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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衿感觉到他的目光,抬目瞥了他一眼便又移到了黑衣人身上。这一瞥,目光冷冽。
岑毅知道苏慕闲心里有数,不会把黑衣人折磨至死,所以态度十分沉稳,看着黑衣人在地上滚来滚去,并未叫停。
苏慕闲果然很有分寸,眼看得时间差不多了,就在那人身上点了几下,那人慢慢停住了扭动,躺在地上直喘粗气。
待他把气喘匀,岑毅才让罗骞把那人揪起来,问道;“你是什么人?要到我军营里来干什么?”
那人倒也硬气,半跪在那里,任岑毅怎么问也不说话。
岑毅歪头示意一下,苏慕闲再次出手。而这一次,他并没主动解穴,而是问道:“你说不说?说的话就点点头,否则就只能继续难受下去。”
这种酷刑,可比拶手指、老虎凳这些来要厉害多了,既然不容易死人,又能以极致的痛苦摧毁人的意志,专门是用来对付那些意志坚定者。
见黑衣人迟迟不松口,夏衿忽然凉凉地说了一句:“如果你说,就给你个痛快。否则,一个时辰来一次,直到你开口为止。你放心,这法子只会让你难受,绝不会让你死掉。”
这句话如压垮骆驼的那根稻草,终于让黑衣人的意志崩溃了。他用力地点了点下巴。
苏慕闲伸手给他解了穴位。
待黑衣人喘过气来,岑毅这才开口:“说吧,你是谁?来此做什么?”
“我是北凉国人,到这里打探一下瘟疫的情况。”那人终于开口。
“北凉人?”岑毅眼睛一眯,望向对方的眼神极为不善,“你长这样子,怎么可能是北凉国人?”
北凉国和这边关之人都是高鼻梁,眼窝内陷,皮肤偏白,身材高大,跟大周朝内地的人长相迥异。而眼前这个,一看容貌就跟帐篷里的大家一样,根本不是北凉国人的长相。
看到苏慕闲的手动了一下,那人还以为他又要用刑,连忙道:“我们一家原是大周朝人,因为家族里有人犯了事,怕被诛九族,逃到北凉国的。”
这回不用岑毅再问,他跟竹筒倒豆似的,把自己的事交待了一清二楚。
大家听了,颇有些失望。原来这人名叫赵超,一家子是迁移到北凉国的十几年了。他因身俱武功,被北凉国的军方看中,入了军籍。这是他第一次被派遣来打探军队里瘟疫发作的情况。
苏慕闲看这人并不像撒谎,转头看了夏衿一眼。夏衿朝他点了点头,确认了他的猜测。
一个人如果撒谎,身体会有许多反应。比如眨眼比平常快,或是心跳加速,皮肤紧绷。可这黑衣人大概是被刚才的酷刑吓怕了,说话时的表情并无撒谎特征,他说的应该是真话。
黑衣人捉住了,审讯都有岑毅等人作主,罗骞的大半注意力都放在了夏衿和苏慕闲身上。此时看到两人眉来眼去的,他满心不是滋味。
如果夏衿只是因为不喜欢他,或是因为他的母亲不愿意嫁给他,他或许还容易接受些。可如果是因为跟苏慕闲有了私情才不愿意接受他,这种被人抢了媳妇的滋味,实在是让人感觉憋屈难受。
岑毅叫人将这黑衣人押了下去,皱眉道:“莫非这瘟疫真的跟北凉国无关?否则他们何以要派人来打探?”
张大力点点头:“应该是无关。”
岑毅转头看了罗骞一眼。
罗骞是举人,读的书多,脑子比较好使。既然他愿意走武将之路,让他多读些兵书,并参与每次作战的战略谋划,很有可能培养出一个出色的参军来。
所以岑毅一到了边关,就将他提拔了上来。此时自然想听听他的意见。
罗骞感觉到岑毅的目光,这才反应过来,忙应和道:“大将军说得对。”
夏衿看他一眼,眉头微蹙。
她并不赞同岑毅的说法。只是以她现在的身份,并不宜多说。
“我倒觉得事情有些不对。”苏慕闲忽然开口道。
罗骞神色一震,目光锐利地朝他看去。
“有何不对?”岑毅问道。
“赵超是大周朝人,即便是因家人获罪才逃去的北凉,在情感归属上也会偏向于大周朝。像这种并不确定非常忠心的人,北凉国何以派他一个人来打探消息呢?就不怕他临时倒戈,反传消息给咱们吗?此人又无探查经验,我觉得他们是故意派他来送死,以便让咱们发现,从而打消咱们的猜疑。”
这话说得岑毅缓缓点了点头。
夏衿心里一松。
她的想法也跟苏慕闲一样。
“这几天外松内紧,加强防备。我倒要看看他们会不会露出马脚。”岑毅吩咐张大力道。
张大力站直身体一抱拳:“是。”
岑毅这才转脸对苏慕闲笑道:“苏大人受了伤,赶紧回去休息吧。今晚多亏了你们,待老夫上折子为你们请功。”
“不敢居功,只是凑巧而已,比起两位将军日夜防守在边关,我这点功劳又算得了什么。而且要不是罗参军拦着,此人也抓不住。”苏慕闲谦虚道。L
☆、第二百七十三章 再请缨
说完这句话,苏慕闲并没有告辞,而是转头朝夏衿眉毛一挑,用眼神询问她想怎么做。
夏衿会意,对岑毅抱拳道:“卑职有件事想跟大将军说,不知否则单独谈谈?”
这位“王凡”刚才的表现不凡,且又是苏慕闲的手下。如今当着苏慕闲的面说这话,自然不会生出什么歹心。岑毅将手一挥;“走,到我那边去吧。”说着,对张大力交待一句,“把这人看好了。”率先出了帐篷。
苏慕闲和夏衿跟在他后面也出了门。
罗骞盯着两人出去后来回晃动的门帘,心底里涌出一种难言的痛楚。
岑毅领着夏衿和苏慕闲回了他的帐篷,挥手让侍卫兵退下,请两人坐下,这才问道:“不知二位找老夫所谈何事?”
夏衿站起来朝岑毅作了个揖,用自己本来的声音道:“岑爷爷,是我。”
岑毅一惊,一瞬不瞬地盯着夏衿看了一会儿,这才问道:“你是夏衿?”
仗着刚才在帐篷里岑毅的注意力全在黑衣人身上,而且烛光昏暗,夏衿又尽量站在暗处,岑毅不大看得清楚她的容貌,在跟来的途中,她就把脸上的改变容貌的一些东西给抹的抹、摘的摘。此时呈现在岑毅面前的,是她本来的面容,只是在脸上抹了一层能让皮肤变得暗黄的东西,再在嘴上粘上了两撇胡子。那双明亮的大眼睛,让人一看还是能认出是她来。
夏衿脸上露出赧然的神色,解释道:“苏大哥说要出来查探一下情况,我就跟了他出来。又担心别人说闲话,我就装扮了一下。刚才张将军他们似乎没认出我来。”
岑毅震惊过后。脸色渐渐地沉了下来,责怪道;“衿姐儿,这可不是个能胡闹的地方。你是皇上派来治疗疫病的郎中,为了保护你,皇上都派了二十个大内侍卫来,可见对你的重视。你要是受了伤,或是有性命之忧。得病的那些将士靠谁去?咱们十几万大军被瘟疫所灭。大周国又靠谁去?查探敌情,有许多人可以做;但能治霍乱之症者,唯有你一人。这二者孰轻孰重。你应该能知晓吧?”
夏衿点点头:“晚辈知道了。”
岑毅虽把夏衿将孙女看待,但两人终不是亲祖孙,这些话点到为止,说重了反而不好。见得夏衿态度还好。岑毅点了点头,道:“我明白你的意思。今晚捉到敌方探子的是护送你来的王凡,跟你没关系。这件事我会让张将军他们保密,不会对外宣扬。”
说着,他转头对苏慕闲道:“闲哥儿。你送夏姑娘回她的帐篷去吧。”
“是。”苏慕闲拱了拱手,领着夏衿退了出去。
“你的伤如何?”一边走,夏衿一边问道。
“没什么事。只划了一道浅浅的口子,敷两三次药就没事了。”
夏衿从怀里把那瓶药拿出来。递给他:“拿着。”
苏慕闲也不客气,接过来揣进了怀里。
“你腿上有伤,不用送我了。直接回去吧。”出了岑毅所在的那个营房,夏衿挥了挥手,就要朝她帐篷的方向走去。
他们既偷偷出来,自然还得偷偷回去,一路要避开岗哨和巡逻队。她的帐篷离苏慕闲所住的帐篷还有段距离,苏慕闲受了伤,她自然不会让他多绕一段路。
“这不行。大将军之令,谁敢违抗?”苏慕闲却不同意。
虽然夏衿的武功不错,不在他之下,论起保命的手段来更是比他强上许多,但男人总有保护女人的天性,不看着夏衿进到帐篷里去,他不放心。
两人从京城一路到这边关来,日夜相处有一两个月的时间,对方是怎样一个脾性,两人都再清楚不过了。虽说苏慕闲有许多本事是夏衿教的,也深知夏衿的功夫厉害,但这一路走来,苏慕闲永远是以保护者的姿态出现。所以苏慕闲此时心里想什么,夏衿再清楚不过了。
她看了他一眼,转过脸去不说话了。
两人默然前行,驾轻就熟的避开一个又一个岗哨,回到了夏衿所住的地方。
“行了,你赶紧回去吧,伤口别碰水。”夏衿叮嘱一声,飞快地朝她的帐篷掠去。
苏慕闲看她进了帐篷,帐篷的门帘处隐隐漏出些灯光,显是两个丫鬟还在等她,他这才放心离去。
虽只掀了一下帘子,但菖蒲眼尖,还是看到苏慕闲了。
她将门帘紧紧系好,转头诧异在问夏衿:“苏大人也去了?”
患难见真情,这两个丫鬟既肯跟她一起到边关来,夏衿就没打算什么事都瞒着她们。她点点头,把刚才发生的事跟两个丫鬟说了。
听到罗骞和苏慕闲跟夏衿并肩作战,而且苏慕闲还为护夏衿受了伤,菖蒲久久平静不下来。好半天,她轻声问夏衿:“姑娘,一路上,苏公子没问起您跟罗公子的事?”
夏衿一怔,看向菖蒲,摇了摇头。
菖蒲舒心地一笑,没有再说话。
夏衿挑挑眉。
她知道菖蒲的意思。
罗夫人在京城闹了一出又一出,她跟罗骞那点事,苏慕闲再清楚不过了。今天她又跟罗骞在帐篷里单独说了好一会儿话,继而罗骞愤而离去。两人之间发生了什么事,想来苏慕闲很想知道吧?可他什么也没问。
也幸好没问,否则她真不知会说什么。
在与罗骞的情事上她虽不觉得自己有错,但对于罗骞,她总是心怀愧疚的,不管怎么说都是她辜负了罗骞的一腔深情。此时罗骞就在不远处舔拭着伤口,她还把她跟他的事说给别人听,这算什么事?就算她的心倾向了苏慕闲,做人也不是这么个做法。她得维护罗骞的尊严。
苏慕闲这一路来,总是默默守护,从不提感情上的事。这让菖蒲十分欣赏。立场十分坚定地站在了苏慕闲这一边。现在面对这种局势,苏慕闲仍然什么都不问,菖蒲想来对他更加赞赏了。
想到这个,夏衿嗔了自己的婢女一眼,暗自好笑:这姑娘越来越有老妈子的味道了,永远操不完的心。
第二天夏衿起来,就感觉军营里气氛不对。昨天还一队队操练的士兵不见了。远处是将士们一声声的号令声。她叫菖蒲:“赶紧去苏大人和阮大人那里去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
龙琴闻声从帐篷里出来:“怎么了?”
“不知道。正想打听呢。”夏衿道。
菖蒲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道:“前线传来消息,敌方大军压境。大将军集合大军正要往前方去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