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妻子点了点头:“既然有危险,那就不要惹事了。就算报信到沈家,不过得点钱财,钱财外物,早晚可以挣得。别胡思乱想了,这事你做得对。”
丈夫安心了些,长长吁出一口气,将妻子紧紧揽住,沉入梦乡。
山里。
一晃又是五日过去,沈寒香起初想拖着不吃药,要是病情加重,大夫必然还得来。然而孟珂儿很是厉害,听说她喝不下药,就卸了她的下巴,将药灌入之后合上,令她不得不吞咽,且那疼痛感难以形容,只被卸了三次沈寒香便不敢再在吃药这件事上反抗。
治风寒的药吃起来总令人昏昏沉沉,等沈寒香好得差不多,她开始明白,那个大夫指望不上了。
就在这日晚上,九河闯进屋里时,沈寒香已迷迷糊糊睡着了,撞开门的声音令她陡然惊醒。
“是我。”
“你受伤了?”血腥气弥散在空气里,沈寒香抽了抽鼻子。
“你在乎吗?”九河自嘲道,点亮灯。
拍门声伴随着孟珂儿怒极的说话声,她西戎话说得很快,沈寒香听不懂,只见九河一脸漠然地大声回了句什么,外面就静了。
九河踉跄着走到床前,他冷冷看着沈寒香,忽然伸出手掐住她苍白的脸,手指陷入她的两腮,望着那张没什么血色的嘴唇,九河低头狠狠吻了住。沈寒香也毫不示弱咬破了他的嘴唇,狠狠瞪着他。
她尝到了九河的血,九河却面无表情,面无表情地当着她的面撕开自己的上衣。
袍子掖在腰上,九河凌乱的黑发下古铜色的健壮肩背上一道斜贯整个背部的刀痕触目惊心,刀口翻卷,他解开沈寒香的手,将一瓶药丢给她。
“你来。”九河言简意赅。
沈寒香恶狠狠地瞪着他,几次举不起手,这时候的九河忽然有了耐心,看她双手发抖拿不住药瓶就沉默等着。
“你不怕我借机伤你?”沈寒香道。
“你没那本事。”九河带笑的嗓音传入耳中,沈寒香恨得耳朵发红,狠狠将药粉按在九河的伤口上,那笑声变了音,沈寒香嘴角咧起。
“有种的别叫痛!”
九河背上筋肉暴起,双臂上结实的肌肉鼓胀出来,不自觉中,沈寒香也不再作怪,给他上好药,问:“绷带呢?”
九河把绷带丢给她,沈寒香冷笑两声:“有备而来啊,我又不是大夫,这样做你有成就感?”
沈寒香下手不轻,包扎的手艺也很烂,九河拢上衣襟,转过头看她:“我听说中原的女人心很软,想看看是不是这么回事,你不觉得男人带伤是英勇的象征吗?”
“我们还有句话,你该记着。”
九河扬起眉头。
沈寒香一字一字说:“最毒妇人心,我为孟家生儿育女,早已是妇人,我也一样。”接着沈寒香就不再说话,躺到床上去,九河也不说话,将她的手绑了回去,她闭着眼睛,似乎压根不在意。
九河拿起给她蒙眼的布,当日怕她醒来认清上山的道路绑的,现在用不上了。他随手掖入怀中,将被子拢上她的身,一出门就看见孟珂儿冷脸子盯着他。九河挪开眼,孟珂儿嚷嚷了两句,九河回头看了眼紧闭的门,拽住孟珂儿的手,孟珂儿即刻闭嘴,眼圈通红,被九河连拖带拽拉走。
作者有话要说: 吶,补上昨儿的更新【手动doge
☆、一二〇
一连六日,九河都来找沈寒香换药,上完药就又将她的手绑起。
沈寒香冷嘲道:“我一个妇道人家,有什么本事从你们的阵营里跑出去?”
九河把绳索一圈圈绕在她的手上,动作缓慢,手掌却十分有劲,很快沈寒香手腕被拷在身后绑紧,动也动不了。
蓝眼睛望着她:“兔子看着也软弱无害,却有老话说,狡兔三窟。”
沈寒香别过脸去,九河留在了她的房间里,他蹬去靴子,爬上了床,一条手臂横过沈寒香的颈后。她侧开头,九河粗糙的手掌贴着她的脸庞,让她枕在自己手臂上。
沈寒香还要再躲,被九河硬是按在怀中,侧脸一烫,沈寒香忍不住叫了起来:“你怎么睡觉不穿衣服!”
“要么,你乖乖睡在本王臂上,要么,就这么睡。”九河闭着眼睛。
沈寒香耳根通红,只得咬牙道:“松开。”
黑暗之中,九河的嘴角悄悄翘了翘。
屋内寂静漆黑,起初沈寒香浑身僵硬睡不着,后来渐迷糊起来。九河说话的声音传入耳中:“这几日本王在凤阳郡中,打听到不少你的事情。你那个情郎,自你归家之后,不闻不问,连孩子都不肯承认,早晚要休了你。本王越发觉得,你欠本王一个大大的人情,比起孟良清,本王是一个再好不过的选择。”九河顿了顿,“你的孩子,可以带到西戎去,找西戎最魁梧的勇士教他武艺,最敏捷的弓箭手教他开弓,等他满十二岁时,让西戎最精良的铸剑师为他打造神兵。要是你愿意,在本王府里,你可以轻易获得一人之下的地位。”
沈寒香的呼吸匀净而绵长,似乎睡着了一般,在九河握住她手时,那手却挣脱开去。
九河凝望着她的侧脸,听见沈寒香说:“九河,别白费功夫了,要是你硬带我去西戎,无论多凶险,我一定会想办法逃走,只要我有一口气,我都会杀了你,离开你。你何必要把一把敌人的匕首,放在自己枕边。”
“十二岁时,我打败大都精锐部队里的一百多名勇士,投入军中,无数次死里逃生,连睡觉都睁着一只眼睛。你不会知道我面临过多少次暗杀,什么手段什么身手的人都有,而现在我安然无恙地与你在回溯这些。”九河伸手摸了摸沈寒香的头发,不再自称“本王”,乌黑柔软的发丝缠绕在他的指上,“还没有我想得到却得不到的,我们有的是时间。”
沈寒香无奈地叹了口气,不再白费唇舌。
五天后九河再次离开关押沈寒香的茅屋,留下孟珂儿和一群西戎军人看守,孟珂儿将九河送到山下,九河作书生装扮,孟珂儿亲手将毡帽戴在他略低垂下的头顶,眼睛里蕴藏着星芒,咕噜噜地说了句什么。
九河右手按在左胸前向她行礼,大概做着什么保证,又吩咐孟珂儿一句,目光遥遥望向山上。
不甘心潜伏在孟珂儿眼底,而她笑靥如初绽的桃花,向九河点了点头。
九河摸了摸她的头,领着一小队人离开。
次日深夜,沈寒香还睡着,九河走了之后,她稍微睡得安心一些,这一觉格外沉。引得拍门的人又是焦急又不敢使劲拍门,怕惊动看守。
窗户纸被捅破之后,沈寒香闻见空气里刺鼻的气味才醒来。
一道黑影投在窗户纸上,沈寒香头疼,来不及细想为什么平时都是两个,这时候变成了一个。因为门已经打开,在她诧异的目光中,黑影走到跟前。
沈寒香张着嘴,却没急着叫。
“少夫人别怕。”
刚提起的一颗心放了下来,沈寒香挣开福德割断的绳子,福德用一件重黑的大氅将她包裹着,扛上了肩。出门时沈寒香看见门口横陈的两个西戎守卫,低声在福德耳边说:“小心些,这里面有个女的,要是看见她咱们应该把她抓回去……”
福德不吭声只顾往小道上跑。
沈寒香这才后知后觉想起来问:“我们有多少人?”
福德苦笑:“没几个人,就属下、白瑞大哥、少爷带着几个暗卫在靠近山脚处接应咱们。”
“白瑞呢?”
“他就在……”福德抬起头看了眼,树林中传出一声极不容易分辨的笛音,一不小心就会误认为是鸟叫,福德却自小就熟悉白瑞用笛声发出的暗号,脚步向西:“在那里。”
福德脚下不停又跑出十数米,才有个高大的人影从树林里走出。
就在这时,“嗖”一声一支箭飞来,要不是福德把沈寒香放下,就得正中她的背心,沈寒香心头一跳,白瑞压低声音叫道:“趴下!”
“追兵这么快?!”沈寒香趴在地上,草叶割破了她的脸。
“怕是你们逃出来时他们就已经发觉了。”白瑞小声说,此时三人都看见了,山上燃起了火把,犬吠声在山林里此起彼伏,那声音让人忍不住发憷。
“怎么办?!”福德紧张地抬起头往上看。
又一支箭擦着福德的头顶飞射而来,白瑞死死按下福德的头,沉声道:“这次行动十分隐秘,西戎人怎么会有所准备,也许走漏了风声。”他的眼睛看着福德,虽没有明说,福德却涨红了一张脸,也不怕引人过来了,高声道:“你什么意思?!”
白瑞没有说话,将沈寒香往他旁边挪,蹲下身示意沈寒香趴上去。
沈寒香被绑的时日长,手脚还麻,根本无法快速逃跑,也不同白瑞客气了。她喘着气,抓住白瑞的衣服,趴在他背上说:“不是福德,不要胡乱猜忌。”
白瑞盯了福德一眼,将沈寒香背了起来,刚一站起,箭就飞射而来,且不止一支了。白瑞就地一滚,沈寒香摔得牙歪嘴咧。
福德从后面跟上来,将沈寒香扶起,只听“啊”的一声,沈寒香压抑着痛呼,白瑞怒不可遏地推开福德:“你干什么?你害少夫人的还不够吗!”
福德割的是沈寒香的上臂,下手很重,方才那一小会儿,已经足够她的血沾得大氅上都是,福德的手上也是,他将带着血的刀口在肩上一蹭,重将匕首插回靴中。
“给她止血。”福德圆圆的脸上浮现出冷意。
不等他说,白瑞已撕下布来给沈寒香扎紧伤口,福德一靠近,白瑞就将沈寒香往后一拽,连退两步之后,福德凝视着白瑞:“你说对了,昨日议定要上山之后,我就放飞了信鹞。我不想你恨我,这一次……我放你们走。”
福德抢前一步,白瑞沉浸在巨大的惊愕之中,没来得及阻止他将沈寒香的大氅扯下来,披在了自己身上:“快滚!”
“你……我……我真后悔要带着你一起下山,早该让你饿死,侯府养了你这么多年,竟养不熟你!”素来沉静的白瑞忍不住痛悔,将沈寒香背起,张了张嘴。
没等他说话,福德已抽出火折,在空中挥舞,火折见风就燃起红点。
白瑞死死盯着他,他也没回头,要是目光有温度,福德的背已被灼出一个巨大的洞。
汗水从白瑞额头上滴下,他没再犹豫,向山下发足狂奔。
沈寒香本就昏昏沉沉,跑了会儿听见身后喧哗声,狗吠声异常激烈。
白瑞站住了脚,回头只见山腰里火把林立,成了一圈光带,在暗夜中熊熊燃烧。
“放下我吧,我可以走。”沈寒香动了动身,“你回去找福德,不管怎么样,他是你的弟弟。”福德与白瑞虽不是亲兄弟,却胜似亲兄弟。
白瑞却说:“不用管他,既然他已投敌,就不会有危险,西戎人才是他的自己人。”
白瑞重新迈开脚,飞快往山下跑去。
远远沈寒香就望见一袭青影,白瑞放她下地,她一瘸一拐地飞奔了过去,张开双臂。就在看见沈寒香的刹那,一抹亮色从孟良清凝结成霜的凄凉眼底蔓开。
他长身玉立,一袭青衣,身边暗卫们手持兵刃,都在等待要是福德他们不能顺利完成任务,就冲上山去,拼死将人带出。
山中骤然起了一阵犬吠,夹杂着一丝疑似幻觉的惨叫,声音消逝很快,连犬吠声都少了许多。
孟良清朝山上看去,火把开始向山下移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