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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不管对于哪个“辛菲”来说,家庭都是她望尘莫及。无论是父母,还是爱过的男人,她奋力地想抓住,就如同掉入水里想要抱住那唯一的救命木桩,伸手却够不到。
张月抬头看了女儿一眼,没说话。辛菲倒是一边说一边吃,神情里似乎只有愉悦。
吃完后,张月正要离开,辛菲突然叫住了她。
“妈,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
“什么?张月回头。
辛菲漂亮的脸上依旧带着笑:“你为什么要和爸爸结婚了?”
这个问题是辛菲第一次问起,另一个“辛菲”没提,但现在的她却问出来了。张月本能的愣了一下,才沉着表情说:“以前的事情没什么好提的。”
“是吗?”辛菲轻叹了一声,然后视线转向了落日的窗外,随口又问了句:“妈,那你们有想过当时的我是什么感受吗?”
“……”
张月脸色一白,辛菲盘腿坐在沙发上,夕阳的淡橘色光落在她洁白的脸上,透出了她肌肤下浅浅的血管,似乎在下一秒,她就会被融入在这光中,随着落日而消失在这世界上。
“你也别怪皖皖了,我当初只是想找个人陪我,而他正好就是那个人。”
**
这天晚上,一架从美国费城的国际航班坐落在J市机场的跑道上。
“妈。”
齐川和*蒙驱车来机场的时候,曲妍清女士已经在贵宾室里等了十分钟。
*蒙赶紧上前,想帮曲女士殷勤地推行李箱。曲女士却瞪了眼齐川,说:“小川,怎么把媳妇带过来了?”
齐川接过*蒙手里的推车,一手揽过她这几日发福的腰肢,反问母亲:“您下次过来的时候,可否挑个好点的时间段。”
要知道,*蒙前两天刚发现又怀上了,这大晚上的也正是她睡觉保胎的时间。可,*蒙却觉得婆婆好不容易回一趟国,她不过来接机怎么也说不过去,于是也瞪了眼自家老公:“大叔,我想过来。”
曲妍清一手拉过大儿媳的手,就说:“真是有了媳妇忘了娘。”
“妈,我站你这边。”
*蒙说着,挣开齐川的手臂,挽着婆婆的胳膊,就往停车场走去。齐川推车走在她们身后,嘴角勾了勾。
驱车刚驶出机场,曲妍清就说道:“小川,你把蒙蒙送回家后,我们去趟小皖那。”
**
深冬,夜里的工作玻璃结了一层薄薄的冰凇,甚至不用哈一口气上去,就能在上面盖上自己的手印。
原本已是凌晨12点,白日里热闹的艺术长廊如同一座冰城,寂寥、沉静。
齐川带着曲女士过来时候,齐皖的工作室已从门内上锁,他只好拨了通电话,要求齐皖过来开门。
没过几分钟,门从里面打开了,只是站在门内的却是齐皖的经纪人Ann。
“伯母、齐大哥,你们怎么来了?”
Ann对于曲女士和齐川的出现表示震惊,但很快,她一脸忧愁地说:“齐大师已经关在房间里两天了!”
曲妍清一听这话,神色凝重,恍惚又想起了七年前的那个小皖:“都快33岁的人了,怎么还闹这一出?”
Ann知道伯母话中的意思,毕竟她也经历过齐大师秃废的那段时期,自从他用辛菲的照片获得过法国摄影各项大奖后,几乎一年没有再出任何作品。如同一个腐烂到没有灵魂的摄影师,每日的宿醉,每日的无精打采,甚至最后因肠胃炎住进了医院,最后还是伯母过来将他接回了美国住了一段时间,才渐渐恢复。
虽然,齐皖当时嘴上说不在乎,可旁观的人都知道他是自欺欺人。
他们走到房门外,曲妍清看了眼齐川和Ann便说:“你们先回去,我和小皖好好谈一下。”
齐川知道母亲的能耐,也没说什么就走了,毕竟家里还有位怀孕的老婆和几个小屁孩需要照顾。Ann一开始有些放心不下,可毕竟曲女士都这么说了,她也只好作罢。
工作室里,走了几人,突然变得格外的宁静,曲妍清敲了敲房门:“小皖。”
也不知是曲女士的威严还是齐皖一直等着她的到来,只敲响了一声,门已从里面打开。
房间里灯光昏黄,隐约从里面传来泥土的气味,曲妍清一愣,推开门,便看见穿着一件邋遢白短袖的高挑背影坐回了转盘前,继续弄他未做好的陶丕。
知子莫若母,齐皖每每有烦心事都会弄他的陶瓷,今夜也不例外。
曲妍清走上前,就随意找了个椅子坐在他身边,问:“你这回给我打电话过来,就是想让我看你这幅德行?”
“妈,我希望你能帮我一个忙。”昏黄的光线照在他侧脸上,几日未打理的脸上长出了些许胡渣,沧桑的如同久经风雨。
曲妍清似乎早已猜到儿子的打算,便点头:“可以,只是在这之前,你能不能把自己收拾一下,我看的可真别扭。”
“那就麻烦您了。”齐皖终于转头,对母亲淡淡一笑,一时间,曲妍清由不得一怔,竟险些被儿子那笑容给迷惑,要知道他这双眼睛像极了她丈夫的,都是如此的迷倒众生。也难怪当初辛菲会一无反顾的爱上,并付出了那般不可挽回的代价。
于是,作为这害人不浅的当事人母亲,曲女士有必要为他做些善后工作。
☆、第六六章 (重修)
这夜;辛菲等看护睡着后,从床上悄悄的爬了起来。她从抽屉里拿出一只黑色的油性笔;就搬了把椅子坐在了窗户下。
病房里一排淡蓝色的丝质窗帘,她小心翼翼地拉开窗帘右边一角,就拿着油性笔在雪白的墙上画了起来。
晃眼,一夜过去;当早起的看护走到床边拉开窗帘时;顿时被墙上的画吓了一跳。
昨晚一整夜,辛菲竟在这帘子后的白墙上画了一对恐怖的骷髅骨架,还有那骇人的恶魔翅膀。
当天;看护就给张月打了电话。
张月赶过来的时候;辛菲正坐在床上哼着一首法国民谣。她瞧了眼两个清洁工还在收拾墙上的污迹,就对身旁的看护说:“你叫严医生过来。”
“彦太太,您这是……”
看护没明白张月话里的意思,正疑惑。张月侧头就瞥了她一眼:“我要给辛菲转病房。”
“您准备换哪间?”
“四面都是墙,没有窗户的房间。”
张月说这话的时候,似乎她要面对的并不是自己的女儿,而是个有病的陌生人一样。连看护都不由惊诧:“您说的那个房间是用来关发病的病人的,辛小姐并没有……”
话还没说完,就被张月瞪了一眼,看护立马闭嘴。
其实,在之前辛菲也有类似昨晚的举动,比如前天不知从哪里找来油漆桶,画满了整整一面白墙。甚至在来的当天给其他精神有问题的病人送放了蟑螂的食物吃、用打火机点燃了窗帘……辛菲做的这些,简直就像是一个故意引起家长注意的坏小孩。
而每次,医院通知张月来后,她却又乖乖的呆在房里,像什么都没发生过。
“妈,你就这么讨厌我吗?”
看护刚出去,辛菲停止了愉快的哼歌,微侧着脑袋看向自己的母亲。
张月眉头微皱,回了句:“你以前不这样。”
辛菲笑了:“我以前什么样子的?听话?懂事?还是个什么都压抑在心里,只按照你铺的路走的乖宝宝?”
被她这么说,张月显然有点生气,却未表现出来,毕竟她原本就是不喜将情绪外漏的女人。
“辛菲,你这么说也对。如果你按照我说的做,当初不该出国去学什么美术,也就不会有这么个结局。未婚生子,和陌生男人同居,你还嫌不够丢人?”
此刻,辛菲脸色微微一动,竟又笑了起来,她从床上跳下来,走到母亲面前,背起手似调皮的对她说:“那我去死好了,反正你们都恨不得丢掉我这个累赘。”
“你……”张月被气得脸色一白。辛菲却如同不知错的孩子,继续刺激这位已过五旬的母亲:“对了,我挺喜欢那个最近来看我的男人,要不我用他来气气皖皖好了,您说呢?还有,皖皖最近都没来看我,您是不是对他说了什么啊?我快无聊死了!不知道他有没有想我……”
话语还未说完,清脆的巴掌声响彻了整个房间,连帮忙收拾墙壁的清洁工也回头看了过来。
辛菲侧过半边泛红的脸,一双漆黑的大眼长的很大,没有不可置信,只是觉得讽刺和心痛。可张月却觉得自己有这样一个不知羞耻的女儿,真是太有辱她现有的身份。
半小时后,四周一片雪白,屋里唯一通气的就是东边墙壁顶的天窗和另一边的排气孔,还有那扇锁上的门。
辛菲抱腿坐在雪白的床上,将头埋入膝盖,她没有哭,只是左手握住曾受过伤的右手腕,当年她试图割脉自杀的旧伤口。
这样的伤,在另一个辛菲来看就是一场噩梦,她总会带着手表来遮掩住。就算在和齐皖上床的过程中也会刻意去掩藏。所以,以前和现在,齐皖也从未问起过她手腕受伤的原由。也或许,他从未留意过她内心深处的那块伤疤。
在十七岁的那年,就像是一个只有谎言和欺骗的世界,少女辛菲从此跌入了可怖的深渊。亲情的背弃、爱情的淡漠、离乡背井的逃避……一切的一切,她独自承受,无人开导,无人关心,也无人在意。
就这样,她终究还是患上了抑郁症,就连脑子里长出肿瘤也无人问津。而那一段时间里,有个问题在她脑子里久久徘徊,却得不到答案:我要是死了,是不是会更好?
然,也就是这样的想法,她开始回避自我,直到另一个自己出现,遇见了那命中注定的男人。
“皖皖……”
**
“调查的可属实?”
满是相片的暗房内,齐皖倚在冲洗台上,右肩膀将手机夹在耳边,正将洗出的照片凉在架子上,暗红的灯光照在他头顶,英俊的容颜在背光里没有任何表情。
手机里的人似乎说了一些事情,齐皖眉头微皱:“恩,该如何做的时候我会通知你,现在先给我看好她……”
挂断电话后,齐皖将手机随手丢在台子上,抬头看着眼前渐渐显现出轮廓的照片,这是一张以巴黎夜市为背景的单人照,女子素衣白裙,娇笑的回眸在这瞬间是如此的美,而她的美却只为那拿着相机的人绽放。
齐皖看着架子上一排排照片,记忆里曾经的辛菲全在这里。她消失后,他将一卷卷胶卷丢到仓库,原本以为一切将落上尘埃,永远尘封在心底那察觉不到的角落。可,他似乎也太高估自己,当再次相遇,世界已变得非她不可。
如今才察觉到七年前的相机里几乎全是她,当年他不愿意承认自己情根深种,然而上天就是这样的讽刺。
正当眼前的照片呈现出颜色时,暗房的房门被敲响了。
Ann拿着手机出现在门口,脸色紧张:“齐大师,英国那边的电话,说是老爷子又发火了!要把你之后所有的行程全部取消,说是再不回去,就派人打断你的腿!”
齐皖听着Ann焦急的大声说着,水褐色的眸子沉了沉:“老爷子这回又闹哪出?”
“还不是因为你之前把艾莉姑奶奶给气走了吗?”
齐皖眉角轻抬,艾莉的事他不是没想到,只是这个时候离开J市让他有点头痛:“给老爷子说,我没空回去。”
Ann就知道齐大师会这样,连忙问道:“你又不知道老爷子的脾气,他说话一向算数,当年你拒绝了艾莉,不还被抓回去关了整整两个月吗?就连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世界知名度,只要老爷子随便在外面放几句话,那还不……”
“Ann,我不想再说第二遍。”
此刻,齐皖的声音和平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