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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衿被她这笑容晃得不忍直视,转过头移开了视线。
“你儿媳妇?”邵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一敛,转过头去看向宣平候老夫人,疑惑地问。“我怎么听说你府上住了个郑家的亲家罗夫人?难道不是这个罗家?你府上到底住了几个罗夫人?”
宣平候老夫人难堪地看了罗夫人一眼,笑着解释道:“只有这么一个罗夫人。她儿子原跟郑家订了亲。如今退亲了,所以才转向夏家,哦不,你三儿子家求亲。”
“退亲?”邵老夫人眉头一皱。“可我今天上午没听郑家人提及啊!”她望向罗夫人,“你什么时候去退的亲?”
罗夫人本来想避开这个话题不说的,但邵老夫人直定定地望着她。宣平候老夫人则坐在旁边慢慢喝茶,根本不帮她打圆场。她实在避不过。偏她今上午去退亲的事,宣平候老夫人和夏衿都知道,她又不能撒谎。
她只得硬着头皮道:“今天上午。”
邵老夫人脸色一沉,问舒氏:“她什么时候来提亲的?”
舒氏低着头,嚅嚅地道:“就是大家在正厅里说话的时候。”
“什么?”邵老夫人望向罗夫人的眸子里的寒气能冻得死人,“你上一刻到郑家退亲,下一刻就到我家提亲,是这样吗?”
罗夫人顿时慌了。
在古代,无论是什么样的原因退亲,绝没有前一天退亲,后一天就跟另外的人订亲的道理。因为这显得后者迫不及待想嫁或娶对方,连一个月两个月都等不及。如果这人是女子,那世人定要猜测她是否被人弄大了肚子,急着要嫁进夫家以遮掩自己的失德败行。无论是谁,退亲后马上订亲,无论是对退亲者还是订亲者,都是极不尊重的表现。
罗夫人之所以敢这么做,也是欺负夏家没人撑腰。即便岑家跟夏家订了亲,她相信宣平候老夫人看在她母亲的情面上,不是会太过干涉这件事的。
谁知道半路跳出个程咬金。而且地位辈份还这么高,随随便便就能把她训得跟孙子似的。
这么一急,她的眼泪就出来了,抹着泪水道:“老夫人,我也不想这样。但我儿子,为了要娶衿姐儿,留书私自去了边关。他跟衿姐儿两情相悦,是我以前糊涂,给儿子订了郑家的亲事。为了这事,我是又悔又急,病了几日,差点就过不去了,幸亏衿姐儿在我病床前守了两天两夜,我今天早上才能起得来床。
那孩子仁义,我不能再糊涂,所以就急急去了郑家,想想弥补先前的过失。这事,或许是我性急了些。但这也不是订亲,只是给个信物。这事我不说、夏太太不说,别人谁也不知道,绝不会传出流言的。等祁哥儿订过亲后,咱们两家再合计这事也不迟。”
这话倒是说得合情合理,弄得夏衿在心里暗自赞叹,没想到一向不大聪明的罗夫人,如今竟然也聪明了一回,一番话把所有的漏洞都补上了。
如果换作是舒氏,这番话下来,她定然被说得哑口无言。可惜罗夫人遇上的是邵老夫人。
罗夫人话声一落,她就怒目圆睁:“你说什么?罗公子为了要娶衿姐儿,留书私自去了边关?”
罗夫人以为邵老夫人是为了儿子这至情至性的表现而震惊,不由有些自得地点点头:“正是。”为了应景,还抹了抹眼泪。
“呯”地一声,邵老夫人用力拍了一下桌子,震得桌上的茶壶和茶碗“叮当”乱响。
她转头来问,喝问夏衿:“衿姐儿,你老实跟祖母交待,在罗公子去边关之前,你可跟他结有私情,山誓山盟?”
“没有。”夏衿摇了摇头,“他是跟别人订了亲的人,我怎么可能跟他再有私情?在那之前,罗夫人也曾找过我,问我跟罗公子是否有私情,如果有的话,她愿意成全我,让我嫁给罗公子作妾。说名份不重要,重要的是否愿意对我好。我告诉她我跟罗公子没什么,我也不会给人作妾。这件事,我爹我娘都知道的。”
“对。”舒氏赶紧在旁边作证,“罗夫人得知罗公子有去边关的想法,还曾跑到我家里大骂。罗大人和罗公子过来跟我们道歉,我家衿姐儿是当着我们两家大人的面,说她并不愿意嫁他,并劝罗公子好生跟郑姑娘成亲,不要再让父母操心。”
“好!”邵老夫人又是一拍桌子,对罗夫人喝道,“我孙女明明白白表示不愿意嫁你儿子,跟你家没有瓜葛,可到了京城,你却到处跟人说你儿子为了我孙女去了边关,是个什么意思?他去不去边关,为了什么去,跟我孙女有什么关系?你这是要把郑家的恼恨转嫁到我老三一家身上吗?你这样把一个女孩儿牵扯到你两家的亲事当中,败坏她的名声,是欺负我邵家没人吗?啊?”
罗夫人一哆嗦,低着头没有说话。
邵老夫人转头又对舒氏喝斥道:“她都这样不顾衿姐儿名声,又跟别人退亲还不到半个时辰就来求亲,你为何要接受她的信物?你是衿姐儿的亲娘吗?”
舒氏“哇”地一声就哭了。她倒不是演戏,而是一想起被罗夫人逼迫的情景,就忍不住满心悲愤。
她抽泣着喊道:“我没有,我不答应,一再说长幼有序。祁哥儿的亲事未订,衿姐儿的婚事以后再议。罗夫人不听,将一块玉佩硬塞给我就走了。临走前还……”说到这里,她已泣不成声了,好一会儿才控制了一点情绪,接下去道,“……还威胁我,说不答应亲事,就放出风去,说罗公子是为了衿姐儿才不愿意娶郑姑娘,去的边关。说郑家到时候定然不会让祁哥儿有好前程。”
邵老夫人这一回没有拍桌子,但望向罗夫人那阴恻恻的目光,却让人打心底里生寒。
她咬牙切齿,从牙缝里露出声音来:“罗夫人,是这样吗?”
“我、我……”罗夫人只觉得身子一会儿冷一会儿热,那日发烧到晕迷的感觉似乎又回来了。
她强撑着难受,道:“我家骞哥儿确实是为了衿姐儿去的边关,我又没撒谎。那日我求衿姐儿给他写信,衿姐儿虽然没有写,但我看得出,她也挺担心我家骞哥儿的;后来她又衣不解带地照顾我两天两夜,她对我家骞哥儿绝不是没有感情的。我退亲订亲虽急了些,却也是为了安两个孩子的心。邵老夫人,您也是做人母亲的人,想来你也能理解我……”
“我呸!”她话还没说完,邵老夫人就啐了她一口,“哪有亲事不跟父母提,而是去问小姑娘本人的?哪个小姑娘好意思说自己的亲事?她给你看病,是她为医者的本份,更是因为她心地良善,还有就是看在宣平候老夫人的面子上。她救了你儿子的性命,又救了你的性命,你就这样报答她的?先施恩一般的赏个小妾的名份。等你跟你儿子闹得没办法了,就又想拿她来哄你儿子回来。你当她是什么?我活了六十多年,都没见过你这么没良心的人!”L
☆、第二百四十七章 他是我表哥
罗夫人被她骂得脸一阵红一阵白。
“还有……”邵老夫人又接着道,“你既说大家都是做母亲的,让我理解你。那我问你,如果你有个女儿,一个跟别人订了亲的男人去了边关,死生未卜。这时候他家人帮他退了亲,让你女儿马上跟他订亲,你会怎么做?”
罗夫人张了张嘴,却半天说不出话来。
“哼,说不出来了吧?我都没见你这么自私的人。你的儿子是儿子,别人的女儿就不是女儿?你现在逼着衿姐儿跟你儿子订亲,如果你儿子回不来,你想过衿姐儿这辈子该怎么过吗?”
罗夫人一听到“回不来”这两个字,就像被人用针扎了似的,情绪激动地打断邵老夫人的话,高声大喊:“他不会回不来,不会回不来。我家骞哥儿有武功在身,走到哪里都不会有危险,绝对不会回不来。”
“呯”地一声,邵老夫人猛地拍了一下桌子,声音比罗夫人还要大:“你给我闭嘴!”
罗夫人吓得一激凌,停止了叫喊。
“别在我们面前叫叫嚷嚷、哭哭泣泣的。”邵老夫人指了指宣平候老夫人和萧氏,眼神发寒,“你还没有资格!”
罗夫人满腔的伤心、悲愤与担心就像气球被戳破了一般,瞬间泄了气。
邵老夫人她不了解,但在宣平候老夫人和萧氏面前,她还真没资格。他们的丈夫、儿子、孙子,只要边关告急,他们就会前往边关。什么危险啊,生死啊,对她们而言就是常家便饭。如今罗骞只是去了边关。还不一定有机会上战场打仗呢。跟岑家男儿一比,这算得了什么?
可邵老夫人还不肯放过她:“岑府的人想来不用我多说了,我就说说我自已,就算我们邵家被流放北寒几十年,但这几十年里,我们在北方跟鞑子打过的仗大大小小也有十六次,我的儿子、孙子。个个都上过战场。可我们也没有要死要活。非得哭着喊着把人从边关叫回来。更不会孩子在边关打仗的时候,就没脸没皮地给孩子订亲,让人家姑娘可能成为望门寡!我家衿姐儿没招你惹你。还救了你们母子的性命,你不光没报答她,还硬是要逼她到进退两难的地步。你的良心,莫非被狗吃了么?”
罗夫人被她说得满脸通红。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玉佩呢?”邵老夫人转头问舒氏。
舒氏连忙从怀里把玉佩掏出来,递给邵老夫人。邵老夫人接过来。眼睛盯着罗夫人:“现在这玉佩,你怎么说?”
罗夫人见宣平候老夫人和萧氏只坐在不动不说话,根本没有帮她打圆场的意思,只得硬着头皮。上前分别朝邵老夫人和舒氏福了一福:“我、我上午考虑不周,在此给老夫人和三夫人道歉了。这玉佩,我收回。”
说着上前从邵老夫人手里接过玉佩。
邵老夫人待她把玉佩握到手里。后退了两步,这才望着她。幽幽地道:“哦,还有一件事,我得告诉你。”
看到邵老夫人这样子,罗夫人心里“咯噔”一下。这位老夫人的厉害,她可是见识到了。如今老人脸上又露出这么一个表情,不定又要说出什么不好的话来。
果不其然,下一刻,她就听到邵老夫人道:“郑家的家主,也就是现在任吏部尚书的那一个,是我姨母的儿子,我的亲表哥。”
“……”罗夫人一脸的呆滞。
偷鸡不成蚀把米,她算是彻底把这两家都得罪狠了。
这一刻,她想死的心都有了。
要是当初就答应罗骞与夏衿的婚事,儿子不会出走,邵家也定然会感激她不嫌弃夏衿身份低微,肯娶她为媳。到时候不光邵家,便是郑家也能成为儿子的助力。而且,没准这时她都能抱上孙子了……
漫天的悔意排山倒海一般,瞬间淹没了她。
可惜,这世上没有后悔药。
“说起这个,我倒要问问你,你打算何时去郑府走一趟?”直到这时,宣平候老夫人才出声打岔,将话题往郑家方向引,“你回来住我家不住郑府就不说了,回头几日都不去,你那表哥,怕是不依。”
“过几天吧。”邵老夫人道,“我总得歇两天,搬回自己家了,才能去会亲戚和朋友。”说着,她一脸惆怅,“唉,几十年没回,许多人已见不着面了。”
“可不是么?”宣平候老夫人也叹了一口气。
站在那里的罗夫人见两人叙起闲话来了,根本不理她,赶忙低着头退了出去。
她毕竟是岑府客人,萧氏作为当家主母,也不好太过冷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