花眼形状仍然姣好,眼角下的泪痣也分外风情独到。
只是苏挽月那张脸,已经变得面目全非了。
“冷霜迟,你再抵抗有什么用?”轻轻问了句,她听上去比对方还要疲惫。
“成王败寇,你尽管一刀剐了我。”冷霜迟笑了句,被蛊王反噬成血色的眼睛,看上去很吓人。
“若不是我同雪若芊联手,也赢不了你,其实谁都没有输,只是那时候我有不能让你赢的理由。”
冷霜迟眨了下眼睛,没有说话。
“你伤好后,我就放你走。但整个烟雨楼我只放过你一人,其余的人,我见一个杀一个,见两个斩一双。”苏挽月的眼神,在昏暗的环境下,看不太清楚,只觉得很阴郁,眼角下妖异的扶桑花,已经被道凌厉的疤痕取代。她像是变成了另外一个人。
“放了我?我没你想的那么贪生怕死吧。”冷霜迟笑笑,又是以前慵懒万分的语气,“再说,朱佑樘会答应?”
“皇上已经仙逝了,现在一切事宜由我做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