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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足矣?
就此别过?
仍是心有不甘。却是说不出别的话来。
两个人静静的坐了一会儿,我道,既是如此,今生无缘,肖某就此别过了。
一颗泪从轻寒的眼角滑下来,可他只是轻声道,大人走好,轻寒不送。出嫁那日,大人若还记得旧情,便来喝杯喜酒。
我强忍着心中复杂的波澜,故作平稳的道,那是自然,就是看着孟大人的面子,也是一定要去的。
轻寒已经转过身去,道,奴儿希望大人是为了奴儿而去的。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寒葳阁的。轻寒说的最后那句话,是摧毁我心防的最后的力量。
失魂落魄的走到楚语轩一楼,仍是不到客人最多的时候,七妈妈不知道从哪里钻出来,道,肖大人这是要走?
我苦笑道,也没什么好留的了。
七妈妈忙道,肖大人这话是怎么说的,咱们盼儿盼了您多久了?您也不去看一眼,怪叫人伤心的。
我失神的道,那劳烦妈妈去告诉盼儿一声,让他收拾好东西,今晚我就带他回去。明儿把他的卖身契送到我府上去吧,随便多少银子。
七妈妈有些惊诧,仍是连忙应着,楚语轩的规矩,要是有人要给妓子赎身,妓子不愿意的话出多少银子都不行,妓子要是点了头,那是尽可能往外送的。七妈妈又叫个下人去盼儿房里传话,对我道,盼儿好造化!肖大人先这边过来坐着吃杯茶?
我正犹豫是不是先回去,再叫暮春来接,楚林梦却突然从后边走了出来,对我笑道,肖大人急着回府做什么?如不嫌弃,便到后边喝一杯吧,您照顾楚语轩这么久,奴家还没亲自谢谢您呢。
我稍稍精神了一点,并不解楚林梦的意思。他已经不见客进二十年了,今日是唱的哪一出?
第三卷 乱· 第七十五章·旧梦
对于楚林梦的邀约,几乎没有人能拒绝。
我随着他到了后院,与前面不同,三间小房,清雅的很。
他邀我坐下,亲自奉茶,不一会儿便有两个孩子把酒菜端了上来。
—文—我道,这就是您平日起居的地方?
—人—楚林梦道,是,楼里虽有我的房间,只是从不住在里面,也绝不在里面用饭。
—书—我故意轻松的道,这倒是奇了,有什么缘故吗?
—屋—楚林梦苦笑道,只是伤得太重罢了。
我打量着他,五十出头的男子,若是在寻常百姓家,只怕已经没什么样子了,而他却不是寻常人家的寻常人,虽然皮肤上仍是有岁月的痕迹,一双清澈的眸子却不减当年的风采。他的身材比较娇小,与我眉齐高,却自有一段气质撑着,并不输人一分一毫。
因现在的女子多好幼子,而男子过了十八、九岁的年纪偏偏还要再长个子,不少妓馆便给歌妓们吃一些汤药,身形便不会再长了。甚至直到三四十岁,仍像十五六岁的男孩子一样。楚林梦当年便是如此,因为身架子小,所以如今看起来并没有实际的年纪大。后来他自己开了楚语轩,并不贪财,他楼子里的男孩子,大多能找个好归宿嫁了,更没有吃那汤药的了。
楚林梦亲自给我满上酒,又笑道,奴家知道肖大人今日该好好喝一杯,也知道肖大人好酒量,奴家已是二十年没有与女人坐在一张桌子上了,今日肖大人肯给这个面子,林梦是万分感激。
我道,又不是二十年没有女子愿与您坐在这同一张桌上,说实话,今日宏宇可是受宠若惊呢。
不愧是楚林梦,布菜满酒,一颦一笑,总是独有的一段风流。他道,今日肖大人心里倒是该恨着我的。
我道,这话却从何说起?
他道,从轻寒处说起。
我苦笑道,他自己选的路,与旁人何干?
楚林梦摇摇头,道,我的话,轻寒还是听的。以往孟大人这事儿跟他提了也不只一遍了,那日又说出来,恐怕要不是我帮衬着说话,轻寒还不会应。
我道,楚爹爹为何要说这话?是宏宇不值得信任,孟大人确实能给轻寒更多。
楚林梦道,难道肖大人真以为轻寒嫁过去会过得好?
我惊疑道,楚爹爹这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盼着他过的不好不成?
楚林梦苦笑道,我待他就如亲生的一般,怎么会这样想?我只是替他找不到更好的出路了。错过这个,难道要他真的像我一样,流落风尘一辈子都没有个上岸的地方吗?
我沉默不语,好像在认真地品尝桌上的菜肴,好一会儿才道,这些宏宇都懂了,楚爹爹今日不会就为了说这个吧?
楚林梦避而不答,反而道,听说您要赎盼儿回去?
我道,正是,就像您不吃住在楼子内一样,以后我也要少与这楚语轩有瓜葛才好。
楚林梦冷笑道,哼,流云阁已经住进去新人了,寒葳阁也空不了多久,您当真不会再从我这楚语轩带回去一两个?
我道,我也不好老是抢您的摇钱树,再说最近府里添了不少人,宏宇在家里也是疲于应付呢。
楚林梦道,咱们不说这些事了,多喝一杯吧。
我却问道,楚爹爹当年在画堂春时,可认得家母吗?
一听我说出后半句,他一下子愣了。可是不愧是在画堂春连着坐了四年花魁,他旋即又笑道,自然是认得的。画堂春虽说前几年倒了,那时候也是京城最好的妓馆,韩老大人是我们的额座上客。
我便接着问道,宏宇只有一位四叔父是从楼子里出来的,我本以为家母不像我这样喜欢这种花红柳绿之地呢。
楚林梦道,大人说的是弄晴吧,当年也是我们画堂春有头有脸的妓子呢。
我道,我并不知道四叔父的名讳。
楚林梦道,那大人有没有听过那《画堂春》的曲儿,便有一支是令堂写给我这弄晴弟弟的,现在还有人唱呢。
我仔细想了想道,好像是听过什么弄晴霏霏之类的。
楚林梦道,这词儿我记得熟,是——落红铺径水平池,弄晴小雨霏霏。杏园憔悴杜鹃啼,无奈春归。柳外画楼独上,凭栏手捻花枝。放花无语对斜晖,此恨谁知?
我笑道,原来我还用过自己娘亲玩剩下的招式。
楚林梦道,是说那首《浣溪沙》?轻寒给我看了,是写的不错。
我道,对于家母,您还知道什么东西吗?母亲去的仓促,宏宇有好些事情都是一无所知。
楚林梦道,老一辈的事情,有什么意思?
我道,只是好奇罢了。
楚林梦道,令堂不过是奴家的一位恩客,奴家也不知道许多。
我道,一位恩客?像我和轻寒这样吗?
楚林梦道,大人想多了,令堂跟您比算是位专心的,当年她一心都在弄晴身上,没有奴家的地方。
我道,算是位专心的?我看着怎么是见一个宠一个?
楚林梦笑道,这便算是专心了!当年的肖夫人,除了和弄晴好时那段儿来的勤,平日里半月来一趟这些青楼楚馆了不得了,哪像您,隔三差五的过来一趟楚语轩,恨不能住在这条街上。
我道,您这是骂我?不过以后宏宇确实要多在家里呆着了。
楚林梦道,奴家哪里敢骂您?咱们说太多了,喝酒吧。
我端起酒杯道,楚爹爹的酒果然不凡,宏宇阅历尚浅,这酒香之浓郁,在我喝过的酒中,排的上第二位了。
楚林梦同我干了一杯,笑道,肖大人过誉了,不过确实是好酒,珍藏了近二十年,愈发沉郁了。那排名第一的酒是在哪里尝到的?
我道,也不是什么特别的时候,就是非烟归家之前,在凤仪楼拿出了他存的酒,说是什么人送的,我也没有细问。
楚林梦道,没有细问?您也真是个心胸开阔的,说不定便是什么红颜知己,倾慕咱们若公子多时了呢。
我笑道,管她是什么,她的酒都进了我的腹中,还有什么好怕的?
楚林梦道,也是,这酒的名字我还记得,叫楚荷,产自楚地,荷花盛开的盛夏酒气最盛,不过那送我这坛酒的人,我可就不记得了。
我道,这倒是不一样了。非烟说送酒的人说了,那酒只有一坛,世间再无其他,所以也没有必要取名字。不过送他酒的人的名字,他大概还不会忘。
说着我们又喝了几杯,闲聊几句,楚林梦竟然有些微醺了。毕竟是多年没有喝过酒,当年千杯不倒的酒量已经随着时光流逝不再了。
楚林梦的话渐渐多了起来,我突然问道,楚爹爹今日究竟是如何来的兴致,竟然想起来拆封这存了二十年的好酒?
他的笑脸微微一僵,又饮了一杯,开口道,今儿对我,确实不是个一般的日子。
我静静的看着他,他失了神一般慌乱的给自己满了杯酒一饮而尽,又强笑道,其实也没什么,不过是奴家在画堂春封堂的日子,又不能算从良,在楼里住了半月,后来搬到郊外住了一年半,楚语轩盖好了,什么事都准备好了,才又搬回来。
我仍是静静的看着他,不紧不慢的道,哦,原来这样巧,宏宇还记得今儿是什么日子,恰巧是我爹爹归家的日子,七月十八。
他垂下眸子,平静的道,这倒是奴家不知道的,令堂家里的人,奴家只知道一个弄晴罢了。
我道,爹爹比四叔父晚一年进门。
楚林梦点点头,一言不发的又饮了一杯。
我道,当年的事,现在家里也没有个老人能去问。听说那时候爹爹本来是许给了侯家的大小姐的,您可曾听闻过?
楚林梦道,这些事,您问起来便有些失礼了。奴家当年虽是在风月场中混,也是不出楼门的,如何知道这些?便是那位侯家小姐来画堂春找过乐子,奴家也记不得了。
我道,我也是酒多了,浑说的。当年您怎么就突然封堂了呢?
楚林梦苦笑道,那年奴家都三十一岁了,在画堂春挂了十六年的牌,倦了。
我道,如何不找个好人家嫁了?
楚林梦道,难道肖大人还看不出奴家的悔意?现在楚语轩的哥儿,能嫁的,我都让他们嫁了。只是这些事,都是命中注定罢了。
我道,当时您要是点个头,想迎您进门的人不在少数吧。
他的脸颊已经带了绯色,笑道,不是奴家夸口,就是过了三十岁洗手封堂,住到郊外去过了半年,上门提亲的也是隔三差五的上门,只是那时候脾气倔,宁肯干净的一个人过一辈子了。
我道,宏宇也恨晚生了二十年,未能得见您当年的风采呢。
楚林梦苦笑道,什么当年的风采,不过是一个妓子,撑死了,算是一代名妓。不过,跟那些一辈子大门不出二门不迈,从一个门里抬进另一个门里,还没遇上个疼惜自己的男子比起来,奴家这一辈子便也值了。如今轻寒也有了归宿,便算是了无牵挂了。
我道,一辈子还长,离能无牵无挂的入土,还早着呢。
楚林梦道,心中还有想着盼着的东西,那便还远着,如今心无所欲,早已是行尸走肉一般了。
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接着道,时候也不早了,奴家已有些醉了,虽是失礼,但是仗着自己年长二三十岁,还请肖大人见谅吧。
我道,楚爹爹客气了,叨扰多时,又贪了您半坛好酒,宏宇也该告辞了。
楚林梦起身道,这酒奴家还存了一坛,待会儿您一并带走吧。妩君、蘋儿、丝雨,还有今日的盼儿,奴家是见不着了,各有各命,盼着大人不要负了他们。
一边说着楚林梦便把我送了出来,盼儿已经等候多时,七妈妈叫了车,我便带着他一起回府了。
第三卷 乱· 第七十六章·私情
带着盼儿回到府中,一路上他也没有什么话。天还不晚,进了二门,二门上的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