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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站在原地,稍稍犹豫了一下,便对太后道:“如果边关那边需要民女,民女可以前往。”
太后的眼睛顿时一亮,看向夏衿的目光跟刚才全然不同。刚才她态度虽然和蔼,目光却淡淡的;这一会儿满眼都是赞赏。
“我辈女子,就应该像你这样。国家有难时,有智出智,有力出力;而不是躲在男人身后,只享富贵太平。”她道,“你很好!”
夏衿倒不曾想能在古代遇上一个女权主义者。不过想想太后的经历,却也释然。能在后宫维持自己的地位,扶持儿子上位,又在皇帝病危时保持朝堂安宁,太后自然不是个平凡女子。
“不过,这事我还得跟皇上商议。如需你去边关,定会为你的声誉和安全考虑周全。”太后又道。
“多谢太后。”夏衿施了一礼,缓缓退了下去。
这件事既跟太后提了,没准什么时候旨意就会下来。再瞒着邵老太爷,自然不好。
夏衿回家后,便派人去上房探听着,等邵老太爷一回来,她就去了上房求见。
“什么?你主动求去边关?”邵老太爷听了她的话,大吃一惊,惊讶过后,就是大加赞赏。
他平生立志保家卫国,爱国忠君。虽受冤被流放三十多年。但知是外贼蛊惑,心中并无太多怨气,一心只盼国家强大。他这样的人,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自然也最赞赏英雄气概的人。然而活了六十来年,除了军中几个气味相投的好汉,并没有太多让他正眼相看的。却不想自家流落在外、自小在市井中长大的孙女。竟然有这样的大心胸大气概!
“好啊。好!不意我邵家竟然出了如此奇女子!”他拍着桌子,连声惊叹,“哈哈”大笑起来。六十来岁的人。身板却十分硬朗,中气十足,这一喊一笑,声音直震整个上房院落。
“父亲。何事如此开心?”邵恒定从外面进来。
他正有事要禀,听闻侄女求见父亲。便不好进来,只在偏厅坐着。此时听得这声叫喊,自是坐不住了,要进来看个究竟。
邵老太爷一腔惊喜与感慨。正要与人共享,见了大儿子进来,连连招手道:“来来。你来得正好,来见识一下我邵家新出的女英雄。”说着一把揪住儿子前襟。把他拉至夏衿面前,跟他说夏衿自动请缨去边关的事。
夏衿一阵无语。
她没想到自家祖父还是个老顽童。
“衿姐儿,你竟然主动要求去边关?你可知那是什么地方?”
邵恒定与邵老太爷不一样,他自幼流落北寒之地,虽有父亲教诲,但对先皇偏听不明仍心怀不满,忠君二字并无多大份量。在他心里,第一是家人,第二才是国家。
所以听明白邵老太爷的话,他第一个念头,就是跟夏正谦一样,想要劝夏衿不要冲动。
“听岑家阿曼说过一些。”夏衿道。
“且不说那是茹毛饮血的未教化之地,你先得知道,那里白天极热,晚上极冷;无新鲜蔬菜可吃,无沐浴之水可用,一月都不能沐浴;住的是毡房帐篷,挡不住漫天风沙。男子粗鲁,不讲礼数;男女之间,并不守泾渭之礼……”
未等邵恒定说完,邵老太爷就喝斥道:“如今国难当头,大祸降临,衿姐儿挺身而出,为国分忧。你作大伯的不鼓励她,怎的还说这些浑话令她退缩?那些出去打仗的男儿受得了,凭什么咱们邵家的女子不能受?”
邵恒定却不理他爹,继续道:“不光是这些。只说那瘟疫之地,全是临死之人,残腐之躯,哀鸿遍野,犹如地狱。你身为救死之郎中,不管他是袒胸露腿,还是臭身腐体,你都得去诊治;随时都有可能被传染上疫病,丧身荒野。这样的地方,便是活了几十岁的御医,都唯恐避之不及;你一个未出阁的女孩儿,怎可前往?”
邵老太爷虽胸膛起伏,显被大儿子的拆台气得不轻,但并未再喝止他的话。待邵恒定说完,他目光灼灼地望向夏衿,道:“衿姐儿,你大伯所说的并不是虚话,那里的条件,唯有比他所说的更艰苦更可怕。多少男儿贪生怕死都不敢前往。你要是不愿意去,祖父可去宫里帮你跟太后分说。”
夏衿不是真的十六岁未见过艰辛的小女孩儿。什么叫做修罗地狱,她比邵老太爷和邵恒定更清楚。
不过她没想到一向孝顺的大伯,能冒着被老父责罚和被人弹劾不忠的危险,也要向着她说话,顾及她的安危;老头儿一心忠君爱国,也能压抑住满心的信仰,愿意为她担下一切,她对这些亲人的认识,对邵家的归属感,又深了一层。
“我今儿跟太后请求去边关,并不是一时冲动,而是深思熟虑的结果。边关的艰苦与惨状,即使没有见过,想也能想得到。到了那里,我便不是一个未出阁的女子,只是郎中,与那些男子只是医者与患者的关系。如今国难当头,性命攸关,什么男女大防、闺阁清誉,在生死面前又算得了什么?祖父、大伯,我已想好了,此去边关,即便永不能回来,我也不悔。”
“好,好孩子,果然是我邵家的种!”邵老太爷被她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放心,你要去边关,祖父陪你去。”
“不可。”夏衿劝道,“边关瘟疫,很是蹊跷。恐是人为。此时大军在外,京城空虚,正是内贼蠢蠢欲动,外敌伺机入侵之时。宣平候他老人家既去了边关,祖父您坐镇京都,稳定军心,才是上策。孙女知您关心则乱才有此言。在您老人家心中。国事一定是最重。其次才是家人,对不对?”
“还是你最懂祖父的心啊。”邵老太爷抚着胡须大笑起来,“没有国哪有家?自然是以国事为重。祖父刚才是失言了。”
“祖父那里离不开。大伯陪你去。”邵恒定道。
虽然在邵家从北边回来去面见皇帝时,皇帝给了他和邵恒国一个职位。但他们毕竟没立过功,皇帝给的也只是一个虚职,没有实权。为了送夏衿去边关而请假。他相信皇帝会很高兴应允的。
如果说前面的话让他和邵老太爷获得了夏衿在感情上的认同,那么两人都说要陪她去边关的话。就让夏衿感动了。
毕竟谁都知道,边关,那就是一个修罗场,很可能去了之后。就永远回不来了。
“不用。”她斩钉截铁地道,“刚才大伯还跟我说那里是多么危险呢。如果我让大伯送我去,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我于心何安?邵家有我一个人去就行了,不必多一个人去冒险。”
看到邵恒定张张嘴。似乎还要说服她,她又道:“到时候我穿男装去就行了,身边最多带一个下人。除此之外任何人都不用去,去了也是累赘。到时候生了病,会极大的影响我的情绪,耽误我给病人看病。”
要是影响夏衿给士卒治病,岂不是跟皇上对着干么?夏衿这个大帽子压下来,邵恒定叹了一口气,不再说话了。
“好孩子,好孩子啊!”邵老太爷喃喃道。
“祖父。”夏衿换了个娇嗔的口吻,“我爹一心为国,知道我去边关,他最多会不舍,绝不会阻拦。我娘那里怕是有些难办。到时候她哭泣绝食,就是不让我去,我身为子女,也是很为难的。您跟祖母能不能好好跟我娘说说,让她不要阻拦我去边关?”
邵老太爷还不知小儿子根本就没想让夏衿去边关,听了这话,还为小儿子的深明大义深感欣慰。对夏衿的一要求,他自然一口应允:“好,我让你祖母好生劝劝你母亲。”
夏衿听到屋顶上那个轻微的呼吸声消失了,她大松了一口气,凑到邵老太爷耳边,以极低的声音道:“祖父,刚才屋顶上有人。”
邵老太爷大骇:“你怎知道?”
“我武功不错。”夏衿道。
邵老太爷又是一惊。
“你们在说什么?”邵恒定看到一老一小在那里嘀嘀咕咕,邵老太爷脸色数变,心里大奇。
在他的印象里,父亲从来都是泰山崩于前而色不改的,如今被夏衿两句话就说得变了两次脸色,实在让他好奇夏衿说了什么。
在跟邵老太爷咬耳朵的过程中,夏衿再一次确认那偷听之人已经走了,便把她刚才的话跟邵恒定也说了一遍。
“什么?”邵恒定也脸色大变,压低声音向邵老太爷道,“是不是……”他指了指天,“那位派来的?”
邵老太爷点点头。
邵恒定脸上露出忿忿然的表情:“他还是不信任您?”
“受冤几十年,没人相信咱们心里没有怨恨。”邵老太爷摇头叹息道。
☆、第二百五十六章 准备
邵恒定沉默了一会儿,忽然转过头来,睁圆了眼睛望向夏衿,目光里带着不可置信。
夏衿被他看得莫名其妙:“大伯,怎么了?”
“你……你哪儿学来的武功?”邵恒定心头的震动,不比听到皇帝派人来监视他们小。
“跟我师父学的。”夏衿这谎言说了百遍,说得自己都有点相信了,“就是教我医术的姓邵的师父。”
“奇人啊!”邵老太爷感慨一句,又慈祥地看了夏衿一眼,“也是因为这孩子够好,人家才能看上她,把所有的本事都教给了她。”
邵恒定很赞同地点了点头。
他跟邵老太爷虽然感觉不到有人偷听,但对夏衿的话没有丝毫怀疑。一个能将生死置之度外,主动请缨到边关救治病人的人,他和父亲都愿意相信她的人品。
再说,夏衿有什么理由欺骗他们呢?他们是一家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祖父、大伯,这下你们可以放心让我一个人去边关了吧?”夏衿把自己的功夫展示出来,也有这么一番用意。
在情感上认同了这些亲人,她就不准备在他们面前藏着掩着。邵家的当家人是邵老太爷和邵大伯,她和父母、兄长遇到什么事,都绕不开他们去。与其以后才让他们知道,让他们心生不满,不如现在就坦诚以待。
邵老太爷摇了摇头:“皇上定然会派人送你去的,安全方面我倒不担心。如何让自己不传染上疫病,这才是最重要的。”
“这个您放心,我自有法子。”夏衿道,“我一会儿把要做的东西写出来。祖父您帮我找人做了。我担心皇上下旨之后,马上就让我出发,毕竟边关的情况,多等一天就糟糕一天。”
“这没问题。”知道夏衿胸有成竹,邵老太爷倒是放心了些,“需要什么,尽管找你大伯。”
邵恒定也表示:“你尽管说。”
夏衿也不客气。将防疫要用的口罩、衣服、手套之类的东西画出来。并把要求写出来交给邵恒定。
这些东西,花费并不是很多,但找人做却挺费事。夏衿还得把精力放在药剂和酒精上。自然把这些交给邵恒定去操心比较好。
一顿饭功夫后,夏衿回了自己院子,夏正谦却被邵老太爷唤了去,回来后脸色很不好。直接进了夏衿院子。
夏衿接下来还要夏正谦帮忙,也不避讳他。直接叫菖蒲把他领到了实验室。夏正谦看到薄荷坐在一个古怪的大锅前不停地往灶里加柴,锅上连接的一个管子则不停要滴出液体来。而里间的夏衿则在摆弄一案台的瓶瓶罐罐,他吓了一跳,顾不上兴师问罪。好奇地看着这些东西问道:“衿姐儿,你这是干什么?”
夏衿把她的“奇思妙想”和简单的药理跟夏正谦说了一遍。
夏正谦自打跟夏衿学医以来,就成了谦虚的弟子。在他眼里。女儿是个神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