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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哥潜龙之际,阮明经曾是他麾下的首席大幕僚,一直不离不弃的追随在他左右。后四哥登上帝位,麾下的一干部众皆跟着水涨船高,鸡犬升天,阮明经从龙有功,因其办事稳重,滴水不露,更是得到四哥的倚重和大肆封赏。
区区不到两载的光景,阮明经已连升几级,一跃成为当朝的兵部尚书,俨然成为朝中新贵。
这也是羽千夜为何觉得心里寒凉如水的地方,前有元夔,后有阮明经,这两人一个偷偷抵达栖凤镇;一个私自与易国的王爷接洽,目的也许炯然不同,但有一点却是相同,俱是得到四哥私下的授意。
是什么原因使得四哥没有将这两人的行踪知会于他?一次尚可以说是无意,两次要怎么解释?前一个的答案暂时无解,后者的答案呼之欲出,好比秃子头上的虱子——四哥明摆着不想让他知道,并极力隐瞒他!
不过四哥也许没想到,尽管他千瞒万瞒,还是被他无意中窥破此事。
羽千夜脑中的想法瞬息万变,脸上却一如既往的不动声色,边揣摩着皇上的用意,边一心二用的窥视着屋中的动静。
屋子里,宾主寒暄完毕,相继落座,话题很快进入中心。阮明经向易流光拱了拱手,面带笑意:“还望易王爷谅解,非常时期,阮某多有得罪。”
易流光淡淡一笑,眼神波光流转:“阮大人无须介意,本王向来不耐烦那些繁文缛节,大人此举甚合吾意。再说时辰有限,本王也不能久呆,阮大人有事说事即可。”
“甚好。”
阮明经起身离座,双手抱拳,恭恭敬敬地向湮国的方向虚空一拱,然后才对易流光道:“吾皇几年前曾与易王爷打过交道,那时吾皇羽翼未丰,大事未成,故而未能与易王爷结盟,一直引以为平生憾事。而今,吾皇犹如鲲鹏展翅,壮志凌云,想到当初易王爷的提议,便命老臣前来与易王爷洽谈此事,不知王爷意下为何?”
易流光修长的睫毛微垂,弯唇浅笑,就连低沉醇厚的声音都带着一丝笑意:“元盛帝有此谋略和雄心,本王自当助他一臂之力。”
阮明经圆润的脸庞一直含着微笑,此时笑意更甚,亲自动手拿过桌上的酒壶,先替易流光斟上一盏佳酿,继而替自己斟上一盏,随后举起酒盏:“易王爷不愧为四海扬名的战神,令阮某人钦佩不已,当浮一大白,阮某人先干为净。”
说着端起酒盏,欲一饮而尽,不妨易流光出声阻止:“阮大人且慢!本王还有未尽之语,阮大人听过以后,若无异议,再饮酒不迟。”
“易王爷有话但说无妨。”
易流光略作沉吟,稍后面容一肃,正襟危坐地道:“本王只有一个条件,天下女子谁都可以为宝睿王妃,唯独萌紫玥不行!如若贵国陛下应下此事,待寻得宝藏归来,本王定当说服国君与湮国结盟,一起挥兵凌国,待占下凌国后,事事依循着两国结盟条例行事,不会有任何更改。”
阮明经闻言,微微垂下眼皮,眼中精光频频闪烁,俨然是在计算得失,只过片刻便有了答案:“易王爷有所不知,这件事儿吾皇早有计较,萌紫玥身份低微,怎堪匹配宝睿王爷?易王爷尽管放心,此生她休说当上宝睿王妃,便是留在宝睿王身边也是不能的。”
明亮的烛火下,易流光妩媚轻笑,优雅地端起洒盏:“如此甚好,希望贵国陛下莫要食言。”
他们两人因达成双方意原而谈笑风生,隐匿在暗处的羽千夜却一身冰寒气息,微沉的眼睑掩去黑眸中晦涩难明的目光。
须臾,易流光换了一身男子装束,以另一番模样离开小院。羽千夜扬手命近卫远远缀上,务必小心翼翼,自己却仍留在原地。
羽千夜本意是想看看阮明经接下来会有什么举动,不妨又有一人趁夜来会他。这个人大大出乎羽千夜的意料之外,竟是身材高大,相貌英俊的宗瀚。
见到宗瀚神情热络地与阮明经寒暄,两人旁若无人的倾身交谈,羽千夜的眸色越来越凌厉冷漠,冰冷如刀锋,整下人似玉琢冰雕,晶莹剔透,美的倾了天地,黯淡了万物,却没有任何表情。
……
芳菲人间四月天,端州的夜晚与凌国其它城镇的混乱截然不同,既没有满眼饥寒交迫的百姓,更无兵荒马乱的景像,反倒一派喧闹之声。
鳞次栉比的街坊上华灯如昼,各种小贩高声招揽着生意,人们尽情挑选着自己合意的物品,脸上洋溢着愉悦的笑容。
易流光负着双手,神色平静地行走在人群中,乍一看上去,与普通男子无异,一身蓝布长衫,布巾束发,但若仔细瞧上两眼,你便会发现他不但身姿挺拔,且有一双非常迷惑人心的眼睛。
他的近侍三三两两的散在人群中,皆做普通百姓装扮,有一个近侍装做路人,与他擦身而过,低头的一瞬间,故意放慢了脚步,用压的低低的声音道:“爷,一路上都有人跟踪,可要灭口?”
易流光微不可见的颌了颌首,双目却在灯火阑珊处举目四望,最后选了一条偏僻无人的小巷,提步缓缓走了过去。
小巷子里面没有灯火,显得黑蒙蒙的,与方才的热闹的街景形成鲜明的对比,仅有天上黯淡的星光和时而露出云层的月亮照明,习习微风中,有隐隐的香气不知从何处送来,沁人肺腑。
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来到一块空旷无人之地,易流光慢慢停住了步伐。
他平静无波的望着前方,那里有几棵大树,枝叶繁密,在最低的枝桠间挂着几盏白色的灯笼,偶尔一阵风拂过,白惨惨的烛光忽明忽灭,周围的景色也被照的阴森森的,透着一股令人头皮发麻的渗人寒意。
树下,有一美貌女子着一袭白色的孝服,盈盈而立,静静地凝视着他的方向,目光空洞呆滞,表情僵硬凝固,明明灭灭的烛光照得她苍白的脸庞十分诡异。
易流光蹙了蹙眉,盯着那个一动不动的女子,从她呆滞的眼神,到涂得血红的嘴唇,再睃巡到她腰带飘飘的白色孝衣,最后又停留在她乌发间的一朵白花上,语带疑惑:“思岑,怎么是你?半夜三更的,你不在屋子里睡觉,跑到这里来做甚?”
思岑不回答,只是呆呆的凝视着他。
易流光语带不满地叱道:“你太肆意妄为了!这孝衣孝服岂是能随意穿着的吗?你如此行为怪异,且大张旗鼓地跑出来,仔细让人发现了你的真实身份,届时叫我如何向其他人交差?”
原来,树下那名着孝服的女子不是旁人,正是思岑郡主。她这人荒诞不经惯了,又一心想将萌紫玥弄到手狠狠凌虐,最后玩腻了再弄死她。于是趁着易流光不备,乔装打扮一番,偷偷混到他的人马中跟来了。
等易流光发现后,已来不及再将她送回去了,又担心若是留她在凌国,出了什么事,自己不好向长公主交待,便暂时让她女扮男装,混在自己的近侍当中。未免被羽千夜等人发现,易流光严令她,不许肆意露出本来面目,也不许随心所欲的行动。
因此,在这个时候,这种地方看到思岑,易流光哪可能有好言好语。
不料,素来骄奢淫逸,脾气蛮横的思岑面对易流光的责难,楞是一声不吭。
易流光心下狐疑,若是往常的思岑,即使不骂回来,也会和他犟几句嘴,绝对不会骂不还口。他微眯着狭长的眸子,复又端详了思岑几眼,眼中神情不由遽变,若不是素来喜怒不形于色,只怕会当场失声叫出。
他微抬凤眸,极力运目四望,同时背在身后的手指微动,几名近侍立即从暗影里现身,迅速的往思岑郡主的方向奔去。
但还未等他们近身,就听到易流光冷冷地道:“都退回来。”
近侍平素训练有术,一听到命令,马上就想撤回,可是已然来不及了,就在这一瞬间,一把精致华美的油纸伞突然从斜方旋转而出,挟带着“呼呼呼”的风声,滴溜溜地向他们袭来。
其姿态甚是优美,可其势如风,迅捷如雷电,满溢着逼人的杀气,转眼就旋转至他们的面前。
这把伞以浅浅的绯色的油纸为底,上面绣着几朵碗口大的莲花,朵朵皆是淡淡的粉红色,亭亭玉立,清雅中透着娇艳,散发着莲花的芬芳。仿佛随风摇曳,又仿佛刚淋过一场暴雨,翻卷的粉色花瓣上还带着晶莹的水珠,盈盈欲滴,令人美不胜收。
“啊啊啊!……”易流光的近侍避之不及,凡是被那把不停旋转的油纸伞碰到的,非死即伤,顷刻间,几个人发出一阵凄厉的惨叫,血雨暴射飞溅,纷纷倒地,一股恐怖嗜血的气息迅速弥漫开来。
易流光直视着那把美丽的莲花伞,见它伞面浴血之后,依旧干干净净,唯有那几朵碗口大的莲花仿若饮饱了鲜血,朵朵由原来的粉红色,慢慢染成火红色,在浅绯色的伞面开的如火如荼,连绵一片,既狂热又炽艳,当真艳光四射,无远弗届!
他凤眼微闪,眸中繁星烁烁,似有些难以置信,喃喃地道:“艳光!”
“呵呵!”陡然,一道如珠落玉溅,带着无穷盅惑的低笑声响起:“易娇娇,算你识货,居然能认出艳光。”
这道魅惑人心的低笑声未歇,一道风华万千的身影便越过思岑郡主,出现在易流光等人的视野里。
此人红衣黑发,面如美玉,人似谪仙,周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尊贵气息,施施然的步伐间带着逼人的自信。
他对眼前的哀号呼痛的众人视若无睹,优雅地含笑而立,微抬手,修长的手指根根莹润如玉,那把正向易流光旋转而去的艳光仿若受到召唤一般,返身向他的手中飞去。
“羽千夜!”易流光暗处的其他近侍认出羽千夜,俱不敢轻忽怠慢,相继现身出来。
易流光知道来者不善,善者不来,于是伸手拂过面颊,将薄如蝉翼地人皮面具揭下,恢复了他原本高贵俊美的容颜,直视着羽千夜道:“羽千夜,思岑和你素昧平生,无怨无仇,你为何要杀她?”
羽千夜笑意浅浅,双眸如明珠般灿灿,夜风轻动,撩起他如丝如缕的黑发,红衣蹁跹,端地是风情万种,人若乘风。
他的声音干净纯澈,却带着刺骨的漠然:“谁说她和爷无怨无仇?她做了不该做的孽;奢望得到不该得到的人;起了险恶歹毒的心思,这样的下场对她来说,已是善待了!你该谢谢爷天生就是一副菩萨心肠。”
话音未落,他袍袖轻轻一挥,潋滟红光顿时一闪,众人就见思岑郡主的尸体猛地飞了起来,白衣飘飘地直奔易流光的怀抱。
易流光右臂一伸,用右手抓住思岑地腰带,止住她凶猛而来地身势,只瞟了一眼,然后就把她扔给身后的近侍。
思岑的身躯还带着温热,嘴角有血迹缓缓渗出,显然刚死不久,且死不瞑目,想来也是,她到死都未能将萌紫玥弄到手,想想都叫人不甘心。
易流光没有再去管思岑,而是轻轻动了动手腕,下一刻,一把寒光闪闪,约摸两指宽度,手臂长短的宝剑便握在手中。
他轻转剑柄上的宝石,面色无波无澜,对着羽千夜淡淡地道:“思岑郡主在易国身份高贵,长公主痛失爱女,一定不会善罢甘休,你可想过这样做的后果吗?”
羽千夜脸上的笑意倏地一敛,漠不关心地道:“那是你的事,与爷无关,你们的长公主若有本事,叫她来找我算帐好了,爷随时奉陪,到时少不得问她一个”养女不教“之罪。”
易流光乌黑弓眉一挑,冷笑道:“羽千夜,少顾左右而言他!你杀了思岑,倘若没有个合理而正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