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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冬雪还在滔滔不绝,亦无心听她讲,懒懒道:“乏了,早些歇息罢。”
香囊之祸
次日睁开眼天已大亮,这几日越睡越迟,醒来仍觉精神疲倦,大约是天热又贪睡的缘故罢。
难得可以不用赶通告,在这深宫中,反正不睡也没事做,我也没怎么在意。
一醒来便听到春霖和夏雨在院子里窸窸窣窣讲着谁谁谁被打入冷宫了。
后宫本是是非之地,宫女间嚼嚼舌根也是寻常之事,当下亦不去仔细理会,正欲起身盥洗,不经意间却听夏雨说:“听说是因为一个香囊呢。”
又听春霖界面道:“是啊,我也听说了,这么巧,咱们娘娘昨天刚好遗失了一个香囊呢。”
夏雨惊问:“那个香囊该不会是咱们娘娘丢的罢?”
我心下一骇,正如一盆冰水倒头浇下,莫不是那个香囊竟让皇帝给拣去了,暗骂自己怎能如此大意。
“春霖夏雨,把你们听到的都原原本本地讲一遍。”见我神色凝重,夏雨赶忙答应,慢慢道出了事情的始末。
据说昨夜夏泫澈在凌波台拾到了一个香囊,一直拿在手里把玩很是喜欢,以为是哪位娘娘不小心掉的想要了去呢,汪公公便发问了,一开始也没人敢吱声。
大家正都疑惑着猜测着呢,忽听沐贵人吟道:小时不识月,呼作白玉盘。又疑瑶台镜,飞在青云端。那声音清丽流转,在那鹊笑鸠舞旖旎繁华的盛筵之夜,如月光下清秀典雅的凌波仙子,如高山融雪化成的潺潺流水。
见皇帝一脸的赞赏,继而又一脸的笑语嫣然,带着些许的紧张道:“皇上,那是臣妾不小心掉的,臣妾前几日见着月色美好,一时兴起,便绣了这个香囊,要是皇上喜欢的话,臣妾便送与皇上了,只求皇上不要嫌弃才是。”
泫澈看着香囊上的图案龙颜大悦,高兴至极:“好,好!香囊做得精致,诗也作得顶好,一个小小的贵人实在是委屈你了!汪万宁,传朕旨意,晋封沐贵人为沐顺仪!”
几句话听得席下的人都面面相觑,而一旁的柔妃更是气得脸都绿了,唯有沐顺仪欣喜若狂,盈盈拜倒道:“谢皇上!”
锋芒太露
一个六品贵人一下连晋三级至从四品顺仪,这可是莫大的恩宠,怕这沐顺仪是只顾着笑,忽略了向她投来的万道嫉妒的,恶毒的眼光罢,怕是以后的日子已然难过。
她竟还不知收敛,仗着自己有些许才情,贪心不足地道:“皇上喜欢臣妾的诗,不如今夜臣妾陪皇上品茶吟诗可好?”
泫澈听了这话也怔了一下,这是在要自己侍寝,然而兴致一起却道:“好,好,沐顺仪的才情,朕想领教下呢。”
只怕她锋芒太露,爬得高,跌得也重啊。
泫澈身旁的柔妃尽管不悦,仍笑吟吟地附合着皇帝的喜好:“沐妹妹这手可真巧啊,怪不得皇上这么喜欢呢,姐姐可要向妹妹好好学学了。”
任谁都听得出这话中的讥讽之意,只沐顺仪浑然不觉,倒还以为柔妃真在称赞自己,依然沉浸在满满的喜悦中,许是在幻想着今后的受宠之路罢。
柔妃继而转向了泫澈,“皇上,可否把香囊借臣妾一看,沐妹妹的巧手,臣妾很是佩服呢,就是没瞧仔细,沐妹妹,这用的可是散套的针法?”
沐顺仪怕是没想到柔妃会如此一问,一时也没反应过来,唯唯诺诺地道:“是。”
柔妃本想顺着皇帝的意思与其套近乎,谁知这不经意的一问,却问出了心底的疑惑。
随及把香囊凑近一闻,转向泫澈,满眼的笑意月华般流转:“想来皇上定是很喜欢这香味儿了,下次皇上来臣妾也用这香料可好?”
座下的各人皆了然这话带着几分说沐顺仪狐媚惑主的意味,也只有当下最受宠的柔妃敢在泫澈面前如此直言,亦是在提醒着众人她才是皇上的专宠。
众人皆知她是得罪不起的主儿,偏偏沐顺仪不知天高地厚就往那刀口儿上撞,当下都抱着一副看好戏的心态。
泫澈只望着柔妃宠溺地一笑,她则转向沐顺仪道:“妹妹这用的是什么香料呢?”温柔得倒像真的只是与自己姐妹讨教针黹女红一般。
“可否说与姐姐听呢,想来今夜在场的姐妹们都很想知道呢。你说是么,怡姐姐?”
算计
她盈盈的目光转向了另外一边的怡贵妃。
在这宫里,皇后只是个虚衔,真正掌管六宫的是育有一位小公主的怡贵妃陈思怡。
陈思怡是首届入宫的秀女,夏泫澈子嗣单薄,唯一的一个女儿便是陈思怡所出,作为长公主的母妃,这恩宠自是少不了的,何况还有多年的情意在。
所以即便柔妃受宠,皇帝也是不曾忘了她这个伴随自己多年的女子,连盛宠的柔妃平日也是忌她几分。
可以一直长宠不衰,自是聪慧过人,她心下明白柔妃是有意针对沐顺仪,不愿得罪柔妃,自己也看出事有蹊跷,不妨顺水推舟助柔妃送她一把:“是啊,沐妹妹,这味儿既如此的好闻,不妨说出来让大家分享一下。”
这皇帝的两大宠妃一唱一和,沐顺仪越发的窘迫,当下嗫嚅道:“不……不过是些寻常的香料而已。”
声音却越来越细,最后竟如蚊子哼哼儿一般。
“哦?”
柔妃听罢笑意更盛了,那双纤纤素手缓缓地拆着囊口上繁复的团锦结。
底下的沐顺仪本就心虚,此时早已浑身颤栗,手心捏出了一把冷汗。
瞪大了眼盯着柔妃皓玉般的指尖轻巧地抽出那道道丝绦,不知接下来又会如何的为难自己,一个结竟似解了一辈子那么长。
就连泫澈也颇有兴致地想知道里面装着何种如此馥郁怡人的香料。
沐顺仪顿时陷入了孤立无援之地,一紧张双手竟不知往哪儿放,便紧紧地抓住手中的丝帕,发白的指节更显突兀,微微地颤着。
她后悔着自己存着的侥幸心里。
约摸一炷香的时光,柔妃方解开了那个结扣,敞开了香囊正欲发难。
忽然发现了什么似的,温婉从囊中抽出一张折得精美的纸条,瞟了一眼笑得更欢了。
转向夏泫澈炫了炫手中的纸条道:“恭喜皇上得到了沐妹妹如此有才的顺仪呢,瞧这香囊里可又是一篇佳作呢。”
说罢便徐徐望向沐顺仪,只见她强撑的笑容陡地冷却,脸色苍白得仿佛血液被瞬间抽走一般。
推波助澜
说罢便徐徐望向沐顺仪,只见她强撑的笑容陡地冷却,脸色苍白得仿佛血液被瞬间抽走一般。
“哦?”皇帝从柔妃手中接过纸条,看着上面娟秀的字体,面上阴晴不定。
怡贵妃自是懂得如何推波助澜:“皇上,刚刚沐妹妹一诗已然语出惊人,想必座下的妹妹们都急着想欣赏沐妹妹的新作呢,不如让沐妹妹再给大家念念可好?”
见夏泫澈不置可否,柔妃不失时机地煽风点火:“是啊,沐妹妹的声音那么动听,又写得一手好诗,臣妾也很期待呢!”
座下的众人本就对沐顺仪的突然受宠意见颇大,柔妃的话一出口,一向与其交好的何淑媛、宁婕妤等人更是都纷纷附合着。
“既然如此,沐顺仪便把这囊中的诗句吟来让大家欣赏欣赏罢。”
夏泫澈的声音已无先前的喜悦,只是冰冷的带着一丝戏虐。
墙倒众人推,沐顺仪让柔妃逼得支支吾吾说不出一句话。
咬着的嘴唇红得好似要泛出血来一般,与脸上如纸般的苍白形成鲜明的对比,决然而无力。
此刻的自己就似暮秋的一朵残荷,在萧瑟的秋风里摇摇欲坠,仿佛随时都会颓败凋零。
周遭临水的木芙蓉却浓妆艳抹,极力娇妍地争相吐露着芬芳,嘲笑着自己昭华已逝。
沐顺仪沐茹萍一入宫只数次侍寝,恐是皇帝也忘了这个曾经与自己同床共枕的女子。
她的存在从未威胁到宫中众人,入宫数年,曾有的锐利与激情也早已消磨殆尽,何曾应对过如此阵仗。
宫中几个最厉害的角色夹击着自己,四周尽是凑热闹看好戏的,无人为自己开口说一句话,教她如何招架得住。
更何况,自己确是心虚,她们只是落井下石而已。
夏泫澈拾获香囊的时候,刚好让身边的宫女锦娥眼尖瞧了去,直至皇帝发问,见其对香囊的喜爱之情溢于言表。
在场却无一人应答,便想拣了这便宜儿去,侍着自己对诗词颇有造诣,应着锦娥所说香囊上的图案,便当及作了一首诗成功引起了皇帝的注意。
一夜失宠
连晋三级的册封,早已让她成了众矢之的。
而沉浸在喜悦中的她,却浑然不觉,只想着乘胜追击,只因错过了今次,也许便无下次了。
在这风口浪尖上尚贪得无厌,更引得柔妃的不满,面对着左一句右一句似是而非的讨教,被人这样半虚半实地试探着,审问着。
她又哪里经得住这般架势,一下子便露出了马脚。
而万万没有料到的是,那香囊中竟然还藏诗一首!
她紧紧地拽着手中的丝帕,尝试着垂死的挣扎,声音颤着从牙缝中抖出:“臣妾……臣妾忘了……”
皇帝一语不发,脸色却越发的阴郁,仿佛暴风雨将至的天,沉沉的乌云凝重得好似要暴发出一场洪水一般。
“忘了?当真是忘了么?看来沐妹妹的记性可真的是不太好呀,不但忘了自己用齐针绣的香囊,又忘了自己放入的是何种香料,竟然连自己做的诗也给忘了呢!”
柔妃笑语如珠,话中却尽是讥讽,那灿烂的笑意下长着无数阴冷的倒刺,“妹妹再好好想想,是否连这诗、这香囊也并非妹妹之物,而妹妹一时胡涂给忘了而据为己有呢?这可是欺君之罪,妹妹可是要好好想清楚哦!”
柔妃最后一句中满是严厉,让柔妃这么一喝,沐茹萍吓得颤巍巍地跪倒在地,身如筛抖,眼中满是乞怜和害怕。
“沐茹萍,你可还有话要说?”夏泫澈淡淡地道。
众人皆明白,这是她为自己辩驳的最后一个机会。
奈何此时的沐顺仪早已吓得魂不附体,更何况柔妃的指控句句都是实情,竟连为自己求饶都忘了,只怔怔地望着地面,眼神空洞而绝望。
“沐氏茹萍欺君枉上,遂废去顺仪封号,打入冷宫。”夏泫澈淡得仿若一切与己无关,君王薄情,可见一斑。
当真是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一夜之间经历了如此大起大落,大喜大悲,她,可经受得住么?
我心里不禁浮起一丝愧疚,自己无心遗落了一个香囊,竟引起了这场风波,害了她一生……
奇怪的猫
听她们细细道完整件事,我严肃道:“吩咐这凤仪宫里所有的人,本宫遗失香囊之事,万不可向外透露半个字,否则本宫绝不轻饶!”
“春霖,把凤仪宫的熏香都换了另一种,还有,以后沐浴采其它的花瓣罢。”
这茉莉香味是万不可再出现在这凤仪宫中了,能躲则躲罢,假若让人知道那个香囊是我之物,说不定又是一场风波。
我实是不想卷入她们的斗争里面,加上昨夜沐茹萍的冒认已让事情变得更加复杂迷离。
只盼她们寻囊无主,莫再提起,此事能就这样随时间慢慢淡去。
“是,娘娘。”春霖刚退下,便见冬雪便匆匆地进来。“娘娘,昨晚那只猫又跑咱院子来了,”她略微迟疑道,“要不要……”
我知道她的意思,不管怎么说那也是一条性命,虽不喜欢,却也无置其于死地之心,微微摇头道:“把它赶走便是了。”
口里说着却顿然心生疑惑,那猫毛色顺滑,犀利乖张,断不会是寻常野猫。
这皇宫是不许随便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