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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道,你知道还真清楚。
非烟道,还不都是陪他喝酒他到出来的?我娘待我爹爹也是极好,外边又只有一个,我对他倒也没什么芥蒂。
我道,有机会见一眼桃花公子,也是肖某之幸。
与非烟聊着聊着,夜已深了,换进人来洗漱了,二人安寝不提。
第二日过午无事,我便又去了楚语轩。算着正是轻寒午睡初醒的时候,便直接去到寒葳阁敲门。
一个小侍儿露露头,道,果然是肖大人,我们寒哥哥还歇着呢,大人忙去吧。
我道,这话一听就是他嘱你的,连个慌也不会撒,快放我进去吧。
那孩子红了脸缩回头去,合上门,隔了一会儿又开了门,轻寒胡乱穿着件蓝缎子对襟长衫,披着头发,冷冷的站在那里,道,肖大人也真是的,这会子又来做什么?离楚语轩开门还有一会儿呢。
我道,咱们第一次见面时不就说好了?你们白天里没事儿,我若得了闲便来陪你们打发日子。
轻寒道,肖大人好差的记性,和您约好这话的那人您已娶回家去了,你们不一处解闷子去,还来楚语轩做什么?您可别把奴儿和您家里林小爷拉在一处,奴儿担不起。
我也不待他请,自顾自坐下,道,以前咱们三个常在一起说话,只可惜散了。
我话里有话,轻寒只当听不出,也坐下,那个小侍儿捧上茶来,轻寒骂道,没脸的东西,这会子你来了勤快了。
我道,你别拿他撒气,我来了这半日,你竟连口茶也不肯赏,岂不太心狠了?又故意坏笑道,难道是我这五六天没来,轻寒公子生气了?
轻寒道,大人少说这样的玩笑话,您已纳了妩君和非烟两个,还隔三差五的就往奴儿这里跑,也不怕人家说闲话,还是正经一点的好。
我道,我次次都是光明正大青天白日的来,哪里说过不正经的话?
轻寒一时失声,我们沉了一会儿,我便找了话往常一样聊了半个时辰,轻寒说些他今晚要陪得酒客,我说几句这几日出的略微有趣的案子,说了一会儿午后的春困也过去了,便下了一局棋,我又缠着轻寒唱支曲子,轻寒道,最会唱的那个您已经取回家了,奴儿不敢献丑。
我道,就知道你会说这种话,你也说不出什么好话来。随你唱一个什么,我替你抚琴,绝不笑话你就是。
轻寒也没有再推脱,起身抱来一把琵琶给我,道,唱支短的,省得麻烦,劳大人起支《浣溪沙》吧。
我便抚琴,却不知轻寒要唱那一曲,他斜倚着窗台,随意的唱到,一曲新词酒一杯,去年天气旧亭台。夕阳西下几时回?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小园香径独徘徊。
我勉强弹完最后一句,道,何苦唱这些?过悲了。
轻寒笑道,这怎么就悲了?奴儿才疏学浅,不解期中真意。不过是师父教了就唱,就是悲了,也是写词的悲了。
我蹙眉道,若晏殊只是感伤,已经给你唱的悲伤了。连我都给你唱的没了心情,须得罚你再唱一个。
轻寒笑道,也罢,奴儿给您唱个喜的。琵琶给我,奴儿自己来吧。
我站起身来,妩君接过琵琶,就在窗旁椅子上坐了,唱到,东城渐觉风光好,縠皱波纹迎客棹。绿杨烟外晓寒轻,红杏枝头春意闹。
浮生长恨欢娱少,肯爱千金轻一笑。为君持酒劝斜阳,且向花间留晚照。
一曲《木兰花》毕,我叹道,浮生若梦,为欢几何?轻寒,你这又是何意?
轻寒道,什么意思,大人饱读诗书,比奴儿明白,奴儿只是个唱曲的罢了。这时天已暗下来,轻寒就赶着我走,我便离开了楚语轩。
关门离开的时候,轻寒并未出来送我,他从不理会这些礼节。可是我却又听到了《浣溪沙》的音调,这次,不知他是否想的是漠漠轻寒上小楼,晓阴无赖似穷秋。
可巧还没到府中,罗生门就捎了信来,简容儿已经来了,于是自然而然的,谢氏绸缎庄的少东家便在自家府上摆了家宴,请我这同乡去小酌了。
到了谢府,七拐八拐进了内院,无尘出来拜道,如今找个僻静地方说话也难,属下这宅子周围有暗探闲晃也不是一两年了,交过手,没抓住过活口也没吃过亏,今晚已布好了守卫,只怕他们也会加派人手。
我道,今日只为一睹桃花公子真容,管他什么暗探守卫,咱们只管吃咱们的酒就是了。
说罢走进正厅,却见灵珊、叶灵二位副门主身边还站着个穿着黑色丧服的男子,额带黑纱,面白如纸,三人一起行礼,只有他屈膝跪地,我忙上前亲自扶起,道,简前辈客气了。
只见这男子果然是一双桃花眼,虽笼着淡淡的哀伤,却仍透着灵性,不施脂粉,并不刻意遮掩岁月流逝的痕迹,但是桃花公子的名号像是深深烙在了他的影子里,总让人忍不住去勾勒他当年的摸样。薄唇轻启,淡漠的声音并不勾人,道,主上言重,简容儿早该来拜见主上,拖到现在,实在该死。
今日终于得见传说中的桃花公子,却听他声音淡漠如水,知道坐在我面前的果真只是罗琼的未亡人而已,桃花公子,与楚语轩的楚林梦一样,已经谢幕了。
我先坐了,又命众人依次坐了,才道,这话不必再提,宏宇自有分寸。简前辈可是给老门主戴孝?
简容儿道,正是。主上见笑了。
我道,简前辈虽没有进罗家的门,这孝确实正守,有谁敢笑?
简容儿出神的道,不管他人如何言语,奴家自己是认作那贼的未亡人了,她地下有知,便等我一步吧。
一时席上气氛凝重起来,灵珊忙道,主上这次招容儿来,不是为了那文大爷吗,主上意下几日启程?
我道,具叶门主那禀报,从文大爷到猫耳巷的那日起,已有人盯着了。这次我不过是想让这可怜人回泉州去过个平稳日子,须得万无一失才好。带着一个被废了腿的人,不知简前辈有几成把握?
十成。简容儿的音色十分平稳,让人听了就踏实。
早就闻言桃花公子的凌波微步出神入化,果真名不虚传。我由衷的信了他,更由衷的叹道。
他苦笑了一声,道,什么桃花公子,如今不过只是一段枯木罢了。属下与泉州元晔庵的住持秋明和尚交情不浅,元晔庵虽是名满大梁的大庵,后山却极清净,外人轻易进不去,托付给秋明,想必也能让主上放心的。
我只点了点头,叶灵道,我认识了你近二十年,竟不知道你是个想不开的人。
我道,此事便这么定了,明儿我去告诉了文大爷,后日随你什么时候便宜,带他走就是了。
简容儿起身行礼领命,我又道,今儿难得几位前辈都到齐,宏宇便有话要问了。只是一件,三年前肖氏一族造的飞来横祸,有人说是因一情字而起,宏宇一心想知这事情经过,今儿诸位有什么说什么,便是市井里听来的流言,也告知宏宇一二。
众人皆沉吟不语,还是简容儿道,说这事儿由一情字而起,其实也不过是个推测,大家都不敢说,也不过是因为没人知道究竟是如何如何,非得经历的几位,才能把个中缘由解释清楚吧。
我道,那简前辈不如说一说,当年人们都是怎么推测的?
简容儿犹豫了一会儿,起身道,那先请主上恕属下不敬之罪。
我道,你说就是了,今日只是喝酒。
简容儿道,本来大家都以为这事同那与肖家为敌的势力没什么关系,便也都不提先人的旧账。如今容儿不是这么想了,无论如何,还是让主人多知道一些才便于判断。此事传与主上先父有关。
我听得此话,并无十分惊讶,看着简容儿,示意他继续。
他又说道,主上可知,先主与您先父这段姻缘,是强抢来的?
我道,这倒没人跟我说起过,爹爹从不跟我提陈年旧事。
他道,他若不说,便没人会说了。先主下过死令的,再提旧事者,死。
我道,是怎么强抢来的?
叶家当年也算莱州一大族,只是肖家已在京城定居,本来来往并不多。据说那年先主为先祖扶棺回莱州落葬,正是迎暑节的时候,办完事便去莱州方云山游玩了半日。可巧叶家的山庄就在方云山,正撞上了登高的叶家家眷,虽忙着回避,却仍是见着了叶家公子,也就是您的先父,回来便日思夜想,托人打听,却道叶家公子当时已是许了亲的。先主当年动用了许多不光彩的手段,甚至有人说叶家家主就是这样逼死的。叶家家主死后,叶家的独女,也就是您的姑姑做主,成全了这门亲事。而没几年叶家这位新家主暴毙,如今叶家竟是绝了后了。
我叹道,外祖家的事,我也风闻过几句,没想到还有这样一事。不过在我的印象里,爹爹并不十分受宠,甚至是备受冷落。
简容儿道,帮中老人大概都知道,先主娶了五爷那头几年,可是宠极了的。先主去续弦的姚大爷那年属下入的罗生门,因为是做的内院暗卫,所以看得还算清楚。姚大爷一入门,先主也算是宠的了,第二年便诞下了大小姐。可是生产后五爷接着归了家,先主就几乎不进别的院门了。直到——
简容儿突然收了声,其他几个人也都眼观鼻鼻观口的不言语,我问道,难道还有什么不敢说的?
简容儿略一犹豫,道,直到那日,五爷和一个女子私奔,被追了回来,先主再也没进过木樨居。
我一愣,惊道,私奔?和什么人私奔?老宅子内外要有多少明卫暗卫,竟然能从你们眼皮子底下带走一个大活人?
简容儿道,那人确实轻功了得,躲过了所有明处的家卫,不过还有几个暗卫看见了,却都以为是劫人,不敢妄动,一面追一面告知了主上。后来追出了京一直快追到晋州,那女子带着一个人再撑不住了,先主和属下在最前面追到近身,拔出剑来只交了几下手,那女子便中了一掌,飞出去几丈仍不放开五爷,先主一剑刺过去,五爷却挡在了那女子前边,泪流满面的只是喊着放了她我跟你回去之类的,然后——
那女子究竟是谁?我有些失态的打断简容儿的话,急急的问道。
简容儿道,那女子年纪不大,戴着面纱,属下不认识,先主却是认识的,不过却未透露过一个字。
我平复了一下,沉声道,你接着说完吧。
简容儿又道,先主没有杀那个女子,甚至命随后跟来的暗卫也不得继续追击,只对她说了一句,让他保你的命,你还有什么颜面见他?后来先主带了五爷回府,天刚亮,府中人皆不知此事。那时主人带五爷去寺里求了落樱果还不足一月,腹中怀的自然就是主上。
我道,关于那女子是谁,后来真就没有再查过?
叶灵插话道,先主有严令,属下皆不敢违。
我道,那最后母亲为何告诉我,肖家本来就是我的?若是爹爹做了这样的事,她为何还要选我?
叶灵道,属下虽不知实情,但是一来五爷是被逼进府的,这事先主也理亏,二来不论孩子的爹爹是谁,都是十月怀胎自己身上掉下来的肉,当娘的看女儿,还是差不多端的平的,要论天资论实力,主上都比您的姐姐合适多了。
我道,那三年前肖家遇的事,你们查的怎么样了?
叶灵道,属下们只查得,这股力量皆在暗处,与朝庭中勾连不少,排查过京里所有的大员,隐约觉得与宫里也有牵扯。
我对一直不说话的无尘道,你怀疑跟上林公主有关?
无尘道,是,属下怀疑,这越是看着无为的人,恐怕越是危险。
我道,上林的轻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