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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衿只得返身将帕子放入盆中。端起水盆朝外间踱步。忽而又这回,欲言又止。
“说。”卿君躺在榻上,单手支额,迷离着眼,朝子衿说道。
“小姐,有件事,不知……”子衿又将水盆放在近旁的茶桌上,徒身碎步走到卿君床榻旁,小心翼翼的措辞。
卿君已然不耐烦的打断:“子衿,你我之间,还有什么介怀的?说罢!”
子衿被小姐此言所感化,放心大胆说了:“小姐,我方才在外间发现了这个……”
随即子衿便将藏匿在袖笼里的一张信笺掏出来,递到卿君面前。
卿君见子衿神色微敛,貌似事态很严重的干活,便起身,凝重打开这张信笺。
“七王爷他们一行人走后,被一只飞镖钉在喜房外间的门框上的。”子衿补充道,“不知道,这七王爷……小姐,你要做什么?”
卿君已然一跃而起,学着方才夜无俦的模样迅速给自己穿戴好。没有时间寻摸别的衣物了,只有接着披上这件绛红色嫁衣。没有理会子衿在身后的啰嗦询问,她便迫切朝外面踱步而去。
那张信笺上所言,要夜无俦自卸一只手臂,换碧池一命。一臂换一命,似乎很划算,然而夜无俦是心在天下的人,如何甘心痛失一臂?独臂,做大侠尚可,做皇帝?贻笑大方了罢?
信笺还有下文,若要换他夜无俦一臂,需萧卿君奉上一指。一指换一臂,似乎更划算。
按照等价交换的原则,似乎她萧卿君一根手指便足以换了碧池一命了?这似乎也太抬举她了。
同焚琴一样,碧池一直是夜无俦背后的女人。能将这个女人算计进去,不简单。
表面上,此人要的是夜无俦的一臂,实则是要他退避夺嫡之外。表面上要的是卿君一指,实则是要夜无俦同平陵的联姻崩解!夜无俦为了一个女子便要了自家女儿的一根手指,此事若为萧伯殷所知,不管他对幺女如何冷情淡薄,始终是过不了这道坎的!
卿君现下濒临险情,先前的拈酸吃醋一扫而光。立刻沉着冷静的思前想后了一遍。依据她对夜无俦的了解,此人腹黑冷情,绝不甘在任一女子的臂弯中蹉跎人生。那碧池,怕是,未必真是他的心头爱,想必是掌握了夜无俦不可忽视的暗中力量,才令他着紧至此!
卿君立刻在脑中给此事绘制了一张流程图:这碧池,救或不救?夜无俦定然是要救的。碧池身后的暗中势力关乎他的夺嫡。若救,他会不会舍弃自己一臂?舍弃一臂,便视同舍弃这秀丽江山一般,那还要碧池背后势力做什么?倒还不如不救。所以他定然会另作别的选择——萧卿君一指!
唯有如此,虽则有损他同平陵萧伯殷的联盟,但就当下境况的夜无俦而言,这是最稳妥损失最小的选择了。两害相权取其轻,连她这个不会下象棋的人都懂得弃车保帅的道理,更何况深谙其道的夜无俦?
况且,萧卿君对他而言,其重要性并非在于其父族财势,而在于她可以相助夜无俦顺逃离青川,回归西京!如今,他人已在西京,自是不会吝啬奉上她萧卿君一指的。
想到此处,卿君便愈发加快了脚步!
第七章 护“指”行动(壹)
暗夜之中,卿君身上的绛红分外妖娆。子衿在身后“小姐,小姐”的呼叫着。
子衿虽是着紧自己,但此举不免招引他人注意,导致此番逃离失利。思前想后,卿君还是停滞了潜逃的脚步,折回,拉着子衿道:“子衿,主仆一场六七年,我早已视你为姐姐,如今妹妹危难,姐姐可否出手相助?”
子衿茫然的望着卿君,这一番动情而玄之又玄的言语,让子衿的神色在疑惑与感念之间千回百转,自是无暇估计卿君所言何为“出手相助”?
卿君知晓现下已经没有余暇解释过多,情急之下,她抓住子衿双手道:“妹妹这只手还能否琴棋书画、吹拉弹唱,便指望姐姐了!”
说完也不等子衿能否明了了,近乎低吼道:“我不识道儿,你带我离开这儿!”
子衿虽然不是很明白,但也知晓了失态的严重性。回想起方才信笺中的骇人言辞,估摸着是小姐怕七王爷拿她的一指去换那女人一命了。
子衿本想劝慰小姐,这七王爷对小姐如此宠溺厚爱,怎会舍得?转念一想,她肤浅的见识也作不得数,不管这七王爷舍不舍得,小姐此番逃离总是没有错的!
再瞧瞧小姐现下一副如临大敌的惨淡模样,心生怜悯,便一咬牙,带着小姐逃遁了。
她先将卿君安顿在后花园中一假山后方,自己折回卿君方才喜房中,麻利的收拾了一些日常细软以及陪嫁过来的值钱物件,便迅速过去那处假山后接上卿君。
卿君方才独自一人藏匿假山之后的时候,内心恐惧导致她瑟瑟发抖,她几乎听到自己的牙关彼此颤抖的声音!
毕竟熟悉了现代文明社会。即便人与人之间再如何倾轧,最多涉及利益,总不至于有人身伤害!这古代则大大不同!虽然对于古人而言,皮肉受苦是常事,她可不愿意就这样便无端失了一个手指!还是为了救一个曾经陷她于死地的狠毒女人!
直至子衿返回接她,卿君的恐惧才稍有缓解。看见子衿回头一会儿的功夫,收拾出来若干逃跑离家出走必备的东西,卿君对子衿的敬意又深了一层!
两人奋起赶路,从此,卿君便从锦衣玉食的封建小姐走向了三无人员的穷途末路。
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想象着往后的艰难困苦,卿君痛苦的心在摸到子衿收拾的包袱时,得到了些许抚慰。可笑自己曾经还视钱财如粪土、富贵如浮云,那般清高的紧,落难关头还不是要抱钱财的“大腿”?
真的猛士,敢于直面惨淡的人生,敢于正视淋漓的鲜血!怀揣这些“浮云粪土”,她会将两个“敢于”发挥到淋漓尽致!
越往前方跑,她越发不寒而栗。许是先前的恐惧太过顽固,这些财物只能带来短暂的刺激,过后在这无边的夜里还是会心有余悸。
给自己压压惊,跟在子衿身后,继续奋力跑路。
走了一阵,那种刺骨的寒意便更浓郁了!
她望向眼前的场景,顿住了前行的仓皇步伐。
好巧不巧,子衿带她努力逃离的路线正是通往夜无俦同“绑匪”会面的路!此刻,在卿君面前十丈开外,便是夜无俦一伙数人,以及绑匪一伙数人,以及那位花容失色的“人质”——碧池!
铁的事实再次说明了一个道理:努力固然重要,但更重要的是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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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护“指”行动(贰)
在这般光景下,卿君佩服自己,想起碧池的名字还是很想大笑三声。鉴于现下危急境况,她还是安份同子衿藏匿在十丈开外的草垛之后,委屈自己将那大笑三声隐忍于内心罢。
匿在草垛中,听见远处响起了夜无俦熟悉的醇厚声线:“我的好皇兄,这般光景下,不安生退敌,却有如此闲情逸致,同弟弟开这等玩笑!”
对方回道:“七王爷若有心怜香惜玉,便要么一臂,要么一指,作为赎偿!我们,也好回去同主子交待!”
其中一绑匪将一在残月的寒辉之中明晃晃的小尖刀抵在人质如花似玉的脸颊旁。另一名绑匪则举着关二哥的大刀站在一旁,时刻准备着将身侧的人质咔嚓了!
而那位人质,轻易不敢动一下以免触碰到抵在脸颊的利刃。满腔恐惧冤屈只能化成一通贼哇乱叫:“爷,爷……救我!爷……爷……”
这呼救声回荡在微凉的月色中,于卿君听来,这叫的不似“救命”,倒似在叫春!
不过,夜无俦显然不似卿君这般等闲视之。他定然心急如焚,聪睿如他,怎会堪不破对方的奸计?然则他还是一头栽了进去,只听的他凛然道:“不过是要本王一臂,给你便是!倒这般聒噪!”
卿君感叹:情动则智损。果然,这句话又何尝不适用于他夜无俦?
内心一阵尖锐的疼痛,继而又是空荡荡的难过。
他居然愿意!先前自己是否太过自负?枉她自诩聪明,却反被聪明误!她以为夜无俦不会为哪个女人动心,是当真了解了这个惯常面具覆面的人?抑或是自己内心不愿意承认他会为旁人动心?
他不但会为旁人动心,而且,愿意为之自损一臂,还愿意为她不要江山!如此生死大爱面前反衬得她——猥琐藏匿在草垛里的她,卑微且渺小。
啊多么痛的领悟!
手指紧紧攥在手心,指甲扣着手心,生疼。疼到极致便会麻木罢?
不远处,绑匪头头在“哈哈哈”笑的轻狂,“传闻七王爷百花丛中飘摇半生,今日亲睹,果然是惜花之人!佩服!哈哈哈!”
那人覆面的遮羞布后狰狞的面目可想而知。他的笑声荡漾开来,击打着卿君已然濒临崩溃的内心。
她为寻嘉靖而来,如今却要为一个无关之人而牺牲自己的一根手指吗?这种投资回报率极低的事情,可不是她的作风。
可她现下分明已然从草垛里面一跃而起。本能已经战胜了理智,先一步,替她做了决定——她要救他!拯救他的一臂,拯救他的梦想,甚至,拯救他的女人!
妈的,从没想过自己还有成为情圣的潜质。
子衿似乎觉察到了主子的异样,她伸手拽着小姐,凝重的对她摇摇头,示意她不要犯二。
卿君果断推开她,将她按倒,让她保持原先的猥琐姿势。
“你暂且在此处委屈一宿,明日天亮再行回去。估摸不会有危险。适才为了一己私利罔顾了你的安危,是我疏忽,如今却不该再害你陷入险境。你同子佩待我好,我平日跋扈,却不是无心之人,自是早已内心感念!然则我心有所属,总归逃不掉。我想,那也不会多痛苦。子衿,莫要跟来。否则主仆姐妹情谊便一朝沦丧!”
子衿已然泪盈于睫,咬着下唇,一副楚楚可怜模样。
卿君毅然转身,前去营救另一位楚楚可怜的姑娘。
那姑娘依旧撕扯着嗓子叫着:“爷……不要……爷!”
卿君边踱步,便噙笑——这碧池娇嗲的声音怎么听怎么像叫春。
卿君走近夜无俦身后的时候,碧池还在叫着:“爷,不要,我怎会怀疑你?你这般为我牺牲,教碧池今后如何安心?”
“她说的没错!”卿君站在夜无俦身后,悠悠启齿。
第九章 善妒乱家
漆黑的夜里,惟独卿君身上的嫁衣刺目妖娆。待看清来人,夜无俦眸中的绛红如怒烧的火焰,愤怒张狂道:“你跑来此处做什么?!还不回去!”
哼,回去?等你自卸一臂,自毁前程?还是等你断我一指?
刀光粼粼,月华清洌,碧池凄楚的喊着,叫唤了一夜,声音有些嘶哑了。卿君心想,倒是难为她了。不禁动了恻隐之心。毕竟一条性命,自己一指换一条鲜活性命也算利益最大化了。
“爷,你的一臂可是敌得过碧池千万条性命!万万不可啊!怪我不该怀疑你,怪我不该试探你!我原本只是想造成自己遇险的假象教爷上心,不曾想倒真将自己置于这样的境地!又白白连累了王爷!如今都是我咎由自取……”
“这通盘的道理既然你都知晓,何必玩转这出戏?”卿君不屑打断了碧池的自说自话,如同审视一棵大白菜似的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碧池,道:“我还当是个什么货色,值当爷抛却**暖床、温香软玉。清秀倒是清秀,但也不过如此。爷,这等容貌,又是这等性情,你倒是稀罕什么?”
卿君何尝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