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轻女子无一不是比如蛇蝎,国公气怒而无奈,遂常往青楼楚馆遍寻中意女子传宗接近,其风流之名响彻花街柳巷,终于临近花甲之年,得一长子,名唤岳皓,此子五岁吃喝嫖赌抽,两岁坑蒙拐骗偷,虽得父纵容却是姥姥不疼舅舅不爱,驴见驴踢猪见猪踩,随时间只增长,相貌也愈发不济,未及弱冠便与国公中年时一般风流踏尽花楼,待弱冠之年,不幸染得了一生花柳病……”
念叨这儿他便没有再接下去,因为纸上的字只写到了这儿。
“哈哈哈哈哈——”吴忻睿捂着肚子笑得打滚,“哎哟笑死我了,也不知道这本写出去能不能赚钱,光是梗概便如此有意思,只不过么,我觉得叫芳草摘集录不大好听,应该叫风流父子兵……”
另一边牢房里的少女闻言只是抽了抽嘴角,朝铁栏外伸出手,“拿来。”
狱卒默默递上。
虽然这纸上写的……很惊悚,很可笑,可他……
笑不出来。
试问编排岳国公的词,他能有那胆子笑么,不过这两个小祖宗可真是长了天大的胆子,府中早有传言他二人平时念书不用功是因为父子教课时间全被用来写书,听其他下人说还有不少上市了,以往写的各路鬼神传说,后来听说被好些人借鉴模仿着写,故而市面上那种书多了,从原本的二两银子一本直直下降到了一两,不过半年的光景便少了一半,于是这两位祖宗便不高兴了,寻思到最后竟去藏书阁翻起了史书开始写历代王朝君臣之事,甚至于杜撰宫妃间的尔虞我诈,多代王朝的胜败兴衰以及覆灭,连老爷都被吓了一跳,据悉,男子大多爱看君臣的那些事,女子便喜看那宫廷的阴谋心机,虽是阴谋,但毕竟这二位年少也写不出多阴的,不过也足够那些大官家里闲来无事的妇人观看了,那些书印出来上了市面上竟被炒到了好几十两一本,而每本书书最后一页的落款是——两颗小白菜。
府内知道这些事的人不多,都被老爷封了口,谁若是传出去便别想要命了,老爷素来严厉说一不二,因此大伙平日里也不敢多提。
他今日是真有些受到惊吓了,这两位平日杜撰编写史书也就罢了,那许多都是别的国家死了好几百年的人,可今日怎么写到了岳国公头上去了,这可是不妙啊。
吴忻睿笑够了,终于舍得从铺了锦被的地上爬起来,对铁栏外的狱卒道:“小刘啊,你刚才都看到了什么?”
狱卒心里“嘎登”一声,而后迅速摇头,“小的什么也没看见,不知小少爷为何笑得这般开心?”
“没看见?”吴忻睿定定地看着他,墨色的眸子中有些光芒在微微闪烁,片刻后,轻抿的唇微微张开,“本少爷知道你是聪明人,刚才的事,若是泄露出去,嘻嘻……”
狱卒额上滑下一滴冷汗,这小少爷成日嘻嘻哈哈不务正业偶尔也会脾气暴躁,这些日子以来自己也有些了解他的脾气,若是他忽然安静下来用这般平淡的语气跟你说话,这就表示,他来真的。
他十分认真地开口,“少爷不用提醒,小的明白的。”
“那么紧张做什么?”吴忻睿挑了挑眉,将放置在一边的小碗推到铁栏前,“来,陪本少爷玩上一局。”
狱卒:“少年,你方才不是还说小的念出来你就不使唤……”
“不算使唤不算使唤。”少年大喇喇地道,“算本少爷求你的。”
“小的不敢!”
“不敢就赶紧过来,来——”
“少爷,小的斗蟋蟀的本事太差……”
“没事没事,多斗几次就好了!”
狱卒:“……”多斗几次,他的酒钱就能一文不剩。
几局之后……
“小少爷,你饶了小的吧,我实在是不行了。”
“再来一局就好!”
“可是小的身上的钱都输光了。”
“没事,先欠着就好。”
“……”
正在狱卒纠结无比的时候,边上牢房中传来一道凉凉的声音——
“阿睿,你的酒,是不是太慢了?还有我的桂花糕。”
一句话瞬间让沉浸在斗蟋蟀中的吴忻睿清醒。
“你不说我还忘了,赶紧去催!”怒喝声。
“是是是。”狱卒立刻起身,临走前还不忘给吴默然投去一感激的眼神。
他一路急不可耐地向大门跑去,也没看清前方的路,就迎面撞上了两人。
这几日在大牢里奔波的只有他们苦命的兄弟三人,本以为是撞上了那除了自己的另外二人,刚想抬头打招呼,却发现撞到的人……竟是两个一看便不是善茬黑衣蒙面之人!
“你们是什么人!”狱卒呵斥一声,长刀一拔便要对那二人出手。
“啰嗦。”右边的那黑衣人冷哼一声,一个闪身就跃到他的身后,趁他还没反应过来,一个手刀往他脖子劈去!
“扑通”一声,狱卒高大的身体轰然倒地。
“叶茫,你不是说那条通道你摸了好几遍,绝不会碰到守卫的么?”瑾玉瞥了一眼身旁的人,“才从那黑不溜秋的井里钻了出来便碰上着一个,那里头还有多少。”
先前和叶茫七拐八弯地在御史府中绕,最后寻扫了柴方不远处一口古井,里头早已干枯了,叶茫却说里头有路,二人下去了之后果真见到被井口挡着的地方有一处大洞,看其直径能容两个人钻进去,二人跳了进去发现里头果然别有洞天,虽是十分黑却很宽敞,两个人并排着亦是不嫌挤,爬行了不多时便看到了出口,一出来竟是地牢的一处铺着甘草的墙头。
“殿下,我说了我不说谎的。”面巾之上的眉头挑了挑,“这里头最多只会有两个人,若是多了,我便从了殿下你。”
“滚蛋。”听他又开始不正经,瑾玉横了他一眼,“废话少说,赶紧进去。”
大牢的通道里每隔一段路便会有一盏油灯,这里头空气虽有些阴森,地面却是干净得很,空气中流动的也没有一般牢狱的那股潮味。
绕过了第二道牢门,瑾玉隐隐听到了前头有交谈声,便和叶茫向前走,那交谈之声也愈发清晰,能听出是一男一女,二人又打了个弯绕过一道铁门,瑾玉却在抬眸见到牢里头的二人,登时怔住。
谁能告诉她,这是怎么一回事。
那懒懒地躺在几乎可以和贵族家的卧室媲美的、精心打造的牢房里的二人,真的是犯人,只是这关押的方式……
什么都不缺,那左边的少年用一左一右两只手互斗着蟋蟀,那右边的女孩还有桂花糕吃——
这是在坐牢,还是在享福?
她与叶茫的忽然闯入,并未惊动那二人,那少年依旧在自娱自乐,不过好似听到了什么声音,懒洋洋地道:“小刘啊,你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长了飞毛腿也不能啊,还是说你这作死的还没去……你们是谁!”
话说到一半他懒洋洋地抬起了头,却在看到牢门外站着两个黑衣蒙面人倏然一惊,条件反射地便要张口喊叫,“来——”
“别叫,阿睿,是我。”叶茫几时出声喝止住他,扯下了黑色的面巾,“来找你问个事。”
“嗯?”见到对面那人是叶茫吴忻睿便镇静了下来,却还是面色警惕地看向了他身旁,“他是谁?”
“他是…。”叶茫说到这儿忽然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便只能转过头道,“还是你自己问吧。”
“我是他朋友。”桃花目含笑指了指身旁的人,她看着眼前的少年开口道,“我来是想问你点事情……”
“哦,什么事?”少年听闻她的话并无多大的反应,只淡淡回了一句,而后又看向对面二人,忽的道,“你们是朋友,不是兄弟?怎么这眼睛这么像。”
“碰巧像而已。”瑾玉轻笑了一声,心里头却掀开了破浪。
这少年竟是在自己戴着面巾只露出眼睛的时候便看出了她与叶茫眉眼间的相似,莫非,她的猜测一开始便是真实的?
瞥了一眼另一件牢里坐着写字纹丝不动的小姑娘,瑾玉笑道:“这姑娘竟不怕生么?见到陌生人进来也不抬头看一下。”
“她就是那德行,写书的时候跟老僧入定无多大差别,除非有吃的东西。”吴忻睿道了一句便继续捏着草根斗蟋蟀,“说吧,什么事?”
“我可以先问问你为何被关在这儿么?”瑾玉笑道,“你想不想出去?”
“不想出去,我想出去的话这儿根本关不住我,我就是要爹自己放我出去。至于我被关进来,还不就是因为那颗破珠……咳。”少年说到这儿忽的发觉自己口快说错了什么,顿住轻咳了一声,而后头也未抬,冷哼道,“要问什么开门见山吧,看我心情决定回不回答你。”
真有个性的小子,瑾玉心道。
不过他是说漏嘴了。
“我要问你,就是你刚才说的那颗珠子。”瑾玉道,“你可知道那珠子的来历?”
“不知道。”少年摇了摇头,“我不过是拿起来把玩了一下,就被爹骂了,他许久没骂我,这次骂我竟然只因为一颗破珠子,我一生气便要把那珠子摔碎,被我爹阻止了,二话不说把我关了进来,哼。”
“原来你是因为这个生气。”瑾玉失笑,“那么……”
“行了,你的问题问完了,我也回答完了,你们离开吧。”吴忻睿挥了挥手,“再不走等会儿买酒的狱卒要回来了。”
你的问题问完了,我也回答完了……
你可知道那珠子的来历?
不知道。
这算一问一答?
瑾玉有些无言。
“买酒的狱卒来了我打昏便是。”瑾玉道,“那颗珠子对我很重要,你既然知道在什么地方,希望你能告诉我,这次你帮了我,我便是欠了你一个人情,日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也尽力帮你。”
“那珠子对你很重要?”少年终于抬起了头,“有多重要。”
“关系着我的父亲。”瑾玉说着便是黯然地垂下了眸子,“这其中原因我实在不方便与你说,但我父临终前若是见不到黑东珠,恐怕会抱憾终生……”
她的语气黯然失落,声声叹息能令听者流泪,连那一直执笔写字的少女闻言也抬起了头。
唯有一人不为所动,那便是叶茫,不止不动容,反而瞪大了眼。
但我父临终前若是见不到黑东珠,恐怕会抱憾终生……这是她身为六皇子该说的话,她道真不怕遭雷劈。
竟拿当今圣上做这样的借口,这六殿下,果真奇特到令人惊叹。
瑾玉心知牢中这二人应当是这左督御史的掌中宝,否则也不会关押了还要这般的伺候,而这二位自小受尽了父亲疼爱,想必,对于即将失去父亲的人,定会有所动容与感触,这便是人的同情心。
我的父皇,儿臣真对不起您老人家了。
“阿睿。”吴默然朝吴忻睿开口道,“帮她一次,没准以后咱们也需要她帮忙的。”
“我……”吴忻睿犹豫片刻,终是抬眸道,“好,我可以告诉你珠子藏在哪,这算是无条件帮你的,不过若要我带你去,就看你有没有那本事。”
瑾玉眉眼一弯,“你且说说。”
吴忻睿闻言,朝身旁的牢房伸手道:“拿来。”
吴默然先是一怔,而后明白了他指的是什么,便将那手中的纸递给了他。
“岳国公府,你可知道?”吴忻睿唇角弯起,“我姐弟二人最近想帮他们家写点东西,但是这梗概么,已经废了好几张纸了,这编排人是有些难的,尤其编排的是岳国公,不知为了令尊,你有没有这个胆子呢?”
编排岳国公?
瑾玉挑高了眉头,将那张纸接了过来,瞄了一眼,却在看到的那一刻险些喷笑出声——
芳草摘集录——话说望月王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