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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娘,要不要让人去太夫人那边报个信?”王卓走了几步后想起了祖母阿爷等人,便低声问道。
杜氏眼中闪过冷意,却坚定地摇了摇头,“客院那边的门外人不知,你三叔父,王恪之却是清楚得很,他深恨你祖母,不可能放你祖母走的。你若是想让人去送消息,阿娘也不拦着你,只是阿娘我和你妹妹却只得陪着你等了。”
王卓看向神智浑噩的妹妹,再想起之前祖母和阿爷之前丢下自己母子三人的事儿,脸上闪过一丝挣扎,片刻后低头道:“是儿的错。阿娘和妹妹才是我最亲的人。我们快些走。”
杜氏放下心来,也不多说什么,一行人匆匆进了客院。在此服侍的奴仆早就不见了踪影,到处都乱早早的,布衣鞋袜等不值钱的东西扔得满地都是。
郭媪看着地上的布衣,停住了脚步,拉着杜氏道:“夫人,现在外头想必也是极乱的,您和四郎君、九娘子也都换上了仆从的衣物吧。”
杜氏露出了然之色,忙让人捡起地上的布衣,顾不得脏乱都套上了身,一行人自客院后的暗巷入了一道不起眼的门,出了刺史府。而这一切,都被趴在屋顶上的王诵看得分明。
王诵并未听从王恪之的话拦着杜氏母子三人和几个仆从,他并不惧怕王恪之的责罚,最多被打板子而已,二叔母杜氏和王卓可比太夫人和郑氏干净多了,杀了白造孽而已。放他们出去,能不能躲得过乱兵的刀锋,就看他们的运气了。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今天更新得这么晚,这一章我码得很纠结,本不想写这么多配角之事的,但是后来一想,还是得交代清楚,不然后面的行文难以展开,所以又修修改改了好半天,见谅!
另:今天高考日,住考生们考试顺利,突然想了自己的高考,瞬间觉得自己老了/(ㄒoㄒ)/~~
☆、操刀良在兹
杜氏带着儿女和几个仆从出了刺史府,一直走了两条小巷也没有遇到乱兵,只是还没高兴多久,他们就听到一森冷声音从正前的拐弯处传过来:“哈哈,果然让我逮着几个人了。识相的,就把值钱的东西都留下,留尔等一命。若是不听,哼哼,爷爷我的刀可是不留情的。”
杜氏紧紧地攥住王映华的胳膊,虽强装镇定,但是开口的声音还是在微微颤抖着,“四郎,将包裹给他们。”她看向七八个或拿着刀或拿着长棍的汉子,都是满身血污,当头一人虽又黑又瘦,但是一脸的凶悍之气,手里拿着的环首刀上还滴着血。杜氏心中虽惧怕,却得护着儿女,她见儿子将包裹给了贼人后,鼓起勇气哀声求道:“诸位好汉,我一个妇人带着儿女逃难,所有的钱财俱在这包裹里头,如今给了好汉们,还请好汉们给我几人一条活路。”
为首那汉子却是仔细打量着杜氏,片刻后冷笑道:“你这妇人虽穿着布衣,但是双手白腻,显然是平日里养尊处优之人。爷爷我最恨你这等整日诸事不做却高高在上享着荣华富贵的妇人了。其他人都可以走,但是你得留下!”
杜氏等人听了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立夏更是吓得快要晕死过去。还是郭媪年老机智,无惧那些汉子滴着血的大刀,抱着杜氏就大哭起来:“我可怜的夫人啊!郎主偏宠侍妾,平日里就百般地折辱你,今日更是早早带着侍妾和庶出子女逃走了,只留下夫人和郎君小娘子,如今还遇上这些人,真是老天爷不长眼呀!我可怜的夫人,早知如何,还不如在家中一条白绫自我了断,也免得死也受人轻视呀……”
杜氏很快就明白郭媪之意,想到如今大乱的冀州,也垂首流下泪来。立春和立夏两个婢女则是害怕得大哭起来,几个小厮也忍不住哽咽起来……一时间哭声大作,惹得拦路的几人都愣了。
其实除了为首的那汉子,其余几人也不过是想着趁乱抢些财物罢了,心中还存在几分畏惧,知道伤人害命都是不好的。如今见杜氏一行人哭得这般凄惨,倒是动了恻隐之心,一汉子对为首的瘦高个劝道:“大哥,我们已经得了他们的财物,不如就放了他们走吧。你看他们就这么几个人,连辆车也没有,还没有个男人一道,想来也没有说谎。与其抓了这妇人还不如去其他的街巷,看看能不能逮几个有钱的人。”
此时王卓也难得鼓起勇气站在了杜氏等人身前,虽双腿打鼓,却还是出声道:“不要杀我们,我什么都给你们。”接着他笨拙取下了王映华头上的钗环手镯等物。杜氏见状,也取了头上的银钗、耳朵上的耳环,又让立春立夏两个婢女照办,这才又道:“我姓杜,京兆杜。可杀不可辱。如今我等的财物全都给了诸位,还请诸位放了我等,何必徒造杀孽呢?”
杜氏的脸上虽因为惧怕而有些苍白,但是此时却有一股说不出的气势,凛然不可侵犯。
那几个人对视一眼,当头之人也面露迟疑之色来。几个同伙又劝了几句,为首的汉子沉默了片刻,黑沉沉的目光盯着杜氏几人来回打量着,片刻后才厉声道:“也罢了,财物留下,人都给我走,不要想耍什么花样!”
杜氏等人慌不择路地奔出巷子,恰碰上同坊里大绸布商户宋家人出逃的几辆驴车,宋家太太是拜见过杜氏的,心中一动,邀了杜氏等人上了车,随着大批人一道逃出了城。
“杜夫人,不知刺史大人可还好?可有官兵往总管府节度那里送信去了?”宋太太待车队一停下,就匆匆来向杜氏打探消息。
杜氏也不瞒着,苦笑道:“不瞒宋太太,我与我夫君及其他人走散了,至于往总管府送信,应该是送了,至于送没有送出去,我便不知了。”
宋太太面露失望之色来,想到自家被贼人烧抢一空的铺子以及库房,就恨恨地咒骂了乱民起来,片刻后才意识到自己失礼了。忙向杜氏赔礼就讪讪地寻了借口离开。
“夫人,我看还是设法打听太夫人和郎主等人是否也出了城吧,这宋家是寒门商户人家,素来不太讲规矩礼法的,若是有什么想法,只怕防不胜防。”郭媪年老看得也多,对杜氏说出了心底的担忧。
杜氏哀叹了一声,苦笑道:“今日能逃出来还多亏了宋家的援手,只是你担心的也在理,商贾人家向来重利无底线,如今我等落魄,若是被贼人追上了,就算想将我母子几人交出去换平安也不稀奇。也罢,我看福贵还算机灵,让他去打探一番,希望夫君他们也出了城了。”
一个多时辰之后,福贵满脸是泪的跑了回来,宋家的奴仆有瞧见的,自然去回报了宋家的家主去,而杜氏却是心往下一沉,即便她厌恶长房,觉得婆母姜太夫人对待血亲算计太多,丈夫王沉之平庸无能,但是有他们家,冀州王氏这一支还算过的去。而他们若是不在了,自己母子三人便是孤儿寡妇,要么回太原去依附那边的族人,要么去京兆依附杜氏了。
“夫人,小人没有进城,只在城门上看见了郎主的首级,打听了之后才听说,咱们家太夫人、大夫人、二郎君、二少夫人、小郎都被贼人给杀了,刺史府也给贼人给占了……”
福贵抹着眼泪格外地伤心,杜氏听了也是眼前一黑,好半天才醒过神,“我知道了,一会儿四郎那儿,你劝着些。就说这家仇还等着他去报,我与九娘也只能依靠着他了。”
福贵抹干了泪,应道:“夫人放心,小人知道了。对了夫人,小人回来的时候,碰上了朱家的车队,朱家的郎主被贼人砍伤了,朱家娘子听说夫人和四郎出了城,就让兰娘子带着人一道过来了,现在在外头候着呢。”
杜氏吃了一惊,也顾不得悲伤了,忙起身出去了,看见门外只带着一个婢女和一个壮实家丁的朱兰娘,娘俩抱在一起痛哭起来。
很快杜氏就辞别了假意挽留的宋家人,带着儿女同朱家人一道踏上了往涿郡逃难的路途,只是眼看着流民越来越多,朱家人自顾不暇后待他们母子的态度也愈加冷淡,虽然朱兰娘性格委婉,处处照顾之时还在两处周旋,但在朱家的部分族人少粮食,一些小郎因缺粮而时不时饿得哇哇大哭,朱家大部分人看来的目光都变为憎恶后,杜氏决定带着儿女和几个奴仆离开。
“伯母,朱家族人只是一时想差了,而那些粮食本是我家的,我阿爷与阿娘并没有说什么,族人的话您千万不要放在心上。如今到处都是乱民,九娘又病着。你们这一行也没有个家丁护院,如何能单独上路呢?再忍上三四日,待到了涿郡,一切都会好的。”朱兰娘秀丽的面容也变得憔悴了,但是她的脸上还是如从前一般时时带着微笑,听杜氏说要离开了,脸上露出了焦急之色来,抓着杜氏的手恳求道。
“兰娘,你是个好孩子。就冲着你这几日的照顾,我就认定是你我们四郎的妻子。只是如今我们确实拖累了你们朱家,难道要我看着你家小郎饿肚子我就好受了?你若是再阻拦,你们家肯定会有人说你还没嫁到我们家就心偏过来了。你放心吧,我既然能带着四郎和九郎逃出来,就不会让他们有事的。而且我也不是慌不择路的,柳家来接我外甥女的一行人与我们只差了一天,应该没有走多远,我打算带着四郎他们去寻他们。”
朱兰娘听杜氏这般讲,只得不再阻拦了,其后又不知她用了什么法子说服了朱家夫人和受伤的郎主,硬是分了给了五十张干饼出来,硬要杜氏带着。
杜氏一行人不过十来人,五十个饼省着点吃,足够吃三日了。谢过朱兰娘,又辞别了朱家郎主和夫人,便带着儿女仆从离开了朱家人单独上路了。心里却是对朱兰娘这个儿媳妇更加满意了。再看儿子王卓的神色,心底更加踏实了,以为他对朱兰娘上了心。却不知此时的王卓,确实很感激朱兰娘,觉得她生性善良。但是离上心却还很远呢。而杜氏等人一心想追上的柳蘅一行人,也碰到了极大的麻烦。
随着柳钧来冀州的人只四十来人,加上柳蘅主仆六人,也不超过五十人。三辆牛车,三匹马,其中二十人是粗通武艺的家奴,另外十来人却是马夫车夫长随等。若是平日里,这么多人走在官道上自然是无人敢来冒犯的,但是如今随着冀州等地闹开了,其他地方活不下去的人、想趁机浑水摸鱼的人也都动起了心思。结果便是大约一百五十来个衣衫褴褛面黄肌瘦的人拦住了柳家一行人。
柳蘅忍不住掀开了车帘看去,一群被饥饿逼得走投无路的村人,其中甚至有七八岁的孩童,手里拿着比他身体还要长的木棍。柳蘅第一次知道这所谓的盛世原来是这般模样,好似纸糊的一戳就破了。
柳钧虽不是多智能干之人,但是随着他来的总管高平却是个有手段的,也曾处理过柳家农庄上闹事的佃农,故而一见有流民拦路,就低声提醒柳钧道:“三郎君,且不可看这些人可怜就由着他们,他们只会得寸进尺将咱们的东西都抢了。这里离涿郡还有三日的路程,最后的牛车上放着的可是咱们这多人的口粮,若是失了粮食这三日可就到不了涿郡,若是再碰上流民,咱们也就只有待宰的份了。”
柳钧早就紧张得抓紧了缰绳,听了高平的话后,腰杆还是直挺挺的不敢放松,“只是若不给他们些粮食,他们不让开,那该如何?”
高平只看了柳钧一眼,心里颇为瞧不起柳钧,面色却是不变,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