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聚仙楼在城西,距离东城门最远。他极担心萌紫玥胡冲乱撞下被御林军,或者张家人抓到,故将轻功施到了极致,并不停向东的方向,用传音入密的方法呼唤她,希望她停下来。
不管他是施展轻功,还是传音入密,都需要动用到内力。而一旦他内力涌动,息泯蛇的毒性便迅速蔓延,将他的内息以疯狂地速度吞噬掉。先前的打斗,他不停的催动内力,已引发了毒性,此时更甚。
不过,一切都是值得的!他终于在最后一刻赶到,阻止了那支射向玥玥的箭。但是,他已是强弩之末,实在无力将箭击落,惟有肉身一挡。
张少昊的第一箭射在腰腹处,第二箭他勉强将要害避开,箭射在了右肩。
此刻,他的身体摇摇欲坠,眸微垂,眼皮越来越沉重,前襟更是鲜血淋淋。其实他应该早点离开,免得穿帮后,吓着玥玥。但身后是她柔软的娇躯,他舍不得离开,便索性倚靠着她的美背,贪恋那短暂而美好的温柔,嘴角甚至悄然翘起——那绝美的笑容令人心醉,亦令人想落泪。
见近卫们已飞掠过来,嘴里不停地喊殿下,并越来越近了。他放下心来,声音低不可闻,温柔如初:“玥玥……停下来……没事……”
话还未说完,他已无力抬头,如墨的长发瀑布般的倾泄下来,接着,他动人的美目紧阖,修长俊美的身影缓缓倒下。整个人犹如展翅蝴蝶一般,从奔驰的马背向山路上飘然坠落。
“殿下!不要……”
袁越等人,本来见殿下浑身是血,便心急如焚,一个个将功力发挥到了极致,恨不得一下就飞到他身边。此刻又见他连坐都坐不稳了,竟从马背坠落,不免骇的魂飞魄散,吼的声嘶力竭。
幸亏杜武使得是长鞭,当下一个纵身,唰地一声便将长鞭甩了出去。在羽千夜堪堪落地之前,长鞭的鞭梢卷住了他的腰身。
杜武右手轻轻一抖,长鞭如有灵性一般,卷着羽千夜的身体落入他怀中。“……殿下……”
同一时候,萌紫玥虽一心逃走,却也感觉到羽千夜在背后摇来晃去,心里疑惑,正要发问,但凑巧这条山路到了陡转弯的地方,直着跑便会掉进山谷。
她只好打起精神,驾马转过山角再说。
可刚转过弯,她便感觉背后一轻,身后更传来数道焦急呼唤羽千夜的声音,与先前的呼唤有所不同。她心里觉得不妥,急忙想要回头,忽然间却感觉到左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不禁哼了一声。
这一痛,她手上的力量骤消,不但利剑掉到地上,她拉着的羽浣霞更是直接从马上掉了下去。
“噗!”的一声,好巧不巧,黑马驰骋的太快,羽浣霞掉下去的时候,还在昏迷中,她的头狠狠砸在一块大石上,当场头破血流,脑浆迸裂,哼都没有来得及哼一声,便断了气。
“晕死!”萌紫玥一见羽浣霞的惨状,懊恼不已,恨不得抚额叹息——这下子,杀公主的罪名可以落实了!
她顾不得手腕上的疼痛,急忙勒住缰绳,想看看羽浣霞还有没有救。但此刻,她却发现身后的羽千夜不见了……
高大的山体挡住了她的视线,她回头望不见来时路,耳中只听得见数道痛彻心扉、悲悲切切呼唤殿下的声音,甚至有男子呜呜咽咽的恸哭声。
那一声声殿下喊得她心痛,哭声扰的她心慌意乱,眼眶酸涩。她的心喀噔一下,连忙调转马头,想转弯回去看看,看羽千夜是否安好……
突然之间,她一阵头晕目眩,还未来得及唤出“羽千夜”三个字,便一头栽了下去。
却说袁越等人,见羽千夜浑身浴血,而他的面色更是苍白如纸,犹如睡着一般,安静地躺在杜武的怀中,个个都痛心不已,忍不住虎目含泪,哽咽失声。他们飞快地替他止血,并拿出金创药帮他包扎伤口。
他们这数十个近卫中,有些人并不是皇宫里培养出来的暗卫。像袁越和杜武他们,几乎打小就跟在羽千夜身边,以保护他的安危为己任。他们名义上是羽千夜的侍卫,但十几年下来,他们和羽千夜一起学文习武,除了主仆之情,兼有一份兄弟的情义。
再加上羽千夜性子虽然冷漠一点,可平日待他们是极好的。更何况他生就一副倾天倾地的容貌,令人不忍伤害。是以他们颇有些不能接受他受伤的事实,竟然忘了让人追回萌紫玥。
所幸殿下伤口没伤在要害,很快就止了血。他们放下心来,纷纷转过那道弯,想去追回萌紫玥。但前面山路迢迢,长的好似没有尽头,那里还有萌紫玥的身影。
“咦!福昌公主……”倒是有人眼尖,发现了羽浣霞倒在血泊中。
“糟糕!好像触石身亡了……”
------题外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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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23 烈焰红唇
……
位于西北的易国边境内,即使到了正月,依旧冰雪纷飞,寒风呼啸。
凡是在道上赶路的行人,都将自己包裹的严严实实,低头躬身的加快步伐。
一辆四马车驾在官道上缓缓行驶着,有数名鲜衣怒马的侍卫不惧风雪地紧紧跟随。这辆马车华丽宽敞,金镶玉雕,显然非寻常人所有。
“啊,好大的雪,好冷!”忽然,挡风的帘栊被人掀起,有人在车内伸头向外看了看天色,又缩回头去,并顺手将帘栊放下。那是一位十四五岁的粉衣丫鬟,容貌俏丽,笑容甜美。
车内铺着厚厚的波斯地毯,四壁用锦稠包着,尚有琴、萧和宝剑挂上头。车顶悬挂着拳头大的明珠,角落置放骑兽四足无烟暖炉,青铜兽首上熏香袅袅上升,淡淡的香气萦绕整个车厢。而弯腿雕花小茶几上,文房四宝样样俱全,精美的茶具同样陈列其上。
一道华丽的紫金色幔帐垂下来,将车内隔成前后两个空间,后面安放着锦榻,榻上有人在拥被安睡,气息轻浅,几不可闻。
紫金幔帐前面左侧的楸枰上,有两个人正在对弈。
一位是二十来岁的年轻公子,双眉如弓,睫毛修长,面如冠玉,俊美逼人。他头戴紫金冠,身着绣着精美云纹的紫袍轻裘,袖口缀有价值不菲的闪亮宝石,举止优雅贵气,身姿挺拔,卓尔不凡。另一位乃是中年文士,约摸四十多岁,颌下飘须,双眼睿智,气质儒雅温和。
那年轻公子捻着黑玉子的手指白净修长,却并不给人文弱之感。他一边和中年人手谈,一边低声道:“复先生,她一直这样昏睡着,对身体无碍吗?会不会饿坏了?”
被称为复先生的中年人微微一笑,两指摩挲着手中的白玉子,也低声道:“爷,她的造化可不浅,你看她,从年尾睡到年头,少说也历时两年。再便是从湮国一直睡到易国来。寻常人,可没她这份本事,怪不得那湮国的九王……”
“复先生!”
紫袍公子弓眉轻蹙,随手将玉子扔在楠木棋笥里,沉声打断复先生的话,俊面隐隐有不悦之色,狭长上挑的眸子里射出微微地寒光,一种久居上位者的独特气势在他身上尽显,威摄力十足。
复先生浑然不觉自己的话有何不妥,继续道:“爷,她若是醒了,爷打算怎么办?”
紫袍公子突然起身掀开紫金幔,望着锦榻上安然而睡的人,伫足不语。
复先生晒然一笑,“说起来,属下其实一直心有疑问——爷那天是突发奇想,还是另有缘由,竟然会说出那样的话来?这与爷一惯的风格颇为炯异,令人好生奇怪。”
紫袍公子转头斜睨着复先生,手轻转袖口的宝石,面无表情,让人看不出他心之所想。
复先生显然对他了解颇深,见他这副模样,便为之失笑,“好了,不必这个样子,愚不问便是了。”
紫袍公子提起步子,正要步向锦榻,忽然,“噌”的一下,一道影子一闪,车里竟不知从何处窜出来一只小猢狲,挡在他脚边。
这猢狲一身金黄色的毛,毛脸雷公嘴,有一双乌溜溜的黑眼睛,充满无邪,身上还穿着一件脏的看不出颜色的破背心。它此时学人直立着,正挥舞毛乎乎的两臂,吡牙裂嘴的冲紫袍公子吱吱怪叫。那张牙舞爪的模样,俨然是要阻止他靠近锦榻。
紫袍公子似早有所料,半点也不讶,只与猢狲眼对眼的对恃着,谁也不让一步。显然一人一猴经常这样对恃。
倒是复先生忍不住了,他觉得这画面特有喜感,遂走过来,伸出两指敲了敲那猢狲的头:“阿呆,你莫要每次都这么护主好不好?”
阿呆恼火不已,毫不客气地伸爪子挠开他的手,又冲他吱吱叫了几声,颇有示威之意。意思是,它的头,不是随便谁都可以摸的。
“哼!”紫袍公子却冷哧一声,醇厚好听的声音中夹着恼意:“它护主?真是爷这辈子听过最好笑的笑话!也不知是谁养大了这忘恩负义的东西?更不知是谁辛辛苦苦教它武功?它就一背主的玩意儿,完全不知所谓,见了女人,便什么都忘了!”
复先生喟叹一声,深有同感,便伸指虚空连点阿呆,不住数落它:“你这个野性难驯的猴头,背叛师门、背叛师长、背叛你师兄,以下犯上,见色忘友,见……”
“复先生,你到底是在骂它,还是在骂我啊?”
“咳咳!”复先生骂的忘了形,居然忘记这猴头乃是这位爷的师傅养大的,那个——他们实属同门师兄弟……
阿呆才不管他们如何了,见他们还不离开,它干脆伸爪子去拉幔帐,一副闲人免进的模样。紫袍公子一脸冷峻地瞪着它,不怒自威。可它丝毫不惧,抽空还冲他瞪眼吡牙,半点师兄弟的友爱都不讲。
“阿呆?阿呆……是你吗?”蓦然,榻上的人不知何时醒来了,声音柔弱地唤着那猢狲。
阿呆一听,似不敢置信地猛回头,然后万分惊喜地跳到榻上,兴奋无比地向窝在锦被中的人扑过去。
紫袍公子和复先生俱是怔了一怔,他们也没想到榻上的人居然醒了,不过就那么一瞬,两人很快便醒过神来。紫袍公子瞥着阿呆身上那件又脏又乱的破背心,不住冷哼:“这死猴子,真是越来越不讲究了,身上这么脏也敢往榻上窜,欠教训!”
复先生捋须微笑,默默退了出来,毕竟,榻上面那位可是名女子。
榻上的女子声音娇嫩,正软软地阿呆诉说:“阿呆,真没想到还能见到你啊,我还以为我死了……可是,这是哪里啊?我肚子好饿,都扁了……”
复先生在外面咳了咳,紫袍公子醒过神来,随后退出来,并放下紫金幔挡住,朗声道:“萌紫玥,去年腊月,你在山道上昏倒了,我和先生正好路过,便救了你。你稍等,丫鬟马上便给你送吃的来。”
塌上的女子正是萌紫玥,闻言,心里震惊无比,……去年……
她摸了摸扑在红色锦被上的阿呆,面色平静,心里却百转千回。昏倒前的事,一一闪过脑海——她挟着羽浣霞逃出元府,遇张少昊追杀,羽千夜不见了……不知他上哪儿去了,是否安好?还有羽浣霞坠马而死……
“萌紫玥?”
萌紫玥瞬间反应过来,尽量平静地道:“小女子多谢公子和先生搭救,往后若有机会的话,定会报答二位。只是,小女子尚有不少疑问,还请公子不吝回答。”
外面无人应声,对方似乎是在沉默,萌紫玥就当他默认了,便直截了当地道:“这位公子,我们身处何地?现下是几月?”